你把我救下的那年，正巧逢上渔舟大旱。我随着渔舟的百姓，一起涌向多雨的江南，他们说，那里地大物博，是鱼米之乡，有富贵人家，总之到了江南，定能不愁吃穿。那时候，江南的人把我们称之为“难民”。

随我一同来江南的，还有我五岁的女儿，她叫潋滟。我知道的，到了江南，定不能如他们所说不愁吃穿。我只要安定就好，不要再有灾难，寻得一处福地，过的安稳下半生。可是现实比我想象的还恶劣。我们到了江南，这里的大街已经被一大批乞丐所占领。我本想，我们本就不是乞丐，到了江南，凭借自己的一手画艺，养活自己和潋滟绝不成问题。可是，江南的人把我们当成了外来者，乞讨者不但整天要不到一文钱，就连我在渔舟被大家争着排队购买的仕女图也无一人鉴赏。

后来生活所迫，我只得去了青楼卖唱。丁香园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妓院。我就是在那里遇见的你，许归来。那时你一袭白衣，在纸醉金迷的青楼里喝的昏昏欲睡。我在丁香园的一楼大厅，而我的楼上，色授魂欲颠倒荣华。那里的公子哥一个个放荡的淫笑。一楼大厅，你是我唯一的听众。

你每晚准时的来，准时的走。不带来只字片语，每晚抱得酒坛归。三五天过后，你与我也渐渐熟络起来。你开始跟我吐露一些原本不该跟我吐露的话。你说你娶了个你不爱的娘子，与其在那深宅对着不爱的人，不如对酒当月举杯消愁。我问你愁从何来，你竟然一时也答不上来。其实我知道，你愁的不是你娶了你不想娶的娘子，你愁的是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控制。你惊叹的说，我是唯一一个懂你的人。你还说，早就觉得我不是平凡女子，你摸着我的手，说这是世上唯一一双不能被模仿的手。

第二天，妓院的老鸨给我算了工钱让我另谋他职。她给的理由是我不能为她的丁香园带来任何利益。来江南的第八天，我再次为我和潋滟的生存担忧。

你就是在一个下雨的雨夜找到我的，那时，我带着潋滟躲在城郊的破庙里。雷电一闪一闪，潋滟搂着我嘤嘤啼哭，你的出现，像一束光芒，逼退了整个雨夜。

第二天，你把我带到你的宅子里，说要我给你伴读。老夫人当时正在念着一串佛珠。她猛睁双眼，把潋滟吓得直往我怀里钻。我不知道老夫人怎么给答应的，我只是再后来听说，你跪在老夫人面前，你说她不同意你就不起来，后来她终于妥协了。我是留下来了，可是听说那是你第一次求她。

我含泪跟你说谢谢，你只是微笑着道，马上科考，确实需要一个伴读。

你那么的用心与用功，我相信你一定会考上。可是最后你还是落榜。

你出门前对着我说，等你功成名就回来，你就娶我进门，带着潋滟一起。你说你不怕别人的议论纷飞，不在乎年龄的差距。可是，据说皇上在钦点你为状元的时候，有人递了一张诉纸，说你考场作弊，提前在家温习了考卷答案。你当时在金銮殿内傻了眼，那是我从没见过的你，透漏出一股绝望，哪怕第一次在丁香园见到你，都不曾见你露出过这种绝望。你是第一个欣赏我仕女图的人，可是我却亲手把你给推向了深渊。

泄露考卷的太傅被拖出去斩了首。你却被老夫人给保释下来了。老夫人的官有多大，这个是我所不知的，我只知道，她定能保你不死。

老夫人放了潋滟，她用刀子划花了我的脸，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我本来不属于江南，不属于你，那么又有何奢望能够在这突然闯进的深宅里扎地生根呢！只是后来的你，花若怨蝶，你会怨着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