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到达北平的时候,终于确定了那个脚步是跟着自己的,心中一惊,也不慌乱,往旁边的茶棚一钻,“小二,一壶上好的毛尖。”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山路的林荫,一片绿叶荡了荡便没了动静。
“上好的毛尖来叻……”小二尖着嗓音,热情的没人察觉。仿制的紫砂壶,云中为自己倒上一小杯还没来得及细品,便被一剑掀翻了杯盏,终于现身了,他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人一身绿衣,连着遮住半张脸的面纱也是绿的。
她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云中欲挣脱,却见刚才的茶棚瞬间塌倒,后面窜出三五个蒙面人,顺势就把手伸向了她,力气竟比练过武功的她还大些,让她拉着他也没起初那么吃力,不由得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了这个由自己暗中保护的人。他竟然也像有所察觉,转头对自己笑了起来,绿衣不动声色,一枚银针向后抛去,一声哀嚎,便有一蒙面人应声倒地。
云中一回头,两人一个空跃,点尖便停在了自己前头,“你们是什么人?”云中问道,没等他们开口,绿衣拔剑迎战,见血封喉,对手全部倒地,正准备跪安请示,一柄冰冷的长剑却抵住自己的脖子,绿衣一惊,难道自己刚才忙于应战,让高手钻了空子,正想着,却听那声音冷冷开口:“你是谁派来的,说,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心中一喜,也没顾得上剑还架在自己脖子上,一转身,却是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向自己的左肩,一阵吃痛,捂住伤口,喜悦节节败退,绿衣单膝跪地,“绿衣见过云公子,公子从南京前往北平,侯爷料想皇帝生性多疑,必不会让公子活着到达北平,所以派绿衣一路相护,绿衣目的已达到,公子好自为之。”
云中瞧着潸潸而流的洞口,一阵迷茫,这一次,是自己失策了吗,不,或者,这也是朱皇帝使用的苦肉计,忙镇定道:“慢着,好自为之?你好大的口气,难道你想说刚才林中跟踪我的人不是你?”
“云公子难道没有发现,从你踏进江苏便有人跟着了。”绿衣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他,一点也不像侯爷口中温文尔雅的云中,被父亲从山上召回,说是侯爷要将自己许配给他的儿子,首先便要保护他安全抵达北平,那么同时,侯爷卸甲归田的奏章也已经到达皇帝的手中,身为死士,本来就是要为云家死的,那么又何必在乎早晚。
“北平的林中,确实是绿衣惊动的公子,因为我知道,他派来的人就在茶棚动手,而这一路绿衣也未曾现身,让他们的人松了警惕,所以绿衣要给云公子提个醒,小心前面的茶棚,只是没想到,云公子偏偏会错了意,偏偏走进了那个茶棚。”
云中微微一怔,但那只是一瞬间,马上又恢复了冷定自若的表情,但还是被绿衣捕捉到了,接着开口,“我从南京便一直跟着公子,暗地里解决了不少武林败类,原本以为朱皇帝昏庸,平了天下就开始多疑,像公子这样的文人雅士应该是被皇上奉为‘国家栋梁’的人才,没想到,公子倒是越来越像了……”
“越来越像朱元璋,生性多疑。”绿衣盯着他,一字一句说到。
云中眉头皱的厉害,是这样吗,朝堂之上天子的猜忌之心日益明显,元老均以各种理由告老还乡,上本修书,皇帝没听进去一个字,自己却是大得人心,北平之中的家父修书让自己辞官,伴君如伴虎,还是早些离了朝堂,南京城中百姓却是送锦旗撒热泪的,难怪皇帝会不放心,请些江湖小人买自己人头。只是,真如她所说,自己也慢慢的变成了他那样的人了吗?
“云公子这么让绿衣跪着,是想让绿衣早日完成死士的使命么?”
云中一低头,却发现她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这么走动肯定会失血过多,于是开口道:“哼,让我好自为之!现在天色尚早,你跪过晌午再起身吧。”说完,摇着扇子便走开了,父亲好像说过,管家的女儿叫绿衣,六岁被送去山上训练,与自己从小便结了亲。
绿衣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父亲说过,他们一家都是被侯爷所救,侯爷对他们恩重如山,那么忍着吧,作为一个死士也是必须要听从主上的安排。
突然,后背一阵刺痛,绿衣迅速拔出匕首与黑衣人搏斗起来,那黑衣人本来也就剩残余的一口气还在挣扎,这下,便再也不会有危险了,只是,自己,为什么眼前突然很黑,很黑……
云中一面催促着大夫一面想着等下绿衣看到自己又返回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着想着咧开嘴便笑了,自己也未曾发觉这个笑竟是直抵眼角眉梢的,这是为官多年来笑的最轻松的一次,只是自己更不知道,刚才的翩然离开,竟是自己留在她心中的最后形象,她是厌恶自己的吧,后来,他一想到这里便会彻夜酗酒。
父亲其实是打算好了的,不做官宦富胄,只想家人平安,子孙膝下承欢,想着这般美好的画面,他不觉把嘴角扬的更高,在拐过最后一处山坡的时候,却见那一抹绿衣倒在烈日下,那一刻的疼痛他永世不得忘怀。
不顾外世的舆论,回到家中,云中便娶了绿衣,那一日,下人们惊恐震惊,因为新房中,赫然竖着一副楠木棺材,没有唢呐鞭炮的喜庆,只是一身喜袍的他,后来他娶了一位女子,却也只能是侧室,他说,没人能动摇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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