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节，而我却没有在电话上祝她节日快乐，可能是自己还没有这个习惯，或许是自己内心很明白那难于启齿背后所隐藏的一段段心酸。在我的内心深处，母亲永远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在她的人生里，有了太多的不幸和忧伤。今天是阴郁的天气，外面细细地飘着雨，空气凉凉的，道路上是那么的湿，窗外的景致让人感伤，整个人就那样的快乐不起来……

正在呆坐，母亲却打来电话，问我吃饭没有？肚子还痛不痛？休息得怎么样？老公是否打电话给我？在她的语言里，充满了千百万的焦虑和不安，总是担心我会有个什么意外，千叮嘱万叮嘱，一而再地强调我的安全，还有肚子里拳打脚踢快要出世的宝宝。

九号那天，我肚子有些疼痛，而爸爸又得在厂里上班，晕车的母亲叫爸爸在诊所里买了晕车药，大家吃过中饭，我们母女两人顶着烈日出了门。母亲瘦弱的肩头扛了很沉的东西，那都是为我备好的吃食，她说城里什么东西都要钱买，乡下东西贱，尽量多带点。上了车，我很担心她晕车，还好，一路上她精神状态良好，然而进了城下车后我却腹痛难耐，整个人面无血色，也动弹不得。母亲一手提着所有的东西，一手用力把我拖扶着，慢慢地移动脚步，最后在民警岗哨处休息了好久。母亲担心我会生产，光天化日之下，多不成体统，于是她强拖着我要求我慢慢走回家。我家在七楼，又没有电梯，母亲吃力地扛着大包小包，又将我拖起，我用力抓紧栏杆，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到了家里还未坐定，母亲就为我烧水做饭，还说洗澡时要为我擦洗。我在卧室里换了衣物，穿了拖鞋，母亲却为我备好了洗澡水。母亲个子矮矮的，她花白的头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因劳动而压弯了的腰身在窄窄的走道上忙来忙去。

“妈，你休息一会吧，家里也忙，来我这了还是忙！”

“不忙，你快去洗澡，洗好我们吃饭。”

吃饭时，饭桌上就简单地摆了一盘鱼，那还是前不久冻在冰箱里的沉货，旁边是我从超市里买的豆豉、咸菜，看着眼前再简单不过的东西，我的内心有说不出的苦，可母亲说“行了，不还有鱼！”

第二天，母亲陪我去了医院。在医院里，母亲跟着我转来转去。后来去住院部挂水，时间得要半天。护士为我打好针药后，已是中午十二点。医生下班了，护士们也都去吃饭了，住院的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也开始午餐。我们的床位被安排在外面，两个人坐在床上，母亲焦虑地看着慢慢滴淌着的针药水。母亲的脸被太阳晒得黑黑的，稀疏的头发短短地扎在脑后，几个旧发卡夹住浅发，她的额角处还微微地渗着汗水，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膝盖处，一会又站了起来眯着老花眼看看大袋子里的药水。

“妈，您想吃什么？外面有外卖。”

“我不饿。你饿了没？我去买。”

“都中午了，早上你也没吃多少，去买点吧，我又出去不了了，刚才都怪我，应该先在外面吃东西再进来。”

“我不饿，别担心我，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本想她听了我这么一说，会考虑到我而买点好吃的东西。母亲是个节约的人，一分一粒都是那么重要，钱是要做到细水长流的份上。

“可医生说要先观察一会，怕有什么不适应的，我要是走了，要是有个什么怎弄？”

母亲在我的旁边待了很久，见没有什么异常，便拉了拉衣服，理了理头发出去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母亲回来了，她手里提了一大包馒头，还有两个包子和两杯豆浆。

“快吃，还是热的！”母亲为我插着豆浆杯上的吸管，并将其递到我的嘴边。

“我自己来……”当我说出这几个字时，呼吸却是那么艰难，声音也似乎有些哽咽，眼里的泪水也快滚出来了，我把馒头抓在手里，忙忙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几口。母亲却在一旁看着我，她缓缓地吃着，还担心这几个馒头不够。

“您怎么不买点好吃的？”当我的泪水隐于眼眶后，我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到我这里还比家里都吃得差！”

“行了，这馒头也好吃，我喜欢！本来我想给你买碗包面的，可二两包面还得要六块钱！还有那个什么米线？过桥米线？一筷子就挑没了还要十好几块！我舍不得，太贵了，反正离家也近，我们先将就，过会回家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其实我也喜欢吃馒头……”说完我又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吃完馒头，我们两人坐在病床上聊天。母亲说她是被这些针针管管的给插怕了。三十年前她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天天挂水、打针、吃药，又要忍受手术后的疼痛，整个人很多时日都是在病床上躺着。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为了医疗费四处奔走，求爹爹告奶奶，交通也不如今天方便，也没电话手机，全靠两条腿，甚至都把一个正值壮年的他给累倒在路边……

母亲讲着过去的事，慢慢地歪睡在我的对面，她睡得是那么的安详，呼吸均匀，两手轻轻地放在胸前，额发丝丝地散乱在腊黄的脸颊上。她累了，一辈子都是这样的累，似乎永远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好觉。她的眼睛微微地滚动着，好似在回忆过往，而湿湿的东西没了她的眼睑……母亲只上过两年的初小，因脑膜炎而辍学，后又被山上的黄蜂所蛰，大病一场。结婚后我的奶奶又对她不好，三翻四次地对她谩骂，甚至对我们家进行打砸，还怂恿我爸爸起异心，使自家不团结……后来又因响应计划生育政策而出了手术事故，她的生命也就这样一年不如一年……

母亲老了，但她在我面前永远表现得那么顽强、坚韧、乐观，甚至豁达。在她的几个兄弟姊妹中，只有她过活得不大如意，但她仍然是笑逐颜开，担起赡养老人的重任，不管是我的外公，还是曾经同她过不去的奶奶，她都以一颗善良的孝敬的心去对待老人。她不是一个文化人，但她却时时教育我这个有点文化的人，教我如何处理人事，原谅他人，宽待他人，对自己的家人要用真心，婆婆也好，自己的老公也好，还是她们自己也好，我都要公平地去看他们，关心他们……

母亲睡着了，而我的泪水却正式开场，每想一件往事，我都觉得自己是那么愧疚……时间不等人，而我真正要做的，就是不要让她再伤心，再为我操心，我要学着自立，养家。但起一个女人应该担当的责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