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母亲不幸连连:先是跌下床,撞伤了身子;接着患重感冒,高烧不断,肚泻不停;上周又因颈椎压迫而昏厥。去年做了胆结石手术,身体刚复原,不料又遭如此重创。母亲身上的肉已经全部失去,剩下皮包骨头。身在异乡的我十分地忧虑与担心,经常打电话问询。父亲总是细细地把母亲好的变化告诉我们,不让我们担心,因为他是教师,深深地知道高三教师不能分心,而我就在高三。作医生的兄弟和不时前往古蔺照顾探望母亲的大姐,则告诉我实情。大姐作了个譬喻,说就像老树,显然没有嫩树长得枝繁叶茂,加之霜打,所以要恢复生机,还需较长的时间。母亲味口不好,平时不吃鸡鱼。这次大病以后,饭量减少,先是整天吃稀饭,稍后一天三顿,每顿就是半碗饭。曾吃了一小段时间的牛奶,现在又不想吃了。只是吃些蒸鸡蛋而已。得病如山倒,何况动过手术的母亲,听父亲说偶尔母亲还有点头脑糊涂。作为儿子的我,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我所能做的就是寄点钱,打打电话,不能替母亲痛,不能替母亲长肉,这是我最恨自己的。
母亲节,我忍住泪水,给家里去了电话。电话是父亲接的,他说母亲已经睡下,他会替我转告她。他说母亲的睡觉时间提前了,原来是晚上九点,和他一样,但现在八点过就睡了。白天睡的时间也多了些。父亲曾伴母亲出去活动活动,但因上次外出母亲晕倒,所以就不敢出门了。因为兄弟、弟媳在上班,大姐二姐远在白沙,我们更远,在德阳绵竹。电话联系也很不及时。所以父亲就让母亲在靠街的那间屋里不时坐坐,望望窗外景象,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父亲几近八十,在此之前,母亲做饭,兄弟、弟媳做菜;母亲病倒后,就是父亲做饭了。父亲患过脑溢血,右脚有点瘸,现在还要做饭与照料母亲,也真够难为他老人家的。我曾提出请保姆,父母均不同意,一是住处紧张,二是事少(家里的卫生由家政包了的)。曾无数次请父母来绵竹住,但他们都不愿意,一是他们恋旧,不愿意离开古蔺;二是他们怕麻烦我们(他们曾来过绵竹,知道我们所在地的情况);三是我兄弟是医生,可就近照看。仔细想来,也是的,我住在四楼,白天,我与妻子都要上班,留下两位老人在家,人生地不熟,也难以让人放心。大姐二姐想让父母到白沙去调养一阵子,兄弟说要缓一阵子,主要是母亲还没完全恢复。真希望父母能去白沙避避暑,那儿,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而且大姐二姐都在白沙中学。
父母老了,母亲病了,古蔺成了我永远的牵挂。
在这里,我希望上苍有力回天,让母亲健康起来,父亲快乐起来。也希望天下的母亲们节日欢快,幸福永远!
下面把写给母亲的两篇博文一并附上。
附:
母爱,走不出的大山
我是一个来自山里的大男孩儿,对山有着一种特别的依恋。古蔺的山莽莽苍苍,一眼看不到头。山中树林幽邃,花木繁密,不用点时间,是很难走出的。在我的的心灵的天空下,也有一片广袤的大山,这就是深广的母爱。
母亲,年轻时,矮胖矮胖的,只是步履什么时候(哪怕是到了现在的七十多)都快。这都是在苦难的日子中练就的。
母亲本是地主(我家公是地主,还是旧县府的秘书,解放后被镇压了)家的女儿,祖籍地在古蔺杨柳乡。念过古蔺女中,当时寄居在亲戚家中。女中念完,经朋友介绍,与来自江西的父亲结识并相爱了。先后生下我们六姊妹(现存两个姐姐,我及弟弟)。父亲是教师,在古蔺白沙最偏远的山村纳盘一呆就是30年,母亲也跟着父亲在纳盘过了30年。这30年,母亲过得几乎都是苦日子。她与父亲、两个姐上山拾柴,下马蹄(距家近30里,当时纳盘没设粮店,设在马蹄)背过米。她在小学带过十多年书,常没日没夜的洗衣、做饭、哺育孩子(因为生活方面父亲做不来,只能下苦力和教书)。她与父亲一块经历了“度荒年”、“文化大革命”。也许是在长期苦日子中历练,母亲做事较为麻利,走路也快。
母亲是极温柔慈爱的,在我的记忆中,她几乎没有打过我们,骂过我们。即便是打和骂,往往是你朝她扮个怪相,她就会噗地一笑,而不再管跑开的你。母亲是极爱孩子的,今天想来,可能与她的悲苦的身世有些关系吧。家公在母亲还比较小的时候,就抛下了家婆与年幼的她到北平(今天的北京)读书去了,尽管家公曾往家里寄过一些东西,但作为小女孩,她是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家公将他的爱过多地给了成都的小家家。母亲想必是把这种“痛”变成了“爱”吧。
母亲是极有责任感的。在那些清苦的日子里,母亲为了我们的吃喝,先后代过两次课(天天得走10多里的山路,因为一家人要吃饭,离不开她,这种情形一直到了两个姐姐作帮手时,母亲才算轻松些)。后来没代课,她就做米粑卖,与家婆一块做酒药卖(那时我们家制的酒药很好,做的米酒极甜,配料是父母她们上山采集的,配方是家婆所授),还养过蚕,喂过猪,她还与父亲在我家屋子前后开垦过一小块一小块的荒地来种蔬菜,靠这些来替补家用。因为在母亲赋闲的日子里,单靠父亲的微薄的工资怎么顶事呢。母亲与父亲怕我们饿着,在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日子里,她与父亲宁愿他们自己饿着,也要我们吃饱吃好。母亲怕我们冻着,还没有入冬,就会为我们赶制小棉衣、小棉裤、小棉鞋,不惜在煤油灯下熬红了双眼。
母亲与父亲是极勤劳的。靠着勤劳,父母亲自与大姐二姐担土、筑土,建起了我们家的房子,先是草房,后是瓦房;靠着勤劳,我们拥有自己的蔬菜园子,可以在成熟季节采摘四季豆、茄子、江豆,南瓜、蕃茄,还可掰玉米烧来吃;靠着勤劳,我们家曾连续多年过春节宰猪;靠着勤劳,我们家虽人丁兴旺,但都没饿着、冻着。
最难忘记的是在心灵深处永远都抹不去的这样一些琐碎的事。小时候,我不知怎么的,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一两岁了,我还不能走路。常白天睡觉,晚上则是又哭又闹,往往是父亲上半夜抱着我走来走去,母亲则在下半夜哄我,把父母折腾得够受。我曾患过肺炎,生过腮腺炎。还记得生腮炎那次,白天我玩得好好的,可不知怎么的,到了晚上六七点的时候,病情发作,双腮红肿,全身发烫。母亲一见,便飞速地抱起我便往医院跑。那晚父亲没在,太为难母亲了。我们家到医院,要过一条很长很长的田边路,才到街上,然后穿过狭长的地面满是坑坑洼洼的街道,一直到尽头,才是医院。当晚天上飞着小雨,田边路又湿又滑,母亲把我搂在怀里,常站不稳脚跟,几次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把我抱到医院。医生看了看,说是感冒带发的,要打针,也要吃药,不过,注意不伤风,应该会较快地好起来。母亲听了医生的话,总算是有些安慰,但眼睛马上变红了。我那时还小,不善于察颜观色,在医生给我打针的时候,并不坚强,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打完针后,我分明地感觉到母亲的泪珠一大滴一大滴掉在我红红的脸上。那晚,母亲并没躺下,更不要说睡安稳。就那样静静地守护着我,守护着她心中的小太阳。第二天中午饭没吃几口,便让父亲守护我,她则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去几里开外的一个熟人那里去寻象牙去了,母亲听有说用象牙划,有助于消肿。也许是医生开的药,打的针,也许是母亲找来的象牙,很快的,我的病便痊愈了。不管怎么的,我要感谢母亲。
还有一件事,我也不能忘。小时候,我真是个多病的孩子,不知是吃了燥热的东西,还是本身虚火就重,解大便相当吃力,常把*奶的力都用尽了,也只是挤出羊屎般的几粒。可肚子疼得难受。母亲就教我抓住门槛,屁股对向她,她帮我揉肛门周围。但效果不明显,母亲只好用手帮我往外扣。这就是我的母亲啦,不怕脏,不怕臭,一心只关心儿子痛痒的好母亲。
可我小时真的不理解母亲,常让她生气。记得我有一次,发疯的捏住我们家的一只天天为我盛蛋{小时,我家“三朵花开”(指我三个姐)后才有我,加上我身体瘦弱,所以每天早上母亲都为我蒸个蛋}的母鸡给活活捏死,叫嚷着要吃鸡肉,任凭母亲怎么给我讲道理我都不听。最终鸡被我捏死了,我吃到了鲜香的鸡肉鸡汤。同时我也吃掉了母亲的心血,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才寻得到常盛蛋的母鸡呢?今天想来,我真是野蛮、混蛋!!
现在母亲老了,先后为我们不小心让手骨折过一次,腿骨裂过一次最后一次让她保持仰躺的唯一姿势近50天。好的是在为医生的弟弟的护理下,最终好了。母亲与父亲一样只是惦记我们这一辈与我们的下一辈。我们一家自2002年就从她身边来到了绵竹,维系我们的只是电话。我每周是必向母亲与父亲问候的。
母亲在去年我生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对我说“祝你生日快乐,妈妈40多岁才有你……”说到这里,我听到听筒里发出低低的啜泣声,泪水不禁迷蒙了我双眼,我对母亲说“妈妈,今天是您的受难日,我这一生感激您”。我终于说不下去了,轻轻放下话筒放声痛哭。
母亲啊,母亲,什么时候您才能停止对我们的思念,我这一辈了甚至下辈子也无法走出您这片爱的大山!
娘是儿的牵挂
有这样一首诗:“如果母亲是雨,那我就是雨后的虹;如果母亲是月,那我就是捧月的星;母亲是我生长的根,我是母亲理想的果。”母亲节那天,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阎维文的《母亲》,心儿伴着明月飞向了居住在遥远的山区——古蔺的母亲身边。娘,您始终是儿最大的牵挂。
这半年,打电话问得最多的便是娘的病。春节回家,娘常常用手捶着背,叫疼。据娘说,她是提猪油拉伤的。那天,她与爹肩背手提,采购年货,为迎接我们一家到来,也为我们准备些带回绵竹的土特产。这以后,背就疼。贴膏药,涂药酒,拔火罐,都没管住疼。
春节我们离开老家后,娘才入院检查,结果是胆结石。胆结石本不是大病,做个小手术便可解决。可娘前前后后受了两个月的折腾才做成。
先是手术地点的选择。一是在古蔺本地做,或中医院,或人民医院。方便的是我兄弟在中医院;二是在成都做,我大姑在成都;三是绵竹做,我与妻子在绵竹工作,也很方便。几经商量,我父母决定在古蔺中医院做,来成都、绵竹,一是遥远,母亲晕车;二是大姑家女儿与姑爹先后刚动手术,太麻烦别人。在古蔺中医院做,我兄弟在里面,一切都熟。唯一的一点不足,就是中医院做胆囊切除 手术,须请泸州专家指导才行。
我娘等专家约一个周 ,正要做手术,却在手术前的例行检查中,拍照出肺部有阴影,医生怀疑是肺结核,胆囊手术只好取消。我兄弟与大姐当即准备送母亲到泸州再检查,娘疼痛加剧,没能成行。我兄弟到泸州学习,带上古蔺中医院所拍的娘的ct照片请专家诊断,几个专家一致觉得不是肺结核,而是癌转移,且在扩散。这让我与妻子一下紧张起来。在古蔺的大姐、二姐、兄弟都很悲伤。可我们不敢把实情告诉爹娘,也不敢贸然让娘往泸州检查。
不懂医的我,一方面打电话、发短信让我兄弟查清病源,做好复查的准备。即便是不手术,也不放弃治疗,一方面就教于网络和绵竹的医生。从我对娘的病症了解来看,不像肺结核,因为娘没有偷咳、低烧、咯痰等现象,也不是癌转移,因为娘除了背疼外,没有其他病症。可毕竟这是一个外行的推断,谁知道病有多复杂,而情况又有多严重呢?
日子在一天天往前走,我的心在一天天受煎熬。与娘的通话越来越频繁,但也只是安慰、鼓励而已,不敢怎么提及病情。
终于在母亲节前一天,爹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娘即将到成都作胆囊切除手术,此前所怀疑的肺结核和癌转移均被否定。从电话里分明感到爹久久压抑后的兴奋与喜悦,接电话的我也是如此。原来是古蔺中医院拍照的片子不清晰所致。
娘这次是随大姐从古蔺经泸州前往成都的。大姐颈脖长了麻疤瘤,在白沙作了检查后,医生建议到泸州再检查。娘吃肺结核药出现了些副反应,已厌倦吃药。听大姐要到泸州,显得急不可待;也不怕晕车了。就这样,娘在泸州进行了ct检查,结论是肝囊肿和胆结石,既没有肺结核,也没有癌转移。
这使我久久隐隐作痛的心宽松了许多,相当长一段时间,病长在娘身上,却痛在我心里。压在我与妻子心里的巨石终于搬开了。
就在母亲节这一天,我与妻子驱车到了成都,于当天晚上见到了有些黑瘦,有些憔悴,但情绪与精神尚好的娘。或许是这次泸州检测,如日拨乌云,让娘去掉了隐忧,看到了光明与希望。听大姐说,这次娘出行,坐在车尾,竟没有晕车,只是她前面有人呕吐时,冒了些酸水而已。娘,您总算盼出了星星、月亮与太阳!!
手术决定在成都二医院做,联系的事由大姑办。从成都返回绵竹后,我的心还是没静下来。成都二医院要做手术前的全面检查,时间是星期一或星期二。会不会又查出一些什么问题,这让我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没有着落。星期二傍晚,我大胆地给大姑打了个电话,询问娘的检查情况。大姑告诉我,经过核磁共振与其他检查,娘可以做胆结石手术,手术时间定在星期三上午。这下我紧张的心才平和了些。
本打算星期二当晚驱车到成都,可妻子不放心,娘也不同意,我上了六节课也十分疲累。一晚上在不安中度过,第二天一早,我赶上了绵竹到成都的公交汽车,尽管心急火燎,但打的不顺,加之塞车,我十一点半才赶到成都二医院。大概是老天安排,娘虽八点半就进入了医院,但医生顾不过来,还没进手术室。我到了手术室外约5分钟,见着大姑、大姐推着娘过来,我附在娘耳边,鼓励道:“不用怕,没什么。”娘回答我说:“我不慌,你不用担心。”
娘进了手术室后不久,麻醉师让家属签字,并说了老年人麻醉后有可能醒不来的情况,要我们有心理准备。我心里虽有些紧张,但想到娘做手术的坚决;想到娘虽瘦弱,但内心却很坚强;想到成都二医院有一流的医疗设备和强大的技术力量,所以我用有些颤抖的手坚决地签下了名字。我对医生深深一鞠躬,表示信任与感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在一丝一丝地揪起,终于在十二点五十,医生端着娘的胆囊出来了,医生划开,拨出三颗和小指拇一般大小三颗白色的石头,并告诉我们,肝囊肿已经解决,现在只等她老人家清醒过来。
时间又在一分一秒地过去,30分钟后,母亲还没醒过来, 40分钟后母亲还是没醒过来,55分钟后,娘才由护工推了出来。我看到娘有些疲倦地睁开了眼睛,而后静静地睡了过去。
我在心里叹道:娘,您真是好样的!您总算挺过来了。
这时才觉得肚子饿了,而大姐为我与大姑送来的饭菜,我们居然长时间未动。
我们的心都在病人身上,哪还有食欲?
于我来说,娘是我心中的月和根,月亮我才心亮,根壮我才身强。
-全文完-
▷ 进入古蔺之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