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地平线上，山峰林立

你告诉我，哪一个像我的母亲

山峰上的小溪，布满皱纹

你无需告诉我，哪两条是我

喝过的乳汁

你看见了么？峰顶的青草从容地裱白

山花开过，因为左右一片少林

只是母亲用一盏灯缝补漫夜的疮口

焚烧了头顶的乌林

小溪回归峰顶，洗刷流亡的脚步

却让母亲的面孔到处又流淌着小溪

小溪，为母亲的银丝力挽狂澜

无济于事，之后

又寻找埋没的炊烟

二、

大地养育了母亲

母亲繁衍了一片树林

母亲开辟的河流

流着一世的梦幻、乡愁、乡思

你知道的

小桥流水，小桥上

等候棒棒糖的那个少年

赶集晚归的母亲

将一行泪和一枚月亮投进水里

这是母亲给我的河

从来没有干凅，将来也不会干枯

我要抱一个太阳，与妻儿一道

把光阴沐浴

三、

山高了，回音更加洪亮了

鸟儿们都听见

山间也听见，连小草也不敢妄为

翅膀硬了

可别忘故里那学步的风筝

断线的风筝会迷失方向

掉进万丈深渊，坠入周围的吐沫里

山间，流去多远

不能忘记，草根一路在地底相随

这是一座大山沉睡前的怒吼

譬如年迈的母亲，在百年之前

对一屋上下反复的叮咛

四、

一片翠竹，在篱笆前玉立

母亲想和儿女们合影

丢下拐杖，母亲单独拍一个

千年万年

原来，是母亲托邻邀请拍照的人

母亲将她的相片挂在墙上

说“试试看”

母亲，您可知道

在暴风雨尚未卷土之前

母亲啊！亲爱的妈妈

我不愿看到，您提前挂上我的

一行泪水

五、

漂泊

字典里漂泊一只雁子

雁子在字典里寻找母爱的拼音

“回家看看”

那一遍遍歌声

像刺，像刀，更像火焰

母亲，叫我如何坚持

我咽着一个残月，万缕炊烟

头顶一座山梁，心含一沟河流

太久，太久

您的一张照片，怎么能够邮寄

我沙漠一样的乡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