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清风俯身把我抱起,轻轻地,轻轻地,放在心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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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上帝又在研墨了。
人间这座城,他细细的摹,山顶的那股泉就活了。细细的流水逃出来,撞倒了一株还没早起的小草。颐养天年的干木,静静的被青苔盖着,那深深浅浅的年轮,戏水还没数完,风就来了。栀子花的香味穿过林木,枝桠间爱俏的鸟儿,忍不住又一声啼转...
春笋架上透明的云梯,告别了矮泥,再窜高一点儿,斑鸠就落下了窠臼。等老杨树慢吞吞的换好衣裳,那一窝可爱的宝宝已经晒干了羽毛。要小心呵,五月最爱哭了,门前那口汉武帝的承露盘早就盛不住她的伤心事,一池细细的鱼苗打翻到附近的农田。禾苗是多青涩的小伙子啊!田垄上的青草触上它的额头,它就悄悄的把头低下去,假装看那一群失去家的鱼儿摆动着纤细的身体。岸边的一只白鹤站成了等待的姿势,那个穿着蓑衣垂钓的老人还没来,他还会来吗?
春天已经熟了。垂柳做了妈妈,她们多白啊!围着母亲不停地亲吻道别,清风啊!一定要给她们找一个美丽的家。看!蘑菇已经醒了,蒲公英白过了头,野花多美!孩子,绕过那株电线杆,山的那边,去寻你的家...
山的那边,去寻你的家!
于是我等不及外婆做好荷包蛋,揭一片青瓦,和炊烟一起飞走了...
五谷牲畜的味道淡了,举目极望,乡间的田径变成了拥挤的大马路,高楼大厦繁衍在每一寸稻田。天空失明了,灯光掌控了所有的夜晚。把我放在那些早就听不见轮回的大树上吧!让我静静的,静静的,闭上沉重的眼睛。
就像我还没离开的时候,闭上眼睛,想象有一朵洁白的云会掉下来,一颗流星划破了夜空,第一声烟花散了开来...直到外婆的饭香,我才肯踩下楼梯,嚷着要外婆给我捏一个大大的锅巴球,顾不上烫,就急急地塞进嘴里...
那一头够不着肩头的马尾仿佛也还在,衣橱里的那条粉色的公主裙,安静的等着儿童节的演出...
还有几个长不大的伙伴,悄悄躲开家长的眼睛,用各种各样的暗语告诉我何时去树林探险...
然而,我飞走了...山的那边,却不再是山。
我拜谒五月,走访木桥边的流水,却不再与一棵木叶结缘。那些高楼拼命的长,它们想刺破苍穹吗?庞大的飞机,别擦伤飞鸟的翅膀!五月,再也没有灵性了。我包起拾来的阳光,等一叶扁舟把我载进那个我只有乳名的地方。如今,已是蛙叫阵阵了吧!
新月喝饱了肚子,爷爷的蒲扇就开始插在腰间了。而我,也该笨手笨脚的捉只蜻蜓,小心谨慎的放进外婆挂好的蚊帐里。那些美丽的梦还在么?如今的我,多么的渴望有一场饱满的睡眠。
就在那个怀抱里吧,听上那一曲童谣,就再也睁不开眼睛...
雨水敲了一窗,它们是从南方来的吧!在这个寄人篱下的城市,有谁没有一汪相思?当你在超市捧起一手饱满的大米,是否会唐突的想起那些在草垛上看星星的仲夏,谷子的味道鲜甜的那么清晰?我从来都不愿意路过人家的厨房,不愿意重复那些抹不去的思念。不愿意,看着跑不过时间的她,两鬓霜白。
可是上帝总是太过细心了些,涂好了青山绿水,每个人,都要背起另一圈年轮。我背起的是责任,她负上的,却是苍老。
那些盎然的景色多熟悉啊!只是捏着泥巴球的我,却很久很久都不会出现了。
很小的时候,我天真的许诺,要让你过上富足的生活。一起住在大房子里,种很多很多的花,养一山的果林。我会给你讲故事,很多很多在外面世界的故事,然后买很多漂亮的布匹,嚷着你来给我缝嫁衣...
于是我辜负了山水,执意邀走梦想。
冬去春来的日子,我在这个风景迥异的他乡,时常会写点什么,在记忆中的,梦见的,很多很多。我说它们都是上帝画给我看的。他也画上了你,大片大片的蒲公英匍匐在你的脚下,围绕在你周身,仿佛准备给你造一抬轿子,即刻飞到我的床边...我猜,你一定会给我提上一篮子的鸡蛋,或者给我捎上已经熟透的蜜果?或者,是你亲手做好的拿手菜肴?
你还会说,看到你好好的,真好,你很会说很多很多遍。
可是你好吗?
我该怎样祷念,祈求你的生命不息?
让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灯一盏盏的亮起来...
春天打烊了, 五月,还是睡不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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