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衣

在大街的旁边，有家具店在宣传，搭了一个舞台。

清冷的天气，人颇寥寥。

下午的阳光白而无力地照过来。袒胸露背，脂香粉艳的女孩之后，台上出现一袭青衣。堆了云鬓，簪了小朵的红花。素纱的青衣，衬了美面如玉。凤眼，朱唇，挺直俊秀的鼻梁，脸颊瘦长细腻。用了温婉清晰的声音，唱　《女儿情》。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初秋薄凉，天空清淡。人渐渐聚拢来，仰了头，有兴味地听。小孩子跑上去摸摸伊人的素衣。再跑下来。

东方红大街上人流如织。阳光掺合了各种叫卖的声音，生活热烈又平和。

男孩站在台上，唱着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浓妆艳抹的男孩，着了这素纱的青衣。

在红尘之中。在如梦人间。

再回首一眼。心，忽然有了，一抹怜惜。

（二）明

下午的阳光是温软的金红色。阳光，阳光真好。

明陪我在草地上坐着。草地上笼一层明亮温柔的色泽。光影错落，淡淡的深和浅。

明说，姐，你看那两只鹦鹉。

笼子里的两只鹦鹉，在头上的树枝间轻鸣。阳光就散散碎碎地低落。世界很安静。

明的话不多，静静地抱膝坐着。眼睛静默漆黑。

阳光明灭闪烁。四周绿意如海，如山，层叠，起伏，翻涌。

明说，姐，你看这棵奇怪的草，结这么奇怪的五角的果实。我就把那果实拿过来，掰开，里面是白色的浓稠的汁液，像那个初夏的味道。明蹲在那里，垂头看那些小草，沉默不语。

黑衣，黑发，和黑眼睛。

记忆很深。陌路很浅。

总会遇见一个人，陪你走一段。风在途中。月在天上。

别了就是别了。

再也不会，遇见。

一生就这样，安静地错落。花就这样，安静地开过。

（三）小曼的画

志摩死了。小曼的画还在。

志摩携小曼的画去北平，请人题铭。

小曼的画，是一卷山水。里面有一痕青山。

小曼已经很堕落了，她还在画山水，天性恣肆，流岚隐隐。胡适批评小曼的山水，只是纸上的烟云，缺乏现实的历练。由此引发绵延的纷争。一切都是淡烟暮霭。

许多人悲情着张幼仪的泪眼，为徐陆的悲剧结局而欢喜，以为他们终是活该。然而到最后，志摩也不绝望，小曼依然是他的小曼，他还想尽一分努力，让小曼在清幽自然里奋起。

终是珍惜的，志摩。

终是值得的，小曼。

小曼守着一幅画作，在悲伤里度世。虽然无奈时有所依附，落魄时无以守节。可是她的画卷再也展不开，她的人生已经寂寞如一湖水。

小曼的画一定清灵如眉眼。一个时代的风流缱绻描抹出微薄风情。纵志摩一身诗意，也躲不过千古秋歌。

那里水含烟。小曼看过志摩飞翔，生命就沉淀成一抔冷翠。闻林徽因一哭，也看到小曼颔首。小曼的笔从此不能率性地作画。断崖上看志摩，他已远去。

从此小曼才情萎谢。

从此小曼凋零。

志摩带走了，她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