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校庆隆中学早已不存在,因为2003年就被石鱼中学兼并。现在听说被租出去成了养鸡场。可我始终不忘校园里的那棵树,那棵像伞一样的树。
校园里的那棵树,站立着,静静的。繁茂的向着横斜里舒展,像一把大大的伞。每每从那里走过,看它在夕阳里静静站立,站立在油画里,站成了一幅风姿绰韵的风景;站在回忆里,站成了现在的每一个黎明和黄昏。
每一天,从它身边走过,我为它驻足,在暮色里出神。
每到春天,纵横交错的叶已经繁茂得不能再用郁郁葱葱来形容了。浓淡不一的清翠昭示着它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和着阳光、和着春风,和着那一年的记忆透过疏密相间的叶子,洒在我们如一花的脸上,洒在我们的故事里。仿佛是丰富的背景乐,让它不变的身姿有了韵律,日日为我诠释着风格迥异的美。
这一年,是难得的一年。就注定了与它有着不平凡的交集。人生能有几次初三,我在初三喜欢上了看树,喜欢看着它那每一片都负载着一颗成熟心灵的枝叶;喜欢看它让自己的心灵在这个季节得到升华。在它富有灵气的庇护下,我们在成长,我们在努力,我们在认真的践行着与未来的种种约定…在这年栀子花开的时节,我们要微笑着说再见;在这年的夏天,我们一定要在高考的门槛外拼命的挤进去;这年的夏天过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定要去一次散落天涯的旅行…有了这些,我们的生活不在只是漂渺无定的简单重复,在这些满天花飞的真实背后,我们怀揣着实现了的和未实现的走在了叫着“现在”的这条路上。
记忆中的那棵树,还是那样站立着,静静的。叶子里、树杆里,填满了一个个故事,填满了我们对升学的担忧和憧憬。如今,已经记不起和它说过了多少心事,已经数不清在它的下面和她们幻想过多少未来,只知道很多、很多;很长、很长;很美、很美;是我的记忆承载不了的。关于梦想,关于爱情,关于友情,宁静的,喧闹的还是无奈的,都统统的讲给它听,无论是大哭一场还是大笑一场,它都是那样静静的站着,替我们守护着青春的秘密。那些细细心语,随着它一圈圈的年轮已经长成了参天的回忆。让我们不会遗失在岁月里。
变的是:越走越急的岁月,越走越多的年龄。不变的是:我还是喜欢看树,喜欢去领悟它生命里教会我的东西,喜欢在平淡的生活中抒写着自己小小的幸福。就像那棵树,独自站立,也可以演绎风情万种,醉了路人,也醉了自己。 我明白,生活就是这样,无需逃离,被刺痛着也要承受。像树一样,坦然的活着,正视自己的一生。
不知道那棵树今天安好,不知道那棵树是否孤寂,不知道有几人回去看望过他。
今天我怀揣着甜美的回忆,把自己曾经拥有的那份感觉书写出来,诉说我心里一直没有的表白。三十年前的突然一天,我在那棵树旁爱上了一个姑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来学校好早,没带伞,那棵树正好成了我的守护神。可雨就是不停,我只好在树下徘徊等待。忽然,我看见雨中一个红色的人影在奔跑,他也没带伞。我对着他高声喊:“快过来,这里有伞!”他跑到了树下,我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女同学。她好娇小可爱,她微微一笑,我们谁都没说什么。就这样一直等到雨停。从此我有了一个习惯,爱静静地伫立树旁观看。
后来,我在心底里爱恋上了那个女生,但我表白也不敢,只是守候树下,远远打探。后来我毕业了,考上了高中。我没有去读,因为家里穷。所以要求妈妈允许我复习,来年准备考中师(那个年代考上中专中师才成绩最好的,次之才是高中)。没想到我们竟读一个班,第一天去时,她就友好的朝我微笑,我也朝她笑。那一年我们相处得很好,不过我也没什么表白。习惯依然,时时去那棵树下发站,静静的。我记得那年,有个姓蒋的男生疯狂的追求她,没有什么结果。他和我一样,成绩很好;他和我不一样,他很张扬,我很低调。后来我住进了老师家,每天晚上,我、她和老师的女儿我们三个人同围坐书桌学习,就这样一起学习几乎一年。我们共同讨论问题,我们一起嬉笑,我们一道成长,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很快,一年过去了。我考起了中师,走了。她没考上,留下复读。
尽管我已不在那里,但我还是没变习惯,几乎每天在心里要去那棵树下站立,静静的。我每周回家一次,要去校园那棵树下站站,经常是黄昏时分。她还在,我要帮助她,所以每次我会在那棵树下等她。我们会在那棵树下谈论学习,就像在老师的家一样。老师的女儿也在复读,但谈论没有了她。时间过得很快,一年也悄然结束。她去了平摊职中读书。
尽管我们的联系渐少了,但我还是没改那个习惯。
又过了一年,那是2006年10月,她来铜梁向我告别,因为她要轮换她父亲的班(就是接班,那是那个年代特殊的产物,今天年轻人早已不知道了)。那是我们最后一面。那一夜,我们围绕县城转了无数圈,慢慢的,静静的,就像围绕学校的那棵树一样徘徊。那一夜,我隐约知道我们是有感觉的,可谁都没有挑明。那一夜,就是她送了我的一对饰品小鸟,让我牵挂痛苦了一生,因为她留给了一点奢望。有一年的时间里,我们还互相通信,可后来便失去了联系。
1987年7月,我分配到康民小学教书,一教就五年。每此回家,我都会站在我的家门前远远观望校园那棵树,因为我家就住在校园的对岸,中间有一条小安溪河。那些年,我还会依稀看见树下那个红色的影子。
1992年9月,竟然我调到了母校。我有恢复了那个习惯,尽管学校几经变迁,早已扩大,早已新颜焕发,可那棵树还在,只是老了些。1993年我结婚了,我的性格还是没变,只是常常陪着夫人在那棵树下站立。1994年我喜得一子,心里乐开了花,常常抱着儿子在那棵树下站立,静静的,开心的。1995年我妻子会成都上班了,我经常一个人在树下站立,静静的。1996年初我儿子也到成都了,留下了我一个人,我更会去那棵树下站立。后来,我的习惯发生了点变化,每当有不听话的学生,我就会把他们叫到树下去谈心,还收到了好效果。
2003年后,我很少回校园,也没去那棵树下。但我还清晰记得树下的好多故事经历。2006年那个红色的雨中女孩回来了,算是二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吧,由于时间紧,我还没来得及讲那棵树的故事,她又走了。这是必然的。我已不是那个热心的少年,她也不少那个乖巧的女孩。尽管她心中有我依然,我心底里还有挂念那个雨中女孩,但我们都是有家的人,只能把这个故事当着故事留在心间。
2012年6月,她再次回来了,我们再次见面,但我依稀发现岁月沧桑早已镌刻在容颜。今天她就要坐火车离开,我真想与她回校园看看那棵树的容颜,讲讲一直没讲的故事,但没有时间,没有了机缘。
校园的那棵树啊,今天安在?校园的那棵树啊,我会回来。(小邹2012.6.1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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