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经常说:你就像蝴蝶兰,拿捏不好,怕你顷刻陨殁。
听到这样的话,她总是感觉动的。有一个人因你伤痛而来。
她在身体某一处搁置的一粒种子,终于以破茧成蝶的姿势,破土而出。
学不会隐藏内心因他而起的悸动。
他抚着她的发丝,温柔拥抱着她。
“我等你两年,等你毕业。”那一抹眼睛里的坚定,被她看在眼里,包藏在心。这世上唯有他还需要她,她一定要倾尽所有的好对他,只因他是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呀。
小时,他护着她,把她照顾得公主一般,与其他女孩子无甚差异。大时,他为她,辍学在工地上挣钱供她上大学。她想这辈子,她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了,这个人已经把她的心占据得一丝不剩。
可是,有些事情,出人意表。在你觉得快看见光的时候,突然一个转角把你带到黑暗深处。有时在想,是不是幸福的太旁若无人,才会遭上帝的忌妒。
素来,她不与其他的人亲近,也不擅言辞,常常抿着一丝笑意示人。安静犹如天上的云,好像随时会轻轻的散开去。他惜她,想是也怕她如云散去吧。可是这样的照看,让她一直像附属品般依偎在他的身边,她却浑然未曾发觉。
她的世界里无旁人,只有他。她一直尾随在他的身后,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查看着他的喜怒哀乐。细致到他的一声叹息。只是她弄不懂他的唉叹中夹杂着什么。当一个人围绕一个人而活着的时候,她没弄明白,他内心的渴望与希冀。心与心不能碰撞在一起,注定是背道而弛。
所以,当他遇见另一个她,深入他灵魂里去时,他才想起他还有梦想。
从来没想过离开他,她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空空的房间,他们的屋子。他走时,说这间房子留给你。然后她看着他在的眼前收拾衣物,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好像那些记忆都是错觉一样。
两年未到,他却要提前离开。
她看着那盆蝴蝶兰,她从花卉市场里一眼便瞧见了这株花。店里的老板娘允她知,这花娇贵,需悉心照料。如今被他丢放在阳台上,曝晒至死。
她没有告诉他,蝴蝶兰忌烈日。
(二)
这一夜,上帝的眼睛揉进了沙子,雨自遥远的天际带着寒意侵袭而来。
她还是找他来了。
她与他对峙着,沉默的彼此一言不发。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心里也是疼痛的,只是他恼了她。她生活里没有其他,一直把他当作生活的全部。
他胸口起伏不定,面目狰狞得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你习惯把自己的思想投射到别人的想法里,你妄图一个假想敌以致想要控制着我,求你别在我世界里掺和了,掺和了十八年,真是够了。”
她也不恼,只是眉目冷着,“我只是想你能对我坦白。”
“没有。”
“不是说没有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没想到会被他推倒在地,手肘处血涔涔的流出来。
他的手僵在空气里,他大概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摧开她。这样子围绕着他过活,没有自己的梦想。他不想她活得没有自己。
有人说,有些人的语言是一把锋利的刀。可是他的语言里带着锯齿,割至筋脉,蚀骨的疼痛远远超过身体上的。她慢慢站起来,平静的迎上那双怨恨的眼睛,怔怔得看着他。
泪水吧嗒一声混着雨水厚重的砸在地面上,他从未对她粗鲁过,一切让她有点措手不及愣在当地。一辆车呼呼地像风一样从他们的身旁疾弛而过,他漠然的从她身边走过。
背影决绝,触目的苍凉。多年相守,一朝别离。
一厢情愿的喜欢,是要请求原谅的,没曾想这是不被需要的。
斑驳的墙上,一条很长的暗红色箭头消失在转角处。她蜷缩在墙角,听见雨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一只猫亮着圆滚滚的绿眼睛,煞有戒备的看着她。她牵出一丝笑伸出手去,只听见“喵”的一声,迅速地消失在雨中。在下着寒雨的深夜里,看它湿透了的毛发,她本想拥它入怀而已。 那双幽怨的眼神,混入血液里,突突的闯进她的心脏。不是想要她给予一点温暖么?
米黄的路灯,淅沥的雨。她被丢下,温暖不需要,相伴不需要。
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张他拥着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照片。照片里迷离的灯光,朦胧的双眼,她再也不敢看下去。
她的耳际传来他的声音,隔着时空,却清晰的犹如昨日的耳语。
“不要害怕,也别别哭泣,把手给我,我牵着你。”
他们同是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初次相见,他让她安心,许她安稳。五岁的年纪,明明还是瘦小的肩膀,她满脸泪花的跟在他的身后,心安全着陆,不再害怕。
一起路过的风景,一起的欢声笑语,诸如很多的一起。让她万分珍惜。
可是那只猫跑开的方向,没有亮光。他把她丢在此地,没有再来。
她与他相濡以沫的十八年,在这个黑夜里戛然而止。
(三)
“我们总会有自己的家,属于我们的家。”
披枷带锁,望穿秋水,他终是做到了。她知道,他会给她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可是,他给她留下一叠钱,去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起初,她是怨他的。把她照顾得不食人间烟火,让她这朵云化成雨从天上砸下来的时候,巨痛难忍。
她不习惯他不在身边,不习惯这个房子里没有了他的味道。
她想哭。
他说:不是难过的时候就一定要哭,不是快乐的时候就一定要笑。
他说:我要很努力很努力,不要你受苦。
他说:我一直有个梦的,我要去很多的地方学习画画。
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倒退回去。他是想她坚强的。他也有梦要去追。她释然了,不管他是去找另一个她,还是去寻他之前一直说的那个梦。只要他安好,她便坦然接受。
她时常想起有一个满身泥土的男孩总是逆着风跑向她,“不要担心,有我呀。”
她拿着饭盒站在身边,泪水簌簌掉落下来,她真心疼他干净的脸庞上尘土飞扬。
他接过饭盒,说,“因为你是唯一一个需要我的人,我做什么都不会觉得累。”
她没有再萎靡不振。
若他还想着回来,她要做他的肩膀。
那日,她打扫房子,在她衣柜里的飘落一张纸。
一行字:你是我胸口的一根肋骨。
她嘴角,瞬间牵起一抹弯弯的笑。
(四)
她又买来一盆蝴蝶兰,盎然生长着,开着紫色的花朵。
这一次,她一定要告诉他:蝴蝶兰忌烈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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