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声音砰砰砰打响地板，我振动了一下，边做饭边翻大学写的日记，思路随之断绝，瞪大的眼睛盯着窗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顺便侧耳听听楼上声音的故事。一开始还是很很安静地坐在书桌边，楼上的窗子坑坑框框被敲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又是哭又是闹，我忽然感觉害怕，呼吸和思想都收缩成了一个点。

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在骂，又好像是在哭，反正叫得我心一惊一惊的，手臂上的毛都一颗一颗竖立起来了，感觉全身有点冷。接着男人的声音一长串地乱吼，也还是听不清吼什么，因为有孩子的哭声盖过了他们的声音。

我记得有一次在关岭车站，刚一出站口就看见一男一女在路边拉拉扯扯的，女的披着头发，染得黄黄的，裙子刚好盖着屁股，脚下套着一双高跟长筒靴，走路小步小步的，不高，一米五左右。男的头发竖着，头顶上那几根留得特别长，用发胶固定着往上耸，发尖也是被染黄了的。男的要去拉女的手，女的不准；去抱女的腰，女的也不准；去拿女的包，女的把把夹在两臂之间，嘟着嘴碎步往前，看上去有点一拐一瘸，大概是高跟鞋太高的缘故。在我看来其实也没什么，男的却生气地一把要去抓女人胸前加紧的包，女人被迫放手，却转身就甩了男的一耳光，男的把包一砸地下，抬起手就去抓女人的头发，挣扎两分钟女人哭了，但男人不放，拖着女的包也不捡就走，女的侧着身子一边跟着一边挣扎，纽扣都被挣扎掉了。

还有一次也是在关岭街上，也是一男一女，不过这次的男人和女人上了点年纪，大约四十岁的样子。和朋友逛着逛着就听见后面声音很吵，转身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女的被揪着头发打，路边的人很多，骂的声音、劝的声音、凑热闹的声音，顿时沸腾了半条街，可没有人敢伸手。

更有一次是在村里，那时候还很小。先是听见两个女人对骂，她们都三十几岁，一个说另一个抢了自己的男人什么的，后来大概觉得骂不过瘾，捡起地下的石头就向对方扔。方向不对或者力量不够，扔不中，就找旁边的木棒。有人去拉，可决心为了男人奋力一搏的女人，像是宇宙爆发，谁劝就打谁。从早上骂到中午，又从中午骂到下午，声音都沙哑了，一开始是站着骂，后来就坐着骂，下午就开始打起来，你抓我的头，我撕你衣服，没有人敢劝，后来各自的男人来拉回家去了，第二天中午又开始骂。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骂战中时间最长的一次。以后每次看见别人吵架、打架，心里就莫名恐惧。

这一次，依然有些害怕。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只听见哭声骂声，却没有劝解声，大约白天都去上班无了吧，谁知道呢？有那么一刻我被女人的声音叫得禁不住，想冲上去，门都开了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想有人知道呢？可要真不想让人知道的话也不会动作那么大了啊。那就算我上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可是我不去会不会怎么样呢？踌躇中，楼上的门开了，有磅磅磅跑下楼的脚步声，我缩在门边不敢动，从洞里瞧出去，应该是男的出去了，楼上的女人骂道：“……的，有本事出去就别再回来，滚……”然后楼上的声音又小了，低了，暗了。

转身窝在沙发上，窗外面的天空渐渐灰了。骂人，被人骂，打人，被人打，哭自己，哭别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走走停停，遇到自己爱的，尽所能地爱了一回，明也好，暗也好，遇到爱自己的，说服自己也爱他一次，真心也好，假意也好。时间好了，就结婚，为了爱情结婚也好，为了结婚而结婚也好，磕磕碰碰，哭哭笑笑，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