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竟然有些紧张。手机握在手里，有些潮湿。熟悉的号码拨出去以后，心脏突然跳的剧烈，我如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样站在长长的走廊里，等待着向心仪已久的初恋告白。

父亲是很少给我打电话的。即使他千般牵挂，万般想念他不在身旁的女儿，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句：“最近怎样，好好学习。”我潜意识里觉得他认为和女儿长篇大论地聊天是很有失他大男子主义风范的。大多时候，是母亲充当双面间谍的任务，她把我的秘密抖给他，再把他的想法告诉我。他是冰山，是严父。

父亲电话接的很快。我猜是母亲把我的计划透露给他，以至于他一天都守在电话旁蓄势待发地等着接我的电话。通常时候，他是很少接电话的，要么在上班，要么在沉睡。

我变得很扭捏，话也说得不顺畅。

“爸爸。”

“嗯。”

“今天是父亲节。”

“嗯。”

“爸爸节日快乐！”

他回嗯，然后问我在哪里。我答在自习室里复习。

我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沟通变得很艰难，词语也异常匮乏。

后来他问我吃了什么，然后说有机会要来看我。我们就这样挂了电话。

父亲今晚会怎样呢？恐怕又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了吧。

父亲对我的要求是很严厉的。小时候，他不允许我穿裙子，不允许我留长头发，每次考试的成绩也是有一定要求的。我和他一起上街，他是不允许我牵他的手的。我只能以近似小跑的方式的方式跟在他的大跨步后面。那种场景现在想起也很滑稽。他每晚都会带我去体育场爬一种很像梯子一样的栏杆。开始是从中间爬，后来是从四周爬。当我把所有的栏杆都爬的很熟练的时候他就把我抱到一个大吊环上，让我自己爬下来。自己却骑着车子扬长而去。我想如果我当时速度不快，肯定得跑着回家了。

无论怎样，父亲是很爱我的。他每年都带我去游乐场，玩遍了里面的东西，也在夏天带我去捉爬爬和田螺。

长大后，他便更倾向于思想上的管理。偶尔也让我和他去楼顶拉电线，修修阀门。他常常对我说：“到了一定年龄，男孩子的智力会超过女孩子。你必须很勤奋地努力，才能超过他们。”他要我走路抬头挺胸，说话要清楚，嘴巴要甜，凡事多靠自己，不要靠男人。他限制我看偶像剧和神话，所以我现在喜欢的片子也只是谍战戏。他和母亲的观点不一样。他不希望我和弟弟留在家里，他要我们去远方，去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不要管他。

我想父亲是很累的。他的沉默注定要让他无法很自然地表达感情。他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说出心里话。我曾坐在车后座上，尝试从后面抱住她微胖的身体。我抱紧他时，他突然在无人的大街上大喊：“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我的眼角有些湿润。他十五岁的时候便没有了父亲，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性格也变得坚韧和缄默。他处世中庸。爱家，爱兄弟。

父亲和母亲的性格截然不同。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是受用终生的道理。虽然很质朴，却很深刻。这些严肃的话语是我无法再母亲那里听到的。他是我最尊敬和爱的男人，并一直在我心中，无法超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