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学兄某将耿立与思运称为中文系的双子星座，心下颇喜。

耿立与思运，一个为文，一个作诗。

二师长是吾等学子之骄傲。

耿立瘦，却灼灼，文也瘦，骨棱凛然。前日见其文于全国散文名家中名列第二，仅居余秋雨之后，颇为感怀。初师从先生，其行路如风，来去匆匆，两条瘦腿时而作鹤立，时而作风轮。其时刚出散文集《蟋蟀入我床下》，文字艰深，吾等似懂非懂，遂束之小柜。后数年捧出再读，文锋锐利，始知其妙。耿立时作不安分状，时作斗士状，时作愤慨状，眼睛不大不小，骨碌灵活，表情笑里藏刀，又温情又凌厉。

思运安静，面容清秀白皙，端庄文雅。耿立烈烈，思运款款。初始，思运语：思者，思考；运者，命运。众皆咧嘴傻笑。耿立昭彰，思运深情。耿立如日，思运如月。

做讲座，耿立讲余秋雨，亦谈周易，吾等感服。余提交纸条，恭问为文之事，其横扫半眼，潇洒无伦，信口解读，吾干咽无语，原来耿立初看半言，释不对题。吾怨颇切，却也感耿立童心可爱，性情率扬。耿立入讲堂，疾步上台，先凝立片时，抱臂不语，目光刺向窗外，若深思，若酝酿，若发呆，若入定。生皆静候，双目轮转，室内气氛默契古怪。三至五分钟，先生生硬回头，目光射向屋顶，肃然开言：“讲作文。”生亦肃然。先生狡黠一笑：“xx，描述鄙人。”xx呆立，半天开言：“先生眉粗而短。”先生目视上方，曰：“吾眉粗而短乎？”众生抬首，惊见其眉细而长，众生狂笑，得意莫名。“xx2。”xx2惊慌站起，脱口而出：“先生今日颇帅，着黑西装，宛如新郎。”先生昂首无视：“吾是很帅，吾穿黑西装乎？”众皆打量，其赫然穿蓝西装，遂乐出口水。于是先生讲观察，讲十分钟，后又静立，目光重新盯视窗外虚空。众生亦随之入定，气氛复默契古怪。良久，先生妩媚一笑，生亦咧嘴。

犹记师初入讲堂。时耿立两字大名贯耳，只未开课。期待良久，师颠簸而入，只缘足已扭伤。满堂静穆，目光如海。师双手扶桌，肃立不语。两分钟后，师开口：“盼望着，盼望着，盼来了一个瘸子。”生愕然，大笑。师不笑，严肃端立。

思运讲诗歌，才子情调，民国风格。讲情诗，一室氤氲。“我只有这五分钱∕但我要用这五分钱∕买下全世界的月光∕送给你”多情学子立时如遭电击，瞠目结舌，大呼过瘾。思运沉醉其中，目光星月迷离。若思运之温润平和，若月之辉，若玉之光，若水之性。

思运曾开讲座：“谁能成为好诗人”，应者如云，讲堂拥若泉沸。提及舒婷的《神女峰》，思运款款情深，感怀莫名。听及“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一胖大男生立起发问：“若无爱人怎办？”满堂惊惶，对胖者起敬。思运苦笑，摇头叹息。胖者巡视四周，众皆口衔食指，口水滴沥，目光呆滞以视之。

时吾忝校刊主编，刊为耿立师所创，颇为关切。吾年幼任性，不知顾及他人观点，师从不加责，任由编排。一方天空明净自由，吾感念师之宽厚，师之扶植。

曾写小文《空城》，觅耿立师指点，遍寻不见，偶遇思运，余心喜，遂呈上小文，恳请过目。思运认真品读，思索良久，直言指出弊病，教余不可急于求成，文需随心，切忌功利。时已多年，再忆那日，师于暖阳之下，教学楼畔谆谆教导，铭记于心，不敢时忘。

思运牵了幼子，缓行于校园广场，恬静自安，温厚随意。每思至此，念师之心泛波，泫然欲泪。

月自沉静。月自深远。

想及思运于课上所诵《吃香蕉的女孩》：“傍晚∕操场边站着吃香蕉的女孩∕香蕉被一口口吞噬∕夜幕降临∕女孩被什么吞噬”浮生若梦，日渐沧桑，数年之后忆及此诗，心中怆然。

日前耿立于图书城签售新书，余带学子前往，众媒体众星捧月，吾立于人后，感怀万千。觑空挤进人群，怯怯问先生可需帮忙，先生温暖以视，告余片刻参加开幕即可。弟子不贤，略尽寸心，或可无憾。想前日带生去访谈先生，先生话语奇简，安静平和，光芒内敛，睿智深藏，与数年前奇崛相比更添温厚。别时，师伫立门前，一抹依依。

师不必恩，终生相忆。

耿立师已于散文界杀出血路，名动文坛，如月辉耀，众生皆覆清芒。思运师凭借执著终于诗坛一噪才名，如月静美，生动夜空。孔子坛祭三千弟子，辉煌永在，师者长留清名。吾等辉映其光，但在长河中传承一脉明艳。

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