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育的地方

文/博藝｛擇橋｝

原名　劉聰霖

小时的记忆为什么不跟随岁月而流逝遗忘，反而记忆犹新呢？几经忘却，最终不能;　相反而更加清晰，且不时地萦绕我的脑汁；不能从记忆里抛去，要自我痛苦.　折磨呢。于是，我不敢去想象我的未来。

有一个地下蕴藏优质的煤乡，又有丰富的矿物宝藏，旱地上肥沃土着生绵绵的良田，一望无垠的水地菜园，通往黄河的“四十里抖气河”萦川……是一个山河秀美的城镇。养育了世世代代民生，丰衣足食，世代续承……我就是生在这个城镇里，是生长、养育我的地方。

诚然，我们是你的儿女，你是我们的母亲。你担负着保养儿女的神圣使命——

冬天用你支使的卫士——，挺拔参天的林木的身躯阻挡着寒气，是你母亲宛如给儿女制做的外衣；四十里温泉抖气河是你用体温散放岀的热气，给我们覆盖一层温暖的棉被；有时从你的躯体忍痛撕下来煤块，给我们最体贴入微的料理，虽度冬季，而贯注着春意。

春天你敝开了胸襟，任我们在你的luo体上播种、耕耘着春耕秋获的希望，——你无私地、竭尽全力地让吮吸我们所需的精乳，——生产出我们生命所需的一切食、用之物。

夏天，当炎热酷署，你那吐出的心血的矿泉力竭汇成急湍河流，抵消、带走酷热。又给我们诱来百鸟，鱼儿作伴，我们在你香甜、适温的唾液所成的河水里尽情地游泳、嬉戏，你在为我们沐浴，造给我们舒适的环境，使我们有净洁的身躯。

秋天你那母体所酿的精华、营养，形成了片片的农田果实　，成为养活你的儿女的“干粮”　；你提供了丰富繁多的种类，去安慰我们这些择食的孩子。

你那急流的优质河水，四十里无染，水清澈底始终，通汇黄河……不，那是你香甜的乳汁，——因为我们在这河岸随时随地就饮食，——你在随时地哺乳我们！乳汁吃腻了，用“干粮”来调调口味。你唯恐不周，你在你的躯体中撕下来块块的煤田，是我们需要热时的抚慰……抖气的温泉河四十里啊！你释放的香飘汽团把我们笼罩、萦绕，使我们在一个干、湿、温、和适中的环境里生存;在最寒之季，冷寒也无可奈何。把我们世代拥抱在你的爱怀！

然而，正因为你是我养育的地方，我永远在印记着，成了铭心的烙印。是恩情，是道德的责罚我要铭记？还是没有了小时的景观？熟悉的美好？——我没敢去研究，更不敢去想象。……但我现在光认为你在抛弃了我。你把我烙印于心头的美好随岁月的流逝，逐渐地毁灭，逐渐在抹杀；变的生疏，隔膜起来；变的可怕，使我毛发怵然。生疏、隔膜、可怕的交替，把我将远远地抛去……

我已经在这不应陌生的地方凝虑——

川面的水浇地，原来供我们吃的莱地，也即供给外地的菜源，你却容下了高层的建筑物……蔓延啊，蔓延，一直蔓延……最终占据了全部，夺去了我们收获收入的生活支柱，高大的建筑你仿佛是摧毁生命、抹杀生机的见证。肥沃的山地，你地面上开了无数的沟裂，不小心就会陷入地域；成了片片的废墟，再不能见到粮食的颗粒。你却为了掩面植上了树木，——“退耕还林”　？——那是你在掩饰你黑心的罪恶！居住的家园，因地面塌陷，不是塌掉便是危房，逼迫我们远离家园。四十里的温泉抖气的大河，你不会再涌现，渐趋干涸，你断送着我饮水的源泉。没有了生存的栖处。我应是“留鸟”　，可你让我成“候鸟”　；成了离乡背景不能再归的“候鸟”　。

养育的地方啊，你是因为变态，把你蕴藏的煤竭力要干涸;　你养肥肥者，而难理解弱小者。弱小者即多数，是多数者。就这样终断了你的养育。你为什么出现反常，而无情起来。难道你让我们去体验不能生存时，比死亡之更难受的滋味？为什么这样地残酷……于是，才感到离乡背景的深刻含意，是怎么撕心裂肺，使人胆寒……

忧愁，苦痛，深感着能使人变似呆滞；头部也会昏沉，近乎于木偶。眼前的那栋楼房不正是当年我种的菜地……近旁的那栋私人楼房，是我曾在城里的居房，可恶拆迁所致，再没有了旧的痕迹。把自己城里的房没了，却辗转成了他人的新的私房。怎能奈何呢？也许应该是少数人拥有一切，拥有世界罢了。现在只能是租赁他人的房了。幸儿房东近来忙，未讨房租，能暂时安宁几日。

我在失去生活的支柱、无收入来维持生活的情况下，边思虑生存的营生，便闲聊在曾谓“四十里抖气河”　的岸滩。现已近成孤滩，剩下的是山川河季节余尽的一丝流水，仿佛是大地哭泣的水珠串成，滩上裸露几根杂草。在它的下游，也即正值城的中枢，有着深死的水面。然，不是记忆中的湍急河水，而是新饰的静的死水。那是为美化而人工从两岸上制作一个拱形塑料拦坝，来把水挡住，雨季便不能用。据说是管事者为保权职经风水师而设施的，也是来掩饰已涸河流的壮举。而这河流的依稀方位的影子，看到会更能激发我的记忆，引发我的伤感、痛苦。

我似一个抛弃的孤儿，携着沉重的步子于曾方圆四十里的唯一高中学校，亦即我读书的母校。现在已搬走到离城偏僻的山头上了。因为这里是房地产开发的“黄金地段”　，正在修筑私房的设施。望着待拆的参天楼房，不禁会使我黯然神伤。我糊涂地想到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愿你从我的记忆中磨灭，让它彻底地忘尽，不要再刺我受伤的心灵。让曾烙印的记忆也一同随搬走而忘尽，彻底地铲除记忆的诱发点，让我不要再去痛苦地思溯。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越着来城租房住的人流。是黑心老板们把地下煤藏竭力所挖，家园房屋危塌、地面下陷，离乡而入城租房而来城的人们;我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和我算是同并相连的。其中有一个人像是掌握着典故似的讲给犹如未曾经历的天真儿童听，也似老于人情事故的长者在阐释、警告着租住新地的谆谆告诫：“情况清楚了。城里房多的是那些逼我们搬迁的老板和有权职的管事者拥有。为挖矿藏，使我们不能住;而只能租他们的房;房租很贵;不租又没法。城里的私人房经他们变更迁拆，也最终变成了他们自己的私人房；拥有了许多房，于是去出租。这些老板和管事者为一体，形成势力;连同说话也多加小心;一时不小心就会被他们指使的佣人欧打；有时出人命时，赔一点钱，就完事。有一老板近时为女儿的婚事，远离本乡，去繁市去办，用七千万人民币的投入；胜过中央的春节联欢晚会的隆重呢……和现在一样，我们只能搬迁，他们去挖地下的矿藏，只能是无奈何的事呵。所以我们需慎之又慎啊！”众围于那人旁仿佛聆听教诲；连同我也有同感；增了几分气氛的紧张，也增加了几分胆寒、毛发在悚然。

“呜——咔，咔，咔……”是运煤的火车把我从沉忧中惊醒。车箱连串，形成了一条婉延的长蛇;走了一会，还见不到车尾。这声音震惊着城镇，宛若死一般的萧瑟中出现了要吃人的野兽的狂吠或暴啸。当它在山谷中回荡后，仿佛是伤害了大地，而大地在呐喊的怒吼、震撼！

这声音仿佛是养育的地方与我们长辞的告别！

养育我的地方啊！你的母体受到了严重的宰割，当你失去珍藏的宝物，也在断续着养育我们，也许是让我们消亡。

养育我的地方啊！也许你在出现变态，你把多数者，——弱者的广民，——在抛弃！

我处在高大的楼房耸立的城里，却在文明与华丽不协调的租房人簇拥中徘徊，感受到的是与记忆远离而陌生的地方。尽管环卫除尘，扔除不完滚滚运煤的各种车辆铺洒的煤尘。被这尘埃遮盖了曾熟悉融洽的旷野；在隔离开来，被这陌生而抛弃。难道你真的在与我们辞别！养育的地方啊，你选择了无情，记忆的烙印，永远不会使我在猛省！

我在孤苦、伤叹中，一个生活了多年故土的影子在侵占着我脑海的记忆。也麻木着我的灵魂。已经颓废，地面下陷的四周包围着唯一还未裂形的城市。火车、汽车如流的运输……铺洒煤尘在污盖、空气中飘浮着尘粒，使失去了正值春季节的物象……正是被污害笼罩、抹杀着生机……已和远处的颓败、下陷一起而合拍……乡下民生都来城里租房的人流，填补着空间。——这更使我形成了生疏，愈加陌生，愈加格格不入……

啊！曾是养育我的地方啊！

壬辰年乙巳月丙辰日辛丑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