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棚下与新屋里这两个屋场间有口水井,圆形的,离我家百来米远。周围很多屋场的几百口人都靠这口井吃水。
井的外沿和水井的四周粉了洋灰。井沿高出地面约一米左右,我即使双手按着井沿,踮起脚尖也望不到井里的水面。不过,靠大路边打水的地方,井沿有一个露出青砖的缺口,缺口处还露出一根粗钢筋,钢筋的头子弯成一个环。没人打水的时候,从井沿的缺口探头俯视,我能望到水井里的情形。水井的内壁是青砖砌的,布满了青苔,还长了几蔸蕨草,水面离井沿比一层楼还深。清澈的水面荡漾着,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脑袋,有时能望见数尾红鲤鱼在轻快地游动,偶尔能看到一只青蛙蹲在井里。对着井尖声大叫,水井发出“嗡嗡”的回音。我们一直很感兴趣水井到底有多深,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捡一颗鹅卵石扔下去,水面“咕咕咕”地不断冒出水泡,鹅卵石沉下去的时间不短,推算出水面离井底还有相当的距离。
起初,水井的东南角,竖立着一根粗大的树杆,顶部有一个轴,通过轴连着一根细长的小树杆,小树杆的头部用铁线捆了一段两尺长的树桩,小树杆的尾部连着一条竹篙,竹篙悬立着,底端接了只打水的小木桶。打水时,将竹篙的下端移到水井的缺口处,双手紧握竹篙,用力地将竹篙往下拉,轴发出“咯咯”的响声。竹篙到水面时,小木桶扎到水里装满水,手稍稍用点力向上一带,装满水的小木桶就不快不慢地直往上移。有时,一个调皮的少年紧抱着小树杆上的树桩,人跟着树桩慢慢地离开地面,将竹篙往下拉和打水就很吃力,而相应的,竹篙往上提水就根本不用一点力,还提得很快,人跟着树桩快速地接近地面。
后来,因为没人维护和修理,打水的树杆和竹篙都毁弃了。
来打水的,各人只好自己带一卷绳子来,有棕绳的、麻绳的、尼龙绳的,挽在扁担的右端。到了井边,将双绦的绳子串到小木桶的桶耳上,放下木桶,反手在井沿外侧慢慢地放下绳子,顺手掌心向上托着绳子,以便木桶不会挨到井壁。水桶贴近水面时,顺手作弧线状抖一下绳子,小木桶“扑通”一声猛地桶口向下装满水了。
随着年纪的增大,只要跟着提小木桶的我,慢慢地要独立打水、提水、挑水了。刚开始,最难的是打水,它需要的是巧劲。没有掌握诀窍,你使劲地晃绳子、抖绳子、甩绳子……木桶就是不听话,要么桶沿刚贴到水面,桶耳就抬起来;要么木桶才吃到一勺水,桶耳就抬起来。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空空的木桶在水面上荡来荡去。一时学不会,只好请人帮忙打一下水。可是,有时没有别人在。试了几次,就是打不到水,只好憋闷地拉起空空的水桶。没办法,只得把棕绳的一头系在钢筋环上,双手平端着口向下的桶子,一松手,桶子拖着绳子飞速坠下,“嘭”的一声响,激起一朵浪花,浪花连绵不断地向井壁涌起。桶子终于装了大半桶水在水里上下沉浮着。反手握住绳子,顺手拉直一下,又稍松一下手,桶子随即向下一沉,满满地装着水,双手立刻用力地拉绳子。……快到井沿时已筋疲力尽,只好用胸部把绳子压在井沿上,稍稍休息一下,随即,接着吃力地继续拉上来。然而,这样提上来的水,往往不是很干净——桶沿会刮到井壁上的青苔、泥沙。
木桶用久了,往往在打水时容易散架。真晦气!一看水面,几块桶板在水面泡浪荡,两根铁桶箍直往井底沉,水面“噗噗噗”地冒着泡。“哈、哈——”大家幸灾乐祸地大笑。我只能象泄气的气球,懊恼地拉起那孤零零的一根桶耳。无奈,只好空手回到家,解下一条角箩绳挽在肩膀上,反手拿一把两齿耙,顺手拿一条晒衫的长竹篙,回到井边。先把竹篙与两齿耙用绳绑紧,等没人打水时,放下两齿耙捞桶箍。
时间久了,我打水的技巧熟练了,提水也更有力了。
有时,井边的小伙伴多了,就会搞一场提水比赛,看谁最快把水打上来。随着一声“开始”,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五、六只打水桶纷纷下井,可是水桶太多,先下井的能利落地装满水,后下井的就很难说了,有的甚至会撞到别人的桶子上。
每到傍晚,看到满满的清澈的一大缸水和两小桶水,一家人都纷纷夸奖我:“好乖!”我心里甜滋滋的。
暑假的傍晚,井边特别热闹。放好牛、割好鱼草、斫好柴、摘好猪食、浇好菜水……的小伙伴们都陆陆续续来到井边,脱得光溜溜的,双手高举一小桶一小桶的井水,从头顶上冲下来,让清澈凉爽的井水“哗哗”地冲遍全身,洗去灰尘,洗去汗垢,洗去一天的劳累,洗去一身的疲乏。
水井,带给我们许多的快乐!
水井,带给我们许多的憧憬!
水井,带给我们许多的想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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