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东极人与海盗的较量　

一九三八年夏季，一个乌贼（墨鱼）汛刚结束时的佛晓。世代和着大海律动的脉搏，生活栖息在祖国最东端——东海中街山列岛勤劳善良的渔民们，大都拢洋在家休整。渔民们在风口浪尖中日夜拼搏辛劳了一汛，趁着这难得的休闲辰光，将息将息身子骨，养精蓄锐，以引接下一个繁忙的渔汛。此时，人们沉醉在与家人团聚的孩子老婆热床头的天伦之乐中；沉浸在一片难得的安详静谧中。

晨曦中，平铺浩淼的大海上，一片白雾茫茫。潮起潮落中的海浪，在大海博大宽广的身躯里生生不息地起伏着，涛声仿佛依旧吟唱着千年传诵的渔谣，摇曳着千年不变的晨光，在浩瀚的大海上空回旋飘荡。蒙蒙胧胧中，突然从南面过来了大约二百余名海盗（舟山人一般称海盗为强盗或“绿壳”，“绿壳”皆因海盗船的船体漆成绿色），分乘十三艘篷帆张扬的大木帆船，杀气腾腾进入被誉为祖国“东之极”的舟山群岛普陀东极洋面。东极位于东径122.4度，北纬30.1度之间，陆域面积为11.7平方公里，共有28个大小岛屿和108块岛礁组成，其中庙子湖、青浜、黄兴、东福山为四个住人岛，当地人有句俗谚：“东极无风三尺浪”。风浪是当地一大特色和一道蔚为壮观的自然风景。

疾驶而来的海盗船队，首先将船停泊在黄兴岛的岙门口。黄兴岛面积二点四四平方公里。很快，从大船上下来五名海盗，背着枪跳入一艘舢板里，其中一名海盗捋了捋袖子，伸手操撸摇起来，舢舨晃晃悠悠离了大船，一路摇摆到了黄兴岛。船靠岸，海盗们系好船，耀武扬威登上了岛。作为肩负使命的海盗特使，径直找到黄兴岛保长。会面后，领头的海盗小头目拍了拍腰间斜挎的驳壳枪，头一歪，盛气凌人地开了口：“我们这次呢从家里出来，已出海多日，要上岛补充给养和淡水。希望你们给我们提供一些方便，请你们最好不要拒绝我们，也不要阻拦我们。”海盗还威胁，如不答应，大队人马就要进攻上岛，到那时后果就严重了。耳听着海盗的叫嚣，眼瞅瞅海面上，海盗船里站立的荷枪实弹，张牙舞爪，黑压压一片的海盗，再回头望望自己岛上的防守力量，势单力薄的保山武装人员，手里总共只有五、六杆枪，双方力量对比太悬殊了。黄兴岛保长心里寻思，如不答应海盗的要求，贸然进行抵抗，无疑是以卵击石，料难抵敌。如惹得海盗攻占了岛，岛上则有累卵之危，不但全岛要遭到海盗的报复，岛民要遭殃，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难保。最后只得“忍字头上一把刀”，痛下决心，忍吧，默许海盗上岛。为避免海盗上岛后被缴械，保山人员只得强压怒火，三十六计“走为上”。奉命撤了防线，带着武器悄悄退让出走，驾船到岱山的长涂岛避风头。海盗随即登上了黄兴岛，上岛的海盗兽性大发，开始胡作非为，大肆进行敲诈勒索和抢劫财物。海盗的罪孽，顿使黄兴岛岛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作恶多端的海盗，进入东极以来，初次出手就尝到了甜头，显得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离开黄兴岛后，海盗更加狂妄自大，将船直接驶入庙子湖岛港湾。庙子湖岛面积二点六三八平方公里。面对侵入家门口的海盗船，岛上的保山武装人员立即进入临战状态，带队的指挥员一面派人分兵扼守住进岛咽喉要道，一面派人飞报庙子湖岛保长沈品生等人。庙子湖岛保长等上层人物闻讯急忙赶来后，见港内海盗来势凶猛，气焰嚣张。马上被海盗的气势所镇住，沈品生等人浑身上下顿觉气馁无力。只得如虾潺一样糜软妥协了，将猖獗的海盗特使拱手引进门进行谈判。

有一首海岛民谣生动地记录了当时谈判的滑稽场景：“强盗驳壳枪掼掼，两只眼乌珠弹弹。多少大米多少钱，多少老酒多少烟。庙子湖人手摊摊，阿拉勿是财百万。噶多东西咋办办，倒帐讲讲价还还。”最后，迫于海盗的淫威，庙子湖上层人物不得不奉上海盗开出的“倒帐”单上所列的钱和物，进行了一场以此举换得海盗不上岛的不平等交易。

“倒帐”在舟山方言中有一层意思是：一方根本没欠另一方的任何钱和物，而被另一方无中生有，强行勒索的所谓的钱物帐，也称“吃到张”。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倒帐”最终由全体岛民来承担。

庙子湖人的这一奇耻大辱，直到一九四二年十月初，在那场震惊中外的“东极大营救”中，三位机智勇敢的庙子湖青年渔民，用渔船上的舵牙作武器，亲手消灭了一个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并缴获了鬼子的“三八”式步枪和子弹带等。还有，那天庙子湖人出动了十六艘大小渔船，冒着生命危险，在惊涛骇浪中救起了一百零六名在海水中苦苦挣扎着的落水英军战俘的伟大壮举中才得以洗刷。

海盗头子在贴身保镖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站在大船上，得意洋洋地看着手下喽罗将从庙子湖岛掠夺来的银洋钿、大米、烟酒等往船上搬。

在庙子湖岛再次得手后的海盗，更加胆大妄为，趾高气扬。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海盗头子恬不知耻地吹嘘：“在东极，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登岛的步伐。”

海盗把下一个目标指向青浜岛。这次，他们只派了两名海盗赴青浜岛捎口信。除向青浜人索要银圆、大米、烟酒外，还另索要鸦片和药品等。海盗还口出狂言，要青浜人识相点，具体数量自己看着办，将财物准备好，等他们亲自来取。

青浜岛面积一点四零八平方公里，虽是座弹丸之岛，但是它吸纳了海天之灵气，山奇石美崖峻秀。面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人们戏称它：险峻似华山，灵秀象雁荡。自然这里的景观不能与之相比，却也有几分神韵相似。岛上民风剽悍，岛民性格粗犷，见义勇为，不畏强*。这在四年后的青浜人拼着性命危险，在怒涛中和日寇的魔爪下，英勇机智地营救和保护被美军潜艇用鱼雷击沉的日军运输船“里斯本丸”上落水的二百七十八名英军战俘，并冒着生命危险，将其中的三名英俘藏匿后，在鬼子的眼皮底下，全部安全护送出岛。三名英俘碾转抵达重庆后，使他们得以回到英国与家人团聚，并使得“里斯本丸”事件公著于世界的伟大义举中，再一次得到证实。

闻讯后，当时的国民党定海县东极乡事务员赵筱茹和国民党政府定海县东极乡副乡长许毓嵩和其弟许毓胜，以及岛上的刘家三兄弟、唐家五兄弟等青浜上层人物，集聚一堂，共商应对良策。经嗟商决定：派许毓胜和唐如良等人前往青浜南岙沙角底，回复等侯在那间温洲籍渔民居住的茅草屋里的海盗特使。许毓胜代表青浜人义正词严地警告海盗：“我们青浜人做人石骨硬（舟山方言，意即硬梆梆），一不会自己让，二也不会讲倒帐。至于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做梦去吧，我们是不会给的。有本事，你们自己上岛来拿好了。”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震得海盗傻了眼，心想，今天碰到顶头货了。海盗特使何时受过这等藐视，回过神的海盗气得脸涨得象海蛰头子似的绛红色，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话勿要讲得太硬邦邦，也勿要敬酒勿吃吃罚酒，自讨苦吃，看我们回去叫人来咋样子收拾你们！”唐如良挺身向前一步回敬道：“我们青浜人勿是软壳蟹，你们吓不倒我们。你们有种敢踏上我们青浜一步，我们倒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尝尝我们青浜人硬邦邦的味道，也好让你们长长见识，海龙王头上的角是派啥用场的。”海盗特使见恫吓起不了作用，只得气呼呼回去复命。

眼看着恼羞成怒的海盗特使脚蹬蹬上船离开了青浜岛，青浜人意识到，海盗进攻青浜岛已进入倒计时，青浜岛必有一战，全岛隐含着不安和躁动。岛上能够摇得动，驶得出的大小船只和岛上大多数岛民，收拾细软，背着包袱雨伞，扶老携幼。或驾船，或乘船，纷纷撤离青浜岛，前往白蓬门外的夜桶礁旁暂时避难。避难的人们遥望家园，为岛上的安危担忧。守岛人员的家眷也夹杂在人群中往岛外撤离。坐镇指挥的许毓嵩也将两个年幼的女儿托付给自己店里的一位姓蔡的伙计带离青浜岛，以解后顾之忧。

青浜人敢和穷凶极恶的海盗叫板，是因为他们自己有实力有底蕴有底气。这源于青浜岛上有一支训练有素的保山护院的队伍（岛上大户人家都拥有自己的武装，象“许胜记”老板许毓胜就拥有十几条枪，日本鬼子投降那年，他还购置了一挺轻机枪，以后他将此枪献给了我党领导的，以东极为根据地的“舟山群岛游击支队”的徐小玉司令，另外他还为我党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因此在解放后严厉的“镇反运动”中，身为国民党政府青浜乡副乡长（他的哥哥许毓嵩死于一次海难后，由他继任。）的他能够保全性命。在赵筱茹、许毓嵩的召集下，青浜人迅速集中了四十余名带枪的武装人员，奉命分守各处。青浜岛老庙里的定海县东极乡的乡公所里，更是一片忙碌。这里设立了临时指挥部、救护所和伙房。指挥人员在这里运筹帷幄，运战布阵指挥前方战事。救护所里准备了刀伤药和枪伤药、门板、床单、纱布等，以应急救。俗话说得好：“乒马未动，粮草先行。”留下来的志愿者从“许祥记”杂货店里拿来许毓嵩慷慨捐献的粮食和油盐酱醋等，赶制干粮和食物，分发给前线战斗人员，好让大家吃饱肚皮，打起海盗来更有劲。

此时的青浜岛已是众志成城，壁垒森严。人们怀着与海盗决一死战，与青浜岛共存亡的豪情壮志，严阵以待。人们警惕地注视着青浜洋面，静观其变。足智多谋的青浜人还想出了一条古今中外战史中绝无尽有的妙计，就是就地取才，在两个支架上横架一根大毛竹（毛竹作为当时渔区的重要生产生活资料，几乎家家都存有此物），上面甩一顶渔网，即制成一只“网纱绷”（当时织网用的网线，是用苎麻丝或用本色棉纱纺成，织成渔网后，再经用栲树皮提炼的栲胶汁，或用猪牛羊血，放在叫做“栲道桶”的大铁锅中染煮而成，使得经久耐用）。人心齐力量大，人们很快制作好了二十余只“网纱绷”，将其分别摆放到上岛必经之路处，用以迷惑海盗。

正兴致勃勃端着酒杯喝老酒的海盗头子，听了灰溜溜地从青浜岛回来的手下的汇报，气得肚皮象河豚鱼一样，胀得滚滚圆。摔了酒杯，拍着桌子，把两个海盗特使臭骂了一通。然后对着青浜岛方向恶狠狠地吼道：“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长着黄鱼脑袋的青浜人，想反天了，还说什么硬邦邦的，等到老子带大部队来踏平你们小小青浜岛，斩你们头上的角，将你们搡蟹浆，让你们变成软壳蟹，跪着爬着来向老子讨饶吧！”旋即命令全体海盗马上集合，登船开拔，海盗扬帆气势汹汹扑向青浜岛。　

进入青浜洋面后，海盗的十三艘大木帆船将青浜岛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海盗们持着枪，一个个象虾蜱懒虫（舟山方言，即虾蛄），泌泌跳入二十余艘舢板上，每船乘五名海盗。舢板似拜江猪（舟山方言，即海豚）在波涛颠簸中摇向青浜岛，妄图强行登岛。　

摇船前进中的海盗，远远望见散落在岛上的一只只棕色“网纱绷”，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马上向海盗头目报告。海盗头目用望远镜张望了半天，也看不出啥名堂。最后将望远镜递给见多识广的军师，军师看了后，误以为守岛人员就藏身其后（因青浜岛是一座光秃秃，几无树木，只长芦苇的悬水小岛）。因此，海盗从进攻伊始，就中了青浜人巧妙设置的“网纱绷阵”的计策。海盗头目根据军师的判断，下令海盗攻击。海盗在船上集中火力，疯狂地将子弹似飞蝗般洒向矗立在岛上的一只只“网纱绷”，白白耗费掉大量弹药。这对于远离浙南大本营的海盗来说，可是犯了兵家之大忌。

此时，岛上的青浜人，早已三、五人一组，或埋伏在滩横头的大石头后面，或蹲伏于岛上似西藏布达拉宫式民居石屋的窗洞后，或隐藏于深深的岩缝里，居高临下，瞄准海面上摇船进攻的海盗频频射击。犹其将枪口首选那些率先驶近的舢板上卖力摇橹的海盗。“啪！”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那个冲在最前面船上摇橹的海盗，一个趔趄应声倒下。船上另一名海盗刚接替那名死去的海盗握起橹，一颗子弹飞来，瞬间击中了他的腿部。海盗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船舱里，屈着腿，捂着伤口直哼哼。吓得其余海盗再也不敢去碰橹了，失去控制的船儿，在波涛中直打转转。后面的海盗船见状，放慢了进攻的节奏。

海盗瞎打了多时，也摸不清岛上的火力点，只能似大海龟趴卧在船沿边，向岛上胡乱开着枪。海盗毫无目标的子弹，伤不着青浜人的一根毫毛。而海盗们则完全暴露在青浜人的枪口下，成了活靶子，不时有海盗中弹伤亡。海盗的进攻受阻，无奈将船驶离岛上射程之外的海面上作休整。垂头丧气的海盗一边将伤亡人员往大船上抬，一边往小船上补充人员和弹药。海盗的大小头目们被召集到海盗的指挥船上，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会商对策。

过了一段时光，海盗想出一招自以为得意的诡计。海盗授计后，开始虚张声势地扯着嗓门朝青浜岛南岙方向大喊：“上面的人听好了，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了南田湾，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们饶你们性命！”海盗边喊边摇着船向青浜岛发动新一波攻势。

海盗的这一招也是很具威胁性的。假如海盗真的占领了南田湾，则意味着海盗已经撕开了青浜人设立的防线。这样，海盗就可以从青浜后岙登岛，南岙这里的守卫者将面临腹背受敌的险恶境地，后果将不堪设想。其实，进攻后岙南田湾的海盗同样在青浜人的顽强抵抗下，只能在海上挨打而靠不了岸。青浜人虽分散守卫各处，但是，他们在指挥部的统一号令下，通过军号（号手留耀南曾在北伐军中当过号兵）、螺号等相互呼应，密切联系，及时掌握了解岛上各处战况。海盗的阴谋没能得逞，海盗的拙劣伎俩落空了。

海盗的攻势虽然更加猛烈，但守岛的青浜人处惊不变。顶着勒勒响的子弹，镇定自若，各自为战，向着波涛中摇晃的海盗船上的海盗射出一颗颗正义的子弹，打得海盗直不起腰来，只能龟缩在船舱里挨打。那些倒霉的海盗稍稍一不留神，就中彩挂花，甚至丢了性命。

枪声、螺号声、军号声响彻青浜岛上空，子弹在浪尖上穿越飞翔。双方一直对射着，僵持了两个多小时。青浜人越战越勇，海盗的伤亡在不断地增加。虽经海盗们的疯狂进攻，海盗船还是无法突破青浜人精心编织的火力网，没能够贴近青浜岛半步。气急败坏的海盗头子再也指挥不动被青浜人打怕了的手下继续向前进攻。海盗头子觉的这仗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不能再打下去了，不得不下令吹号收兵，让畏缩不前失去斗志的海盗往大船上溃退。一接到撤退命令，海盗们就纷纷掉转船头逃生，拼命往回划，象弹涂鱼似的往大船上靠。

海盗登陆青浜岛的美梦被彻底打破，“硬梆梆”的青浜人无一伤亡，大获全胜。遭到惨败的海盗临走时，向青浜人发狠话：“我们今天吃大亏了，你们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这笔帐我们迟早是会和你们来算的。你们仔细想想，你们总归要出海来抲鱼做生意吧，我们就在洋面上侯着你们，到时侯跟你们算总帐。”回答海盗狂吠的是青浜人射出的愤怒的子弹和枪声。海盗无可奈何，只得将四、五具用白布紧裹的阵亡者尸体抛入大海，进行海葬。海盗携带着十几名伤员，扯起蓬帆，狼狈地往东福山岛方向驶去。

屹立在墨绿色大海中的东福山岛，透着海洋和岛礁的钟毓光气，面积二点九六平方公里。根据英国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测定，本世纪祖国大陆居人岛第一缕曙光就是在这里升起的，日出时间是2001年1月1日6时42分。

东福山岛山形地势复杂，悬崖峭壁直伸入海，岛上的上庵基山海拔三二四点三米，为中街山列岛的最高峰。岛的四周围是太平洋生生不息的巨浪，上岛交通非常不便，岛上只有南岙（舟山人喜欢将岛上朝南那块地方称为南岙。所以舟山群岛的1390个岛屿上有很多叫南岙的重复地名）和小凉浜两处地方，船在风平浪静时方可靠岸。

解放战争时期的1948年秋，汤恩伯秉承蒋介石为了巩固其后方而下的“干净化舟山”的训令，命令国民党海军司令桂永清指辉几十艘军舰和直升飞机，围剿我党领导的驻扎在岛上的“舟支”徐小玉司令指辉下的“海防第二大队”马阿明部时。当冲在最前面的那艘炮艇靠近东福山岛南岙洋面时，炮艇开始在浪涛中减速前行，从岛的背风处，小心翼翼地搜索登陆点，欲选择在两个涌浪间隙时，伺机靠岸登陆。突然，一个巨浪铺天盖地打来，炮艇被掀起的海浪高高托起，重重地摔在岩礁上，犹如淡菜掼在岩石上，顷刻之间碰碎沉没。艇上国民党精锐部队——青年军的十四名官兵，瞬间被湍急的潮流卷走，到东海龙宫报到去了，该艇至今还沉睡在此处海底。

小凉浜更难上去，站在小凉浜俯瞰海面，白茫茫的涌浪，象脱缰的野马奔腾，嘶鸣着扑向岸边嶙峋罗列的岩礁。倘若洋面上刮起三、四级的风浪，船就无法正常靠岸。要是遇到四、五级以上的风浪，船根本就无法靠岸。那天的情景正好属于后一种，天助东福山人也。

岛上时聚时散的雾霭，盘旌飘卷与天宇相连，蔚为壮观，成了现在岛上旅游的一大景观。就算有时海上晴空万里，但岛上却还是笼罩着时浓时淡飘渺的雾。传说东福山岛的半山腰有个雾露洞，洞中住着一位白胡子老头，他被称作“东海烟神”。公元前210年，方士徐福奉秦始皇之命，率领三千童男童女，乘楼船泛海东渡蓬莱仙岛，寻觅长生不老仙药。途中，徐福的船队遇海上风暴袭击，于是就登岛避难休整。好客的“东海烟神”不仅给徐福他们送来了食物和治病的灵根异草，还带他上山找到了充足的淡水。徐福率领部下上山伐木，修好了被风暴打坏了的船只，用岛上的药草治好了伤病者。养精蓄锐后，重新扬起风帆，船队沿着烟神指引的航向，劈波斩浪，终于到达目的地。为了纪念徐福东渡到过此岛，后人取岛名为东福山。

“东海烟神”的烟瘾一上来，他就会捧起那支用大毛竹根精雕的大烟斗，大口吸烟。吞云吐雾中，岛上就会云雾萦饶，云雾以他居住的半山腰为分界线，线以下，风和日丽海鸥舞蹁跹。线以上，云蒸雾腾不见日。置身其间，如坠云雾王国。雾里观景，一片白茫茫，十米以外看不清景物。正如上世纪六十年代守卫在这座被誉为“东海第一哨”的东福山岛的解放军战士张焕成作词，作曲家沈威亚作曲，经歌唱家李双江演唱，至今久唱不衰的那首著名的军旅歌曲——《战士第二故乡》中唱的“云雾满山飘，海水饶海礁”、“风大浪又高”那样，无风三尺浪，有风浪过岗。台风季节里，海浪能扑上半山腰。遇刮风打暴天气，一般船只休想靠岸。

欲在东福山登岛的无理要求遭到东福山人一口拒绝后，海盗头子决定对东福山发动攻势，以此挽回在青浜岛损兵折将狼狈败退后失去的面子。

海盗将登陆点选在东福山的南岙，海盗船顶着翻卷的涌涛向南岙驶来，开着枪向东福山发起攻击。当时，东福山的保山人员中，只有一个在北伐军中当过班长，姓汤，人称“汤班长”的中年汉子和另一名同样参加过北伐的广东籍年轻战士手里各握有一杆步枪。其余临时召集拢的一百余号血气方刚的轻壮年岛民手中，只有大刀、龙刀、青柴棍、渔叉之类的冷兵器时代的武器和一些手榴弹。虽然武器少得可怜，但“汤班长”和“小广东”均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且胆略过人军事素质好。其余参战人员，也全是经过海上暴风巨浪磨砺，无所畏惧的刚烈汉子。全体保山人员秉承东福山岛保长许子朗和全体岛民的嘱托，同仇敌忾，保家卫岛，坚守东福山。大部分保山人员都守卫在南岙，凭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东福山，居高临下，沉着地对付来犯之敌。

与青浜岛不同的是，临战前，东福山人坚信：凭着东福山得天独厚的奇险地形，保山人员守住东福山是不成问题的，海盗休想上得了岛，所以没有一名东福山人因惧怕海盗欲来而离岛避难的。凝重如锚链般的人心，使东福山这艘巨轮安稳如磐，波涛不惊，极大地鼓舞了前方参战人员的斗志。

在助威的呐喊声和螺号声中，“汤班长”和“小广东”依托岛上极其有利的地形，频频向试图靠岸的海盗船射击。两名神枪手射出的子弹，弹弹都能击中海盗船，给船凿个洞，但不伤及人身，网开一面，给海盗予以严厉警告。对于这一切，海盗也心知肚明。海盗们一面虚张声势地开着枪，一面不时地堵住船上被子弹击穿的漏洞。倒是那些协助守岛而手中没有枪的岛民们，他们不甘心只做旁观者，搬来石块，以惊人的臂力掷向大海的石块，砸伤了好几名海盗，头破血流的海盗品尝了东福山石头的滋味。在冰雹般的石块飞向海盗的同时，还夹带着投向大海的手榴弹在海中爆炸冲起的水柱，给海盗船构成了极大的威胁。面对英勇的东福山人的顽枪抵抗，海盗头子仰望着险峻的云雾茫茫的东福山，无计可施。先前经历了青浜之战的消耗，原本海盗所剩的弹药就不多了，如果再打下去，所有的枪支都将成烧火棍了，回去的路上连自卫的能力都将没有了。接受了军师劝说的海盗头子，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下令掉转船头往回撤，似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退出东极洋面，往南黯然遁去。

事后，当地人民编了一首歌谣：“黄兴自己让，庙子湖讲“倒帐”。青浜硬梆梆，搭起网纱绷，弹子勒勒响，强盗吃败仗。东福山两支枪，“绿壳”氽南洋。”记述此事，在东极和舟山群岛广为传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