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有两样东西就可以玩遍神州了，一个是钱，一个是权。若是没有，寸步难行，有理也没有用。因为这两样东西，没有一样是讲理的。所以，你看不幸的那些倒霉蛋，明明很是有理的，可就是没有这两样宝贝，就成了个屁，香味没有一点，个个臭的很，自然的很是招人烦。这样的事例个个鲜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还是别说了，光说还不要紧，还有眼泪陪伴。飞子弹有人欣赏，飞眼泪无人垂爱。所以，这个世界上，不仅是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如此，生的那叫一个郁闷，活的那叫一个委屈。

最近，俺就亲身体验了一把，为老爸办第二代身份证。本来，老爸的第一代身份证就是终身的，为何还要办第二代？俺问天？天朝有天条的令，显示出权力的生猛，一刀切的神威，哪个好汉还敢吱一声，哪个有种弄一点动静？不想活了，不要命了。问政于民，开个新闻发布会，和人民商量一下，然后，举行个听证会，让人民说几句话，听听人民的意见和建议。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这不是执政为民吗？就像这次天朝的暴雨，有草民发声，为何不给草民的手机上来个提醒短信。官家回答，天朝太大，没有那么多服务网站。俺当时听了，差一点背过气去。只要是有手机的下等中国人，有哪一天的手机上没有垃圾短信。垃圾短信可以铺天盖地，提醒短信发一个都是困难重重？说人话不办人事就够行的，现在是人话不说人事不办，不但行，而且是很行的横行。俺要为中国有这样的官家好好的祈祷，要不然中国的老百姓就不会懂得什么叫自古英雄多磨难。为人民服务是政府的广告，如果为人民服务没有真正的落到实处。钱钟书先生说过，还政于民，只是语言幻成的空花泡影，名说交付出去，其实只仿佛魔术家玩的飞刀，放手而并没有脱手。既然如此，刀在官家的手中，脖子想不伸出去那是不行的。便是乖乖的去了趟市局求教，官家的人问了俺是属于哪个区的，俺就说了，官家的人说俺的归区里管。俺真是个臭球，一脚就把俺踢到了俺所在的区派出所。俺又将自己的情况向官家的人诉说衷肠，官家的人说照相的人这些天很忙，不可能到家里去照相，请回去自己先照相的，然后用优盘拿来，行不行的不知道。于是，俺尝到了什么叫草民的滋味。

转回到姐姐家中，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姐姐、姐夫学了一遍。谁听了不会来气，除非不是人。因为有权，所以人家嘴大，说啥就是啥。不照办是不行的，小胳膊跟大腿打擂，鸡蛋与石头叫板，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失败者遍布全国各地，胜利者简直就是奇怪中的奇迹，这例子不用举吧。姐姐给父亲刮了脸，虽然说是草民，但也要注意形象。虽然说是土都没脖了，但也要摆出人的样。照相时，姐姐又给父亲穿上衬衫与裤子，把父亲扶起来坐在床边，把枕头、被垫在父亲的身后。姐姐、姐夫一左一右把着父亲，我照相。父亲说，坐不住啊！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我喊，爸，你瞅我，往我这瞅。姐叫，你往前看，看你儿子。爸又说，我儿子，我儿子在哪呢？姐夫愁苦的样子，不停的叹息。父亲的头好不容易正倒了，嘴又张开了，嘴好不容易闭上了，哈喇子又出来了。总而言之，忙了一身的汗，总算照好了。将相片弄到电脑里，一张又一张的筛选，好在还有几张像样的，真是难为了俺的老爸。

从俺住的地方到区派出所要倒车的，天又是格外的热。打车好，可是舍不得人民币，从苦日子熬出来的人，宁肯身子遭罪，也不愿钱受苦。钱是王八蛋？这是扯。钱是祖宗，敬不敬、亲不亲，有谁不是心知肚明？挥金如土的潇洒，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假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俺也有了金子，那也只有在俺疯了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的善行。下了车，又走了两步，到了。来早了，比俺来的还有更早的，一个个的很是寂寞的样子，提不起精神。好不容易等到上班的时间，官家的人还是没有来的。等啊等，等待。盼星星，也盼月亮。终于，官家的人出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花枝招展，身子一落座，草民就围了上去。身份证、优盘就递了上去，还有递手机的。她接过后还没等有温度，比关公斩华雄手法还利落，就又还给我们，说是要开会，便是走了。想什么呢？谁也不敢问。鲁迅先生说，无端地浪费他人时间无异于图财害命。你想，人家图财害命都是可以的，耍耍你已是正常。又是等待，加上自己热伤风，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心是更加的烦。数次到外面做甩袖汤，到外面了，眼睛还怕光，一见太阳的光，眼泪流的更厉害了。这些事情收拾好以后，就东瞅瞅西望望，而且绝对不能贼眉鼠眼，这是什么地方一定要时刻牢记在心，形象不佳被认成是网上逃犯或者被说成是上访新秀得一顿饱揍那实在是犯不上。就只好正眼观瞧墙上的规章制度。一条条的说的那个好啊，办户籍多少分钟，办身份证多少分钟。能一次办成的事，绝不办两次。对行动不变的人，可到家取人像。这样的规章制度最好不要弄到墙上，越看越让人生气。这不是明显的说一套做一套，太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最好是墙上什么都没有，草民看到的都是雪白的墙，也不要挂什么像，一挂上就会产生装相的嫌疑。所以武则天玩无字碑，就是让你一看就晕。人一晕就容易糊涂，一糊涂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分不清好坏了。人就四六不懂了，那还有啥说的。

又是熬了一个多小时，会终于结束了，却迟迟不见那女子出来，仙女啊！下凡都难啊！说是去换装了，办正事，就得着正装。在草民的心里头千呼万唤中终于闪亮登场，又是收了身份证、优盘等东西，她说让我们等着，她上楼的。俺是怕她找不到优盘里的内容，就跟了上去的，是二楼的照相室。她恰好放的是俺的优盘，她问了俺的，俺就说了老爸相片的位置。传到电脑，她选出一张，一看相片，先是给加了亮，见老爸的衬衫发白，就给加黑色的。俺在一边解释，说衬衫是鸭蛋青色，谁想照出是发白。这位仙女忙了半天，说不行，亮度不够。俺就理论，一个老人，有个影就行呗。仙女说，你不能给拉来照吗？这话说的真是俺爹，俺又不能激动，却又不能不激动。俺就曰，老爸已是九十岁的人了，一把老骨头了，坐都坐不住的，怎么往这拉。俺心里想，要是真往这拉，那还不如直接往殡仪馆拉。此时此刻，俺真想成为他妈的美国的詹姆斯?霍尔姆斯，中国的，俺不用说，那个谁，你懂的。仙女又说，你上你住的地方的派出所去看看，求他们给照一下。俺身旁的一位草民说话了，你就重照吧，我们第一次照也没合格。心里头这个气，归你们正管的都不管，让俺去找管不着的，这不是没事找抽型的。亮剑，那要看是谁，而且方向要搞清楚。草民只有亮贱的份，不得不败下阵来，闷闷的上了公交车，又遇上刚才给俺提醒的那位草民，她又给俺出主意，你回家找一个白布放在后面，让脸对着窗就行了。我们第一次时，这说行了，过来取身份证时，又说不行了，是市局说不行的。俺就说，人都这么大岁数了，都瘫了，不能跑，不能跳，还有照的必要吗？再说了，照一个，差不多就行了，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明明是他们的活，还不去做，什么事啊！下了车，又赶上修路，堵车。没办法，走回家的，到家，洗把脸，拿了相机，又上姐姐家的。姐姐与姐夫听俺说明情况，姐夫就激动，就发牢骚，就来国骂。在小区里闲坐的邻居听了也是跟了叹息，也是无奈。

姐姐找了半天，找到蓝色的衬衫，找到白布。姐夫扯了白布就要往墙上钉，俺就说，不用钉的，你们俩在老爸后面扯着就行了，脸要冲窗户，要亮的。姐夫说，那谁把着？这又是个问题，狗急了跳墙，人急了生智。我忽然看见老爸用的尿不湿垫，就让姐姐拿出一个新的，很白的，比派出所里照相用的那块布都干净。这样就解决问题了，姐姐把着老爸，姐夫扯着尿不湿垫，俺照相。这次老爸还是不配合的，老爸都赶不上横路敬二，怎么配合？眼睛看我了，脖子歪了。脑袋正好了，眼睛看一边了。姐姐一让老爸闭嘴，老爸就舔嘴唇。这真是无可奈何的，老爸就连儿女都不认识了，居然还要照身份证相。老爸照了身份证相，有了身份证就有了了不起的身份了。折腾了半天，都累了，就又歇了一会儿。再一次开始时，又是这样折腾。这不是导演生活，这是被生活导演。这项伟大的事业忙完后，又开始将相片弄到电脑里筛选的，总算有行的，要不然又白忙了。喘口气，洗洗脸，消消汗，静坐休息。在网上曾读到一篇奇文，一位教授诉说给女儿办户口的经历，那份悲哀真的是无法言语。从而也折射出中国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许多问题，一个教授都被折腾的这个样子，况非教授乎。

吃了午饭，便是又踏上征程。乘完这路车，又乘那路车。天下火一般的热，到了，已是一点多钟。办户籍的也是一位仙女，只不过年龄比办身份证的仙女大一些。见到俺没精打采的样子，就问了，你上午不是来了吗？俺说，来了，不合格，就重照的。俺又问，你们几点上班？得到的回答是，一点上班。又告诉俺办身份证的仙女上厕所了，你等一会儿。俺又问，厕所在楼上吗？得到的答案是点头。俺一听就直接上楼得了，你想，待会仙女下来，还上去，一生气，一动怒，一看俺老爸这个老不死，连一点高帅富的影子都没有，一点都不养眼，动动鼠标直接就把俺给老爸照的相片枪毙了。上了楼，等了片刻，仙女飘了出来，仙女就是仙女，飘啊飘，飘过来了，却根本就没有看见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人在恭候大驾。论年龄，仙女纯是孩子辈的。论地位，俺纯是孙子辈的。近前一小步，俺说，俺是上午来的，相片没合格，又重照的。说罢，便将优盘递了上去。她接了过去，进了那照相的工作室。俺跟了进去，她插好优盘，好在优盘显示了。上午俺的优盘第一次就没显示，当时俺的心就拉登一下，好在仙女又试了一次才成的。照片显示出来后，俺提醒说，有胳膊那张是最好的。这话说的很混沌，但是听者却非常明白。就像毕姥爷说小沈阳长得很委婉一样，就像裂变的婚姻总说性格不合一样，就像窝囊废总说自己命不好一样。因为老爸的相片缩略图的方式展开的，那胳膊是姐姐把着老爸的。她就选了出来，又一次用相片处理软件翻译成中文叫伏特少妇进行扫描、修改。半天，仙女才说，行了。俺没敢言语，愣愣的，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该向谁叩头作揖。回到楼下，仙女又打出一张认证单让俺校对，俺立马从背包里拿出老花镜戴上，仔细校对，老爸的姓名、身份证号、住址，并在对应的栏内划对号。这可大意不得、马虎不得，出一点错可就是前功尽弃了。校对好，还给仙女。仙女又递给俺一张取身份证的单子，俺收好，摘了老花镜，也收好，没说谢谢，走了。俺这样做其实很蠢，初一都拜了，还差十五这一哆嗦吗？万一再黑俺一把，俺上哪伸冤去，但愿这只是俺的小人之心。

回到单位，同事问，上午去哪了？俺就来了能耐了，好像要吃人的样子，把事情说了一遍。同事听完，说了一句话，你爸还能作案哪？俺说，俺爸不能作案了，但俺爸被认为是张三丰。

俺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决定上网看一看，瞧一瞧，管俺的派出所是怎样为人民服务的。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还真有货的，俺也装一把大尾巴狼，验验货。见到一篇美文，标题就是民警登门为百岁老人采集第二代居民身份证人像。内容就是这个所的户籍民警深入社区，走访辖区群众，解决群众实际困难，近日，登门为一百岁老人办理身份证像，并收到群众赞扬。真是神了，赞扬还能收到。然后说在走访过程中，了解到家住某社区某号楼某单元6楼的某居民家中有一位已经101岁的老奶奶，双目失明，行动不变。身份证已经到期，需要更换。苍天啊！大地啊！这位老奶奶照完身份证像就可以重见光明，至少心明。

新闻接下来是这样曰的：身份证内勤民警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为老人想办法，马上回到派出所，取来了照相机，并且在当天中午到老人的家里为其采集人像照片。由于老人年纪较大，身患疾病，为老人照相十分不便，但是民警同志排除了各种困难，经过进一个小时、几十张照片的拍摄后终于拍到合格的照片。这又神了一把，人能进小时里。

老人得知派出所民警上门为她照身份证相片以后，特别高兴，拉着派出所民警的手说：小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这大老远的你为我这老婆子办理身份证，派出所的民警可真为我们老百姓办事啊！谢谢啊！谢谢……。

读罢上述新闻，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叫什么事？折腾你，折磨你，然后你还要谢谢啊！俺还要说一件事，求教明白人，这大老远到底是指多远？从天安门到故宫叫大老远吗？因为派出所的所在地到发现老奶奶的地方虽不能说近在咫尺，但是绝对称不上大老远。如果把上楼梯也算距离的话，那俺真的无话可说。

2012年8月3日星期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