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天空是倒过来的海萦歌彦语

发表于-2012年08月08日 下午3:13评论-3条

一天,某天。我们很快乐。我把你写在我的歌里,倾听属于我们的快乐,倾听我们共同走过的那些夏天。即使受了伤也一直忍耐着泪水在最近的距离里看着那样的你就算什么都不说,我也明白。在这个夏天,你封闭自己躲在窗帘下面,我掀开窗帘,向你笑笑。

-摘自安小暖那本有水蜜桃色封皮,水蓝色纱绸作花边的日记本。(扉页赫然书写着一列清秀的字“那些年,我们流光飞舞的青春”。署名:木心。)

chapter 1 我的青春,我来纪念

隔着侗然城这条被繁华富丽渲染,足以刺疼人眼眸的大街是通向一处老建筑的石板路,街边满是梧桐树。阳光逐渐炽烈,被老妈"轰出'家门不知该往哪里去的我竟然不经意间逗留至此处。

老建筑的铁门生了锈,透出琥珀色的红,周边长满了杂草。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飞虫出没。日光在我们之间拉开一道长长的线,站在彼岸,我已经看不清模糊的脸,只是记忆偶尔滑过眼前,记得是在16年前,花瓣与落叶不断旋舞,碎成满地琉璃的秋季随父亲工作调动迁到侗然城;又记得16岁那年,老建筑还没有荒废。三楼拐角处的那间教室里,我羞涩地抓着衣角,站在讲台上不安地转动眼球,作着不咸不淡的新生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安小暖,安是姓,小暖是名…”毫无特色的自我介绍,加之个子不高,家境贫寒,没有多余的零花钱买漂亮的裙子和头花,一件海蓝色的校服从冬天套到春天,我像一只开在花园里的野花,与身边的一切格格不入。从那个时候起,我便选择了沉默这种自认为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所以,我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学习,考试。只有月考成绩公布的时候,大家看着名次榜上醒目的“安小暖”三个字才会想起有安小暖这样一个人。

如果你曾认识16岁那年的安小暖,你会觉得安小暖如她桌角的白开水平淡无奇。如果你曾认识16岁以后的安小暖,连你也会时常忘记自己曾认识她。我是安小暖,安小暖是我。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安小暖。

安小暖一直平凡,从小唯一的特色就是消极和敏感,你会见着她走在路上,大庭广众下就会用手指一次次捂眼睛,你会见着她和着米饭将眼泪咽下的狼狈样。你会说,她是个典型的哭胞。或许,没有多少人愿意同哭哭啼啼的女孩做朋友。所以,我安小暖没什么同性朋友。

“每年会有一次,异常的低谷,改变先前生活方式,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坐在阳台上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连觉得口渴也没办法起身倒水的失意。”安小暖一个人静静地蜷缩在沙发里,翻看着《不朽》,想着那些往事,想着那么些将来》就这样被自己荒废在了无价值的残存里,心里突然抽搐了下,接着将脸埋在廉价的卫生纸堆里失声痛哭。安小暖觉得自己上大学后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在学校思念着家里,在家里又回忆着学校的片段。然而,这些记忆碎片总是不能串联起来,一切都是零零碎碎的麻木体。安小暖明白此时的自己也如“偶像”落落般拥有着莫大的失意,只是没在阳台。不然,也可来场“飞行”?

母亲却是慌了,她不晓得究竟为何安小暖情绪会突然失控,只是自以为女儿闷家里太久心里难免有些压抑,匆匆从壁橱里取出一把遮阳伞“轰”安小暖出了家门。

“出去散散心,一切都会好的。”母亲目送着安小暖下了楼梯,远去,一个人念叨着。安小暖出了小区门,依旧微低着头,没有人看到她的眼,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座城市里,她从来就没什么同性朋友。以前是,上大学后更是。这座城市里,我安小暖几乎没什么同性朋友的孩子不晓得有谁可以去依赖,更不晓得该去哪里。所以,只是四处游荡。

烈日骄阳,白亮亮的反着热气的路面,烦躁,吵闹,我,沉默着,又是沉默。木楞楞地在喧嚣的人群里穿梭着,沿着边角的大街小巷。前方永远是那么拥挤,有些倦了。安小暖在街旁的长椅坐下,靠着一棵梧桐树。将近正午,路灯高高地竖在道旁,笼着洒下的树影,有一点孤单。安小暖觉得眼中有些湿,轻轻试了试,却不知为了什么,想是忆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这样落寞,惶恐的街道似曾相识,也是这样的天色,焦急的等待,目光中欲哭的泪,一个女孩模糊的拥抱,母亲飞奔的双脚。摇晃不定的身子,不停变幻的影,恍然消失又恍然出现,穿过那条很短却很长的街。安小暖迷了路,一个温暖的女孩拥抱了她,安小暖早早起床,套上校服,机械性地出门,上路,乘车…日子一成不变地周而复始,安小暖读完了中学,拿到了大学通知书。那一年,她16岁…那一年,她18岁。

安小暖猛然摇头,想让回忆就此停止,不再继续。那些个镜头,她不想再想起。小暖明白它们都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一点点风化,陷落在越来越遥远的记忆里,无可触摸…

回忆是虚幻一样,今天才是真实的。

“我叫安小暖,安是姓,小暖是名,你也可以叫我别的…”

安小暖是我,我是安小暖。

一个含羞草似的女孩。

chapter 2 安小暖,我想温暖你

梧桐树旁,站台下,等车的人挤成一团。7路车来了,38路车去了…每一次的涌动后,人影越渐稀落。

慵懒的我躲 在 阳光里,遮阳伞落寞地被搁置在长椅上,逐着渐渐隐去的影,不想去追上谁的步伐,沉默着,移离着。随了缓慢地流动的风,不微笑,也不说话。

风应该是蓝色的,缓缓地飘;光应该是暖色的,柔柔地旋。

倚着长椅的靠背,思绪在漂浮,我有些想睡了… 

一个穿着幼粉色棉布小群的女孩从停站的64路车走下,明媚地笑着。两排幼小的牙齿露出来,很白很白,如纸。头发在风中轻轻扬起再静静落下。 

旋转的阳光里,我痴痴地看着。渐渐地,又到了那条很短又很 长的街。瘦小的小暖手里抓着几颗糖果,跟在双手提编织袋的母亲后面走着,待她从一家小店叮当作响的紫色风铃回过神,抬起头来时,发现母亲丢了。小暖骤然心头一紧,有些冷,怯生生地望着路边的行人,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那一天,刚好5岁。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却不想再想起。而许多的从前不由自主地一次次涌来。也是这样一个夏天,很普通的一个夏天。也是这样一个牙齿洁白的女孩,她穿蓝格的长裙,蕾丝边的袜子,系着夺目的红领巾,蹦跳地从那家小店里出来,欢快地唱着歌。而后,发现了蜷在街边抽泣的小暖,一怔,缓缓地向安小暖走来,俯身脸上浮有动人的笑。“木心”,没有睡却又分明醒了的我眼前一亮,笑着吐出这两个字。记忆中,俯下身来的女孩拥有着大大的眼睛,乌黑的头发,不算白皙的皮肤,像冷漠的瓷娃娃却又能看到那透露出来的耀眼的光芒,瞬间给了小暖足够的安慰与温暖。

我们总会在不设防的时候喜欢上一些人,可能志趣并不相投,可能不在一个高度却地放在心上了,真实地。那刻,安小暖不断地想要靠近眼前这个女孩却又挪了挪位置,竭力与女孩保持一定距离。

“我叫木心喔,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俯身的女孩擦干安小暖的眼泪,拉着安小暖有些冰冷的手极尽甜美地笑着。小心翼翼的话语,期盼的眼神,只换来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的三个字“安小暖”,除了冷冷的一笑。

“安小暖,爸爸说过,每个佯装冷漠的孩子都有一颗破碎不堪的心,那么,你呢?”女孩无力地低头,喃喃自语。安小暖依旧保持沉默不语。

“那么,我给你讲笑话听好不好?”半晌,眼神中透着落寞的女孩抬起头,依旧笑着。开始想方设法说一个个笑话故事给小暖听,尽管每次笑了的只有她自己,小暖偶尔回应性地笑笑。

直至母亲焦急地赶来带安小暖离开。

“安小暖,记得我们是朋友。我家就在那家小店后面,你可以来找我玩。”女孩在安小暖身后喊着。走出几步远的安小暖回顾头笑了笑,然后径直返回将几颗糖果塞给了女孩,微笑着张开双臂,女孩拥抱了小暖。

小暖自始至终未多言语。后来的后来,我也没有去找过女孩玩。却是对一个含笑,生动,清爽,唤作木心的女孩从此念念不忘。

那一年,小暖5岁。那一年,她7岁。

再见,已是3年以后了吧。安小暖就读在一所全寄宿小学,学校离家很远,似乎要跨越半个市区,每天在路上要颠簸近4个小时,学校是父母安排的,为了让她受到最好的教育。安小暖只在周一的早晨早早起床,套上校服,机械地出门,上路,乘车…

安小暖混混沌沌地生活,小心又大胆。她穿帆布鞋,在藏蓝的书包上缝有许多手绣的图案。她认真地写作业,认真地考试,认真地走路吃饭。学校的生活孤寂呆板,却也还算得上是清醒的小确幸。

安小暖最期盼,最幸福的是周五下午可以回家,尽管父母亲工作忙,回家的路很长,64路车的售票员在某个秋季过后总能看见一个脖颈上挂钥匙圈的女孩在车厢的一角坐下,靠着窗,安安静静。然后在固定的站点下车,缓缓地向马路那边的小胡同踱去。

小时候的安小暖住在一座老式的院子里,院子里有老阿婆和老阿婆种的花。花仿佛四季都开着,鲜红或粉白;淡紫或柠黄。在阳光中隐隐地闪烁着柔和的光晕。安小暖会穿幼粉色的棉布小群,坐在丑陋的吊床上望着在花间忙碌的阿婆。恬淡的院子,塞满了甜甜的味道。

是有好多年没有听到阿婆“唰唰”扫地的声音了吧。安小暖恍然想起,就在那一年的夏天,阿婆病倒,小暖便不会再有从扫把的美妙声里醒来的时候,也不会再有机会帮阿婆为花儿除草。

我,安小暖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念那院子,消失了的花,消失了的阿婆和她扫把的美妙声响。安小暖明白它们都消失了,连带着后来随城市新建隐去了的胡同。 

一切早已消失,原来的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侵袭。

“木心,就是她。是她抢走了我们的地盘”“就是,就是。”哪冒出来的野孩子。”本在胡同口的石凳上乘凉等父母亲下班回来却在不觉中睡着好久的安小暖被惊醒。突发的情况,小小的气势让安小暖愣了许久。“让开,让开,石凳是我们的。”一个男孩子上前就要拽小暖。

安小暖如同刺猬般,怯弱地站起来往前挪了挪。头发零零散散地披在肩上,被微风轻轻佛起。

“安小暖”听得人群中有人在兴奋地唤她,小暖抬起了头。年龄稍大,套简约的浅蓝色牛仔背带裤的女孩向她轻微笑着,正是那个夏天后就住进心里的木心。“木心,这…”“木心,她是谁啊?”惊愕填满了那几个刚刚还在讨好木心的孩子,望着木心走前拉起小暖的手诧异。“记住,她是安小暖,是我木心最好的朋友。欺负她就等于在欺负我!”木心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优雅地转身,将安小暖带离这刚散尽硝烟的战场。

四合院前的梧桐树下,两个人似乎极有默契地不说话,亦或是在等待对方开口。

直到木心说:"安小暖,三年了。"小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那么,你现在还想要跟我做好朋友吗?”

小暖没有直接回答只注视着木心,眼里似有泪花:“木心,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谢谢你。可是,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好呢?”

木心咧开嘴:“因为你值得,而且我喜欢和你做朋友。小暖,还记得我们初相识时么?瘦小的你缩在街角,孤独无助却徉装的坚强么?你冷漠却敏感而细腻的神经触动着我,迫使我想要去温暖,呵护你。安小暖,我一直在想,你究竟要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在自己周身建造一座铜墙铁壁似的牢笼,决绝所有人的进入?”

未等她回答,木心张开双臂,转过头看着小暖,将嘴角秀出一个享受的弧度:“要不要试着拥抱阳光?”小暖低着头,轻微地吐出一个字“不。”

“小暖,你该相信幸福和快乐的。即便不信,你也该相信阳光的,这伸手可触的温暖。"

“可也有阳光穿不透云朵,保不住幸福的时候。''

“别这么想,”木心将张着的双臂收回抚着小暖。”生命固然很沉默,我们拥有的一切只有阳光,面向阳光,便可远离阴影。“安小暖,你知道吗?他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我清晰地记得他的模样。我的爸爸,1个月前在接我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急驶而过的面包车撞飞了。我想抓住他,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片刻的沉默后,安小暖没想到木心抱着她嚎啕大哭“他走了后,家,再也没有了温度。妈妈便带我搬来了这里…我的天空再也没有了光彩。这些天,我并不快乐。可是,安小暖,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同情你,怜悯你,眼泪流再多也是自己在哭,与其为命运的不堪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不如昂首挺胸,勇敢向前。所以,现在连我都学会了武装强大自己,可你丫的呢?活该受人欺负。”

3年来,两个人第一次倾心交谈,也是木心痛彻心扉后第一次向别人诉起这些沉重的痛。

安小暖,没想到,原来10岁,已经成为一个永远的时间痛。原来,木心承受着沉重如斯的痛。

安小暖,没想到。

只能紧紧地抱着她:“木心不哭,你还有我。”

她擦掉眼泪,轻轻地拥着安小暖,小声地说:“小暖,以后所有的痛,我们可以一起承担,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你愿意,阳光,温暖都会如期而至,就像今年的夏天。”

回忆总是一半甜蜜一半忧伤。似乎有冰凉的液体顺着颈间滑进心中。

迷迷糊糊中,我,安小暖醒来又在迷糊中睡去,沉沉地睡了,恍若趴在木心的腿上。

安小暖相信了幸福和快乐,相信了木心给的温暖,在那个夏天;就像我确定自己的前世今生是安小暖一样,深信不疑。

chapter 3 你夏了谁的夏天

“和我跳舞吧,洛丽塔,白色的海边的沙…喜欢一个人,洛丽塔,只喜欢一天好吗?”路过一家影像店的时候,店里正放着卓亚君的这首《洛丽塔》,柔柔的女声缓缓地哼着温暖的调子无意地闯入安小暖的回忆中,心里的那些细碎光阴又一次凝结在一起。

15岁的木心要比小暖勇敢成熟许多也总是会带许多惊喜给小暖。木心会在休息日里带小暖搭公交车漫无目的跑遍桐然城的每一条街道。买许多小饰品给小暖,告诉她如何搭配更漂亮,木心会在夜晚穿着小暖妈妈送给她的蓝底白群(那样式同小暖的一样美)陪安小暖在胡同口老爷爷那里吃酸辣粉,大声地笑,把自己的无畏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也会怀着那个年龄懵懂的心事拉着小暖多次在胡同口那家影像店门口逗留,悄悄告诉小暖,她幻想有一天可以穿着婚纱和住在店面二楼的那个男孩跳舞,或者只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哪怕一天也好。

那一年夏天快要过完的时候,安小暖终于见到了那个男孩,在木心多次拉着她从影像店门前经过并假装和他偶遇后。那是个有白净的皮肤,穿白色衬衫的男孩,阳光下的他总让人想起海边的沙,泛着白色的暖亮的光,很安静很温暖的美。

那一年的夏天快要过完的时候,有场完美的流星雨。所以,三个人相聚在了一起。男孩说,他叫苏沐夏。

他们一起哼唱小调,数着遥不可即的繁星,许着或大或小的愿望,想着充满希望的未来,说好了,下一个流星雨的夜晚还要相聚。

那一年的夏天快要过完的时候,他们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当窗棂再次亮起,安小暖拉开薄薄的微颤的帘向外望望,透进的晨光光滑地笼在她脸上。这个时刻,木心也总会准时在窗外喊她去找苏沐夏玩弹球,玩滑梯。 

三个人在一块最多的地方是护城河边郁郁葱葱的树林,最多的时候是傍晚,最常做的事就是聆听着芬芳的绿叶间漏下的清爽香味席地而坐。安静而柔和的微风轻轻一吹,洁净细小的粉色花瓣就飞遍整个天空。于是,仰起头在青色的阳光下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微沉醉,微微地笑,如此许久。

当风再次拨动安小暖的发,她撩开那一根根柔软浮动的青丝,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一个水蜜桃色封皮,水蓝色绸纱花边的小本,这是她的日记本。小暖喜欢用笔随时记录身边的美在雪白白的页上,在车上,在路上,在学校的楼梯口,在树林里,在一切值得纪念的地方,她害怕它们在无意间消失…

像是有一种默契似的,小暖记录时,木心在画画;木心在画画时,小暖在记录。而大多时候,小暖凑近木心,看那一只水粉笔了了地在一纸空白上滑动,旋转,跳跃;看那画,画上的总是个男孩的侧脸,轮廓朦胧,只见得零零散散的发和炯炯有神的眼,依旧可辨出是待在她们身边的这个男孩。他文质彬彬,吹口琴时,举手投足间透出一份优雅,微笑的样子很温柔。木心告诉小暖,她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哦,你确定吗?”小暖问。“是,我确定,真的,真的。”

木心幸福地说着,幸福地笑着。小暖安静地一字一句地听着,一样地幸福。 

夜晚的时候,疲惫却一时难以入睡的小暖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洒满阳光的林子里,木心有意无意轻轻靠在苏沐夏身边的可爱样子笑了。小暖相信:原来爱真的可以这样…只要能天天见到爱的他就行了。有一个能日日牵挂的人就是快乐的,即使那个人并不知道。

窗外的琴声又在深夜飘进,轻轻浅浅的,有些悲凉和孤独,却是优美而又动情。小暖趴在窗户口听,吹来的风夹杂着琴声掠过她的发丝,分不清从哪里飘忽而至。

第二天还要赶公交车去学校,安小暖早早去睡了。

单纯的日子总是最美好的,三个人就这样匆忙而缓慢地长大。升初中后的安小暖依旧继续着缺了些色彩的生活,只是学习任务越来越重,回家次数越来越少。

落日余晖里,她喜欢倚在楼梯扶手上,任时光仿佛荒原上密生的草一样,绵长延续,杂乱地舞动,没有归属的漂泊,这是心疼的缘由吧?她黯然地想。

身边人来人往,每一张面孔都从她模糊的视野中经过再逐渐远离,直至消失在混杂着尘埃的日光里。她闭上眼,呼吸如此真实,静静地体会着记忆的铺张,那个干净澄澈的男音传到桐然城,叫作许嵩的南方男孩刚被小城里的人知晓时,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这个网络歌手,苏沐夏偷了他家影像店里许嵩的专辑抄了歌词拉木心,安小暖去树林里学歌。小暖笨笨地一张一合发不出调惹得木心在一旁笑得前仰后翻。沐夏一次次耐心教小暖,那神情很专注。木心借口有事悄悄躲到一棵大数底下仰望天空时瘦弱孤寂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刺痛安小暖的心,此刻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安小暖允诺木心藏匿了一个秘密:她喜欢眼前这个男孩,一直一直,很多年很多年。正如小暖封锁了一个秘密,关于他,苏沫夏的故事。 

苏沫夏是转学到安小暖班里的,调皮捣蛋,爱往座位底下仍废纸团,刚来没几天就因暗下给老师,同学起绰号被别的同学传开而出了名。安小暖却极其反感甚至有些讨厌这样的男生。

期中考试的名单榜里,安小暖又是稳拿第一。“喂,你就是安小暖?”路过安小暖的座位时,苏沫夏敲了敲她的课桌。“嗯”小暖抬起头,一脸茫然。“那么,黄毛丫头,记住保好你第一的位子,别怪我到时候没提醒你。”小暖挠挠头发,继续埋下头。哼,好无聊,算是在挑衅么?心想着。

安小暖什么也没说却是开始留心起这个男生,他喜欢吟诗作对,将涂鸦的纸张乱丢;喜欢攻破一道道数学难题后手舞足蹈,喜欢装作无意从小暖座位抚过,撞落小暖摆在桌角的书,小暖留心到了她所能目即到的一切却没留意到苏沫夏喜欢在课堂上偷偷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下一次考试后,安小暖做题,散步不再是一个人。虽然苏沫夏以2分的劣势输给了小暖。据沫夏说是自己不忍心看女生哭故意做错了一道选择题。两个人在一起也只是在学得头昏脑胀时彼此望望,彼此微笑而已。安小暖却是心满意足,仿佛整个世界可以轻易地握于掌心。

后来的后来,警觉的安小暖感到清晨的教室议论声总是此起彼伏。“你们说,他们两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哪种关系啊?”“那种呗”女生极尽讽刺意味地一唱一和。安小暖心一惊收住了要去同沫夏讨论数学题的脚步,再遇沫夏也是绕道而行,躲得远远的。 

初中飞也似的飘过去了,回想那些远去的惊恐和压力里沫夏给与的琥珀色的美好,想想这些日子里的“行同陌路”,安小暖很难受很纠结。

眼看着传说中暗无天日的中考就要喧哗而来,听说未在桐然城落户的考生是要“谴回”原籍应考的。小暖很想找一次机会同沫夏说说沉在心口许久的话,只是一直羞于出口。

夏天快来的一天晨早,近5月份了吧小暖清晰地记得那一个收到匿名信的早晨“心微动,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也非,往事不可追…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以陌路。”连带着信的还有一张某次考试的成绩单,安小暖遥遥领先于排在30名的沫夏,“安小暖”“苏沫夏”这6个字被人用红笔圈划的特鲜明:安小暖,30名,难以追近的距离;超越你,遥不可即的梦。如此优越的你,如此黯淡的我,两个世界的人本不该奢望将来的。”

安小暖隐约觉察到些什么,抬头看到苏沫夏收拾好书包最后一次从教室里走出去,眼泪竟然在那刻止不住地往外流,悄悄地趴在桌上,没有谁看得到她的哭泣。“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如此想过。”安小暖啜泣着,一切却没了解释的必要。该丢的丢了,不该丢的也丢了。

再回家已在5月末了吧,安小暖忙着参加一个作文大奖赛,木心在忙着高考。那一个月似乎大家都很忙,小暖回家便没有通知谁,这一次,没有人知道她到家了。这一次,小暖捕捉着依旧是在夜里飞来的琴声见到了那个弹琴的人。微茫的灯光下,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白色衬衫,有着尖下巴的男孩坐在胡同口一张老旧得几乎要散架的木椅上。

“是你时常在这里弹琴?”小暖问她。

“是”他点头。

男孩见小暖直直盯着自己,便晃了晃手掌说:“嘿,发什么呆呢?”

小暖笑了,轻轻叹了口气:“谢谢你…只是,你以后不要来了。”“

“难道你不喜欢吗?”

“不,我喜欢。”

“那就行了。”男孩两腮骤然涌起一朵笑来。“只是,我要去往一座有海的城市了,这样弹琴的机会还真的怕很难再有。”男孩走的时候望着小暖说。小暖看着他,发现了一些温热的东西,她心疼一悸,一瞬忆起很多原来的片段。

那么小的木心,拉着她在影像店门前逗留,幻想有一天可以穿着婚纱和住在店面二楼的男孩跳舞;夏日的树林里,木心轻轻伏在小暖耳边说喜欢又不仅仅是喜欢这个待在她们身边的男孩。

“我相信所有的交会与分别都早已注定,只是自私地愿这时光再多逗留些时间,苏沐夏,苏沫夏,木心,我要你们幸福。”小暖自言自语。

2个月后,木心约了小暖去爬山看日出,雨后的山顶是泼墨的绿,透心的凉,天空透出海水的碧蓝,云朵的神情是浅浅的。

在这一天,如此晴空无云的夏天,回忆在长草。这些,那些,细支末节。安小暖习惯性地取出随身带着的水蜜桃色封皮的日记本,木心接过本子痴痴地看,又随手翻看着前边的页,纤细的手指慢慢划过,在一页上停了下来,她顿了一下“当风筝厌倦了天空,是否就会一无反顾的坠入大海?这个城市没有海,所以他没兴趣了解海誓山盟的重量。”随即拿过笔在扉页上写下几个清秀的字“那些年,我们流光飞舞的青春。小暖不明白这字的含义,也没有问木心。

小暖总是很细心,看得出木心有心事。

“你想他吗?”小暖问。

“…”木心抬起了头,望着小暖那张有些无辜的脸。“我想不吧…我只是想念那些个夏天。”说完,木心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安小暖也笑了。

“诺,这是他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小暖从木心手里接过一方盒,打开是一块手表,小暖最爱的款式。

“一块手表呀,我当是啥玩意讷,他还真算是个怪人。不过,他说会有那么一天带我们去看海,小暖,他苏沐夏答应我要陪我去看海讷。”木心安静而优雅地看着小暖,目光里带着阳光的芳香,让小暖觉得很亲切,心里软软的,不忍心提及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木心不知道苏沐夏,那个答应会陪她去看海的男生说过手表背后的秘密:我们每个人都将是表面上的针,不停地转动,一面转,一面看着时间匆匆离去,却无能为力。

木心不知道苏沐夏就是那个在夜里为小暖弹琴的男生。

木心不知道住在她心里的苏沐夏,住在小暖心里的苏沫夏不是同一个人却在这个夏天一样成为女孩心房的秘密。

“安小暖,你明知道我喜欢苏沐夏,可偏偏藏在你日记本里最多的就是他,为什么,为什么?!”木心咬紧嘴唇,尽力噙着眼泪“也许掌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最爱的女孩,就该为你的快乐去付出,希望这样的你,安小暖是快乐的。”木心安慰着自己,尽量不让情绪外显。

安小暖亦不会知道木心究竟在日记本里看到了什么。

街边影像店的音乐还在继续着,回忆却已经终止。谁都会有不一样的夏天。有所回忆是美好的,想起却是痛苦的,谁和谁在永远地舞蹈,只有自己才知道。洛丽塔只属于16岁,只属于18岁。

16岁,正是安小暖搬出小院的那一年。

18岁,正是木心去南方一所大学读艺术设计的那一年。

chapter 4 如果有如果

16岁停留在 原 处,却在记忆中远远地去了,和所有的曾经一样,渐渐被时间淡化,褪去真实的颜色,愈加虚幻飘渺起来 , 就像 那些院中的花,如今只能记得一片又一片炫目的色彩,一阵又一阵动人的香,却永远也忆不起每一朵花当时的神情和模样。 

木心上大学后,安小暖写过信给她,却是迟迟未收到回信,她不知道是自己写错了地址还是信寄 丢了,同木心的联系方式也只剩了qq,偶尔逮着木心在线,聊天也在木心“哦”,'嗯‘“呵呵’嗯嗯"的 回复下无法再继续。安小暖给她留言;那年的夏天,让小暖认识了你 ,大眼睛,聪明的女孩子,天真的笑容,有时表情也很无辜,让人心疼。小暖在想起初我们并没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一切都是缘分吧,一个随父亲工作 调动来到桐然城,迷迷糊糊走丢遇到了你,又住同一胡同。就这样,缘分左右着我们,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亲密,就是如此冥冥中注定 。小暖在想,也许木心是上帝给小暖最好的礼物,一个一生可以陪伴的朋友,可是如今如此沉默的你,有什么不可以 同小暖讲的呢?'依旧没有收到回复,依旧是沉默。

很可怕,时间仿佛一只魔爪,一点点夺去我们本来拥有的东西, 一刻不停。木心, 谢谢你在我黑暗的年华里开 出了一朵友谊花。

16岁的安小暖坐在操场上这 么想着,心口竟疼了起来, 她知道她的心口不该再疼的,她 清楚地知道转校后的自己越来越 不爱说话,越来越压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已承受不了太多。

时光, 距离都变 了我们的绊脚石。记得 有人说,我们每 个人都是表面上的针,不停地 转动。一面转,一面看着时间匆匆离去却无能为力只希冀往事随风,一切都会好。

就在安小暖努力将一切淡忘时。某一天,她看到了木 心给她留言的回复;我明白我变了,变得安静了,变得不想说话,变得不想去争辩什么。。。。。也许自始自终都是我一人 的自以为是。还是你们变得失了模样,失了心?还是我们都成长了。安小暖,再好的朋友也只能陪你走过一段路。你要学着自尊自爱,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

安小暖便再也没联系到木心。只是仰望头顶那片天,木心安静祥和的身影 时常会在蓝的不成样的天空倒映,在水雾中 消散。 

'鱼在水中, 云在天。 两条鱼在狭小空间中头尾交错又擦身而去,怎么看怎么像世间太多相遇。'安小暖望着经过视野的身影,想起了鱼的故事。似乎没有什么我们可以真正拥有,如此匆忙,如此拥挤。

他们说,鱼没有眼泪;他们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钟,在江湖上便可真相忘。而人,人太过发达的神经,如何去 真正 无所留恋 地忘情? 

安小暖记得5岁,美好的年纪;记得快乐无忧,天真烂漫;秋千滑梯,木马弹球,美好的记忆。

又是一年夏天 ,青草旁,树林里,一切都充满着夏天的味道。安小暖现在仍 能想起那些个夏天,只是物是人非,都长大了,懂事了,她感到有些疲惫。或许自己想的太多,便 随即收住了心思,抬脚向家里 走去。

回到家已是晚上。母亲催促她去睡 觉。小暖 缩在被 子里, 反反复复地想,那些消 失掉的夏天该 怎样去寻回。有很多事情, 我们要过好久才会去做。比如说,不回头的往前走。其实怕的是 忘了跟谁告别。

很晚的时候,小暖又从床上爬起,从书柜里翻出那本水蜜桃色封皮,水蓝色绸纱作花边的日 记本,一页页翻看着 沉淀在夏天里的故事,说不出的滋味:

木心,如果有如 果, 我希望故事可以重新编写,你是最幸福的那个。苏沫夏, 一直在想,如果有如果,很多年后很久没联系的我们突然 站在喧嚣的人群里相互注视着对方,第一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说的出口;苏沐夏,如果有如果,我希望你可以实现你许下的诺,陪木心去看海。

“ 苏沐夏''苏沫夏'安小暖一笔一划将两个作废的名刻在雪白的纸上,随记忆在笔尖流淌,她突然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落笔,'沫'字的第一横总是写的轻而短。如果不用心看,很难将她笔下的'沫'和'沐'区分开来。她想起那一年夏天 的 山顶上,木心翻看过小暖日记本后顿了许久说出的莫名其妙的话,想 起后来木心的冷漠,想起许多许多。。。。。

安小暖合上日记本, 仿佛听见了一丝浅浅的呜咽声。

不知 是小暖,是我,还是那日记本。

窗外,天蓝似海的深邃。。。。。。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萦歌彦语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审核:绍庆
☆ 编辑点评 ☆
绍庆点评:

打开日记本,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一块学习,一块打闹,儿时的件件趣事,仿佛就在眼前。
长大后,他们又会是怎样:物也非,人也非,事也非,往事不可追…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以陌路。
小说通过回忆的方式,把童年的故事,一个个串联起来,表达了对朋友的深深地思念,绵绵的深情。

文章评论共[3]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晚上好。谢赐玉小说版,期待更多佳作。at:2012年08月08日 晚上8:31

绍庆-评论

拜读佳作,晚安!(:012)(:012)(:012)at:2012年08月08日 晚上9:40

索岫-评论

拜读佳作,问好,夏安。at:2012年08月09日 早上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