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浅浅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她穿着露脐的短装和带着毛边的牛仔裤坐在迪厅的吧台边,端着高脚杯喝一种鲜红的红酒,从前的长发被烫得飞飞扬扬。迪厅里放着杂乱激狂的摇滚乐,拥挤的人群正忘情地扭动。见到我来,浅浅点燃一支烟,是那种绿色的凉彻心肺的纸烟。
满屋的喧闹中,我感到一阵抽凉;八年没见了,浅浅,是她吗?那个曾经视文学和绘画如生命的纯情女孩?“浅浅,你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境遇,是什么改变了你?”看着我最好的朋友我在心里问。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我要是不打电话约你,你大概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吧?” 浅浅看了我一眼,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弹了弹烟灰说。
“也许吧,浅浅,你倒是变了不少。”我说的是实话。
“变老了,变坏了,是吗?”依旧是那么不羁。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我又问:“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西藏、新疆、内蒙、广州、深圳、北京,谁记得都去了哪些地方?反正流浪了一大圈又回来了。”浅浅转动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象你,毕业、工作、结婚、相夫教子,平凡简单。可你知道,我天生是不安于现状的,这将注定我的悲剧结局。”
我没有说话。浅浅突然问我:“什么是爱情?”我愣在那里,见到我不回答,她抓起酒杯抬高了声音问我:“是不是它?”然后一饮而尽。
“浅浅!”
我今天看到明了,在商贸大厦,他带着个“蜜”,另一个女人可能是他太太,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很惊讶也很尴尬,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真他妈的!”
浅浅按灭烟蒂又掏出一支点上,烟头忽明忽暗:“这两个女人真可怜,一个歇斯底里地企图维系失败的婚姻,另一个拿自己的青春作道具空演一场爱情戏。”
“浅浅,你才可怜。”我在心里说,不禁想起了八年前——+
八年前,临近毕业最后一个学期的一天,浅浅满面娇羞地告诉我:“我觉得我好象爱上明了。”那个时候,浅浅长发垂腰穿着背带裙素面朝天。
明高大帅气又富有,一下子用掉4000元钱买一件名牌t恤只为消遣无聊。于是他的一掷千金使得他成为短周期高频率地更换女友的标准的花花公子大众情人。
“你爱他什么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天我一下子撞了他,书散了一地,他帮我一本一本地捡起来,他看我的时候好深情哦!他还说:“浅浅是你的名字吗?真美!”那声音好磁哦!“在那样的年龄,满脑子三毛琼瑶的浅浅轻易地被这样的男子打动了。
看来,一场悲剧的网已经向她张开。我竭力劝她:“浅浅,他很危险,就象一只采蜜的大蜜蜂,你捕捉不了他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捕捉他呢?我只要看着他飞就好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浅浅无可救药。
你说,假如有一天,所有的花都谢了,那只大蜜蜂会不会在我这根树枝上造一个窝?”浅浅一片纯真,令我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梦。
美丽的浅浅,纯真的浅浅,特别的浅浅终于一度成了明的女友。浅浅快乐极了,几乎每天都要挤到我的小床上身我汇报:“他吻我了”、“他说最爱我”、“他说要娶我”之类。有一天,浅浅一脸神往地说:“好想做他红红的红红的新娘。”
浅浅,你完了。我想。
事情象所有人预想的一样,明是飘浮不定的,当他又一次更换女友的时候正是初春,空气中还透着寒冷。浅浅一个人喝干了一整瓶葡萄酒 ,撕碎了明所有的画像;油画的、水彩的、素描的、水粉的,纸片纷纷扬扬洒了一地象化不完的雪,然后一直哭一直哭,把整个夜都打湿了。
我想浅浅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喝酒的,接踵而来的便是毕业和夏天。我被分到了一家企业搞宣传,浅浅则洒脱地穿着“别理我烦着呢”字样的t恤拎着画具开始了她的漂泊,她说她实在不愿意看到明身边遍地花开。“等到所有的花都谢了,我这根树枝就会回来收留那只孤独的蜜蜂。”临行前浅浅对我说。
浅浅真的走了,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八年之后,她仍然固守着那个梦想独身回来了。而明呢?易人无数娶妻生子之后仍拈花惹草,明的伟岸加上商界的成功使他从来都是花团锦簇。浅浅,你要等到花谢等到几时?……
摁灭烟蒂,浅浅把手指深深地插入头发:“我真傻,有树枝架窝的蜜蜂还是要出去采蜜的不是吗?”
浅浅又要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正欲再要时被我死死地按住酒杯:“浅浅,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醉?明认为爱情是酒,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也认为爱情是酒,越久越香醇。可今天我才知道,我酿的竟是一杯苦酒!”
浅浅理了理头发对我说:“走,跳舞去!”
我没有动,浅浅也不勉强,自顾自地下舞池歪歪倒倒纵情地扭动,在舞动的人群中,浅浅看上去憔悴又孤独。
有些晚了,我看出该回去了,浅浅有些失望但仍很理解:“走吧,好好珍惜拥有的幸福。”然后从手袋里掏出八本日记本对我说:“我已经几乎不写东西了,如果你还在写的话,八本日记记着八年的我,你可以把它拿走。”
“浅浅,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放心地说。
“人有时真怪,明明知道不对却偏偏要去做,爱时不言错,果然如此,若不是今天看到那一幕,我可能就会一生错下去。”
我知道浅浅在说什么。最后我说“浅浅,找个港湾停泊吧!该结束飘泊了。”
浅浅淡淡地笑了一下摇摇头,我知道浅浅还跟从前一样无可救药。在街头分手的时候她突然凄凄然地说:“真谢谢你陪了我一个晚上,今天是我生日,三十了。”
三十岁了,浅浅竟也三十岁了,时间真无情,仔细看看那张有些陌生的脸淡淡地生着细小的纹路,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
浅浅走了,和从前一样,我没有问她何去何从。借着街头路灯的灯光,打开浅浅和第一本日记,扉页上画着几片雪花,几根树枝和一个树下打着红伞的女孩背影,一旁配着一行娟秀的文字:当所有的花都谢了的时候,红红的木棉树下,我等着你的相思回头。
浅浅,痴情的浅浅,她忍受着时间一点一点吞青春的剧痛,固守着一份无法归岸的爱情。在飘泊不定的流浪中,人生的种种滋味让她变成今天这般玩世不恭。
快到家了。家中一盏灯在等我,一种幸福感溢出眼角。“浅浅,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我在心里一个劲地说。
本文已被编辑[素衣娘子]于2005-1-8 20:09:11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素衣娘子]于2005-1-8 20:13:5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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