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短袖与无袖

转眼秋凉，闲置已久的长袖衣服又该派上用场了。

衣服有袖子，原因在于人有胳膊——其实这是废话，但有些废话又不得不说——袖子因胳膊而设，其功能的本意，不外是保护胳膊：天冷的时候别冻着。

历史上的汉民族峨冠博带，宽袍大袖。袖子大也不是白大，能当做口袋用。“怀橘陆郎”说的是袖子里装橘子，李世民则用袖子藏鸟。可最大的袖子当属《西游记》里的镇元子，能把唐僧行者八戒沙僧白龙马一起装进去：不过这是神话，你别当真。

由于袖子大，因此好多藏着掖着的行为，暗中操作的勾当，都可在袖子中进行的。有如此勾当的一是商家，二是官员。买卖双方在长袖里面摸手指头，讨价还价，这种情形就叫做“袖里乾坤”。袖子既然能装东西，也当然能装钱。官员贪污盗窃公家的金银财物，也是由袖子囊括而去。如果当官的袖子里没有这种钱，便说是“两袖清风”，这说的是为官作宦之人的清廉之举，令人敬佩。当然，有没有另当别论。

但有的时候袖子长，也不方便。比如打架的时候，长袖子容易被对手抓住而吃亏。男人发怒有很多种表现的方式，比如“怒发冲冠”。但那好像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的发怒；而普通老百姓古时候大约没有“冠”，因此普通人发怒时只好“撸胳膊挽袖子”，这样打起架来多了几分胜算。

可是“撸胳膊挽袖子”好像也不是男人打架时候的专利，女性有时候也要这样做。大观园里的蘅芜君画菊，碍于袖子过长，也难免挽一挽或者拉一拉袖子，露出一段风流。于是便有了“跳脱秋生腕底香”的场景：彩袖皓腕，金钏墨菊，顿生妩媚。

天热的时候要穿短袖，图的是个凉快。这样一来，胳膊便露在外面一大截。更热的时候，干脆便把袖子彻底去掉。前几年春晚上有个谜语是“长袍变成了马褂——打一歌手”，谜底是“殷秀梅”：谐音是因为袖子没了。可见无袖的服饰也是一道别具特色的风景。我不知道无袖的舞蹈是不是印度特色的舞蹈，但总觉得印度的舞蹈没袖子光胳膊的占多。前几年有个聋哑人的舞蹈“千手观音”拿了大奖，演技自不必说，但没有袖子好像也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

在漫长的服装发展史中，袖子也花样翻新。诸如喇叭袖、灯笼袖、蝙蝠袖、泡泡袖、半截袖等等；袖子已经从单一保暖御寒的需要增加了审美的内容，色彩的装饰便是其一。“红袖”是风韵女子的专用，“红袖添香”几乎是所有书生的梦想。然而大概是因为能为人添香的“红袖”少之又少，所以蒲松龄便常以妖精来代替之，“红袖添香夜读书”在他的笔下便成了妖精添香夜读书，也很有趣。

古人诗词写女子的动感往往通过袖子来表现：“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等等，数不胜数。“袖长善舞”是所有成语中最写实的成语。京剧因为嫌现实中的袖子短，便创造了加长的“水袖”——更是把袖子在舞美中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达到盘旋飞舞，婀娜多姿的效果。曹植笔下的洛神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形象，若无长袖是断断不能——裤腿是绝不会有如此效果的。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袖子的内涵远比裤腿丰富多了。至于“财神爷甩袖子——蹦子皆无”，那就又是一回事了，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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