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枯萎的蓝kzoecheng

发表于-2012年08月31日 下午4:29评论-21条

空阔寂静的马路两边,是脱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天空一直是阴冷的,有流离不散的云霾。那个男人的脸,似乎在逐渐的苍老中。有时候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会看到他的眼神,那里有一些熄灭的灰烬。

黄昏的天色异常阴暗,暗黑的天空仿佛聚拢着所有的乌云。外面下着很冷的细雨,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眼神是寂静淡漠的。走在泛着白光的水泥路上,万物好像披着一层微寒的水雾。

潮湿的空气中有颓靡的花香;十字路口的花店里掌起了灯。拥挤逼仄的空间里摆满五颜六色各种花朵。艳丽的色泽在灯光下好像快要流出剧毒无比的汁液。他走过去,抽出了一支枯萎的玫瑰。干花看起来像木乃伊,没有灵魂。老板说,鲜花不好卖,放一天都憔悴了。他将手中的玫瑰放在鼻子上使劲的嗅了一下,似乎要吸干它最后残留的芳香。那是它等不到来要买它走的手,他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它肯定已经等了很久。

那天清晨醒来他没有睡在她的旁边,她在浴缸里发现他躺在血泊中,左手腕上有一道干涸的血痕。稠腻的血液散发出的腥味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空间,她过来搂住他的头,无声凄恻的恸哭。为什么为什么?他身体还有微弱的余温。送往医院的路上他不停的抽搐,没有跟她讲一个字。

他叫蓝,一个普通的南方男人。是一家建筑公司基层审计员。她叫浅浅;在一家幼儿园上班,兼职地给小孩子弹弹钢琴,教他们唱一些儿歌。他们从高中就是同学,大学毕业后便住在一起。

空气中开始感觉到风中的清冷,浅浅常常穿着散发着洗衣粉被晒干后的香气的白色裙子,细带子的平底凉鞋,脸上偶尔有淡淡的妆。她请假专门在医院照顾他,他一直喜欢吃她做的饭菜,所以她每天在家里做好他喜欢的菜然后送到医院。

浅浅是温和而又寂静的,像一朵山谷花丛中不卑不亢的清香花朵。兀自散发着独特的芳香。她给他削了一个苹果,你现在身体很虚,多吃些水果。她明白他心中一肯定有太多不愿开口的压抑与扭曲的黑暗,她怕多说一句话会让他心里的痛疼再次席卷而来。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医生说再晚到十分钟,身上的血液就要流尽了。他的嘴唇像是在沙漠中行走多日一样失去水分开始龟裂,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有些人是注定要爱着彼此的,像血液一样渗透在对方的骨血里。浅浅抓住他手,他的手指是冰凉的。没事就好,你安心养病。医生说你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南方的秋天来得很仓促,傍晚越来越凉的黄昏,路旁的落叶像生命走到尽头的枯叶蝶。蓝出院的那天,夕阳把云朵点缀得好像一副色彩鲜艳的油画一样,有模糊的暧昧,翻涌成大片大片无声的和煦。蓝和浅浅下车往公寓里走的途中,她突然想起蓝给她写过的那些笨拙的文字,他是一个固执的人,曾经因为漫长的等待而一直过着孑然一身的生活好多年。这个外表落拓不羁却有着寂寞的灵魂的男人,走在人群有一种肆无忌惮的淡漠,有女孩子在一起的谈话就会显得沉默迟钝而心思细腻的南方人。

每天云锦会在七点的时候起来,浅浅在厨房做好早餐。有时候是土豆有时候是煎鸡蛋,跟清淡的粥。昨天晚上睡得好么。浅浅小心翼翼的问他。他轻轻点头,欲言又止。他低头喝了一口粥,发出空旷的声音。浅浅接着说,我今天要去幼儿园上班了,中午不回来,你在外面买点吃的。蓝抬起头看她说,我今天也要去上班。眼神里似乎有乞求的渴望。浅浅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说,嗯嗯,没事,没人知道这发生的一切。我跟你们公司里说你生病了。

蓝站起来说我吃完了,走过去亲吻蓝的发丝,有一股熟悉的薄荷清香。

他关上门的时候,浅浅停下手中的筷子。脸上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她还是担心他的。

蓝的办公室在市中心的写字楼第19层。每天早上进写字楼前,会在楼下排队买一杯咖啡带走。每个人顶着一张苍白疲倦的脸,靠着这些苦涩的咖啡豆冲剂出来的液体提取体内透支的能量,弥补心灵的疲惫和因睡眠不足而变得迟钝的反应能力。他们仿佛这个石头森林中被铁笼锁起来的困兽,睁着血红的双眼,拼命的挣扎。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他叫云锦,在蓝的隔壁办公。云锦是个大大咧咧的男孩,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坏坏的,嘴角一边上扬,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家境优越,过着奢靡腐烂的生活。云锦说他爸把他送到这家公司只是不想让他成为街头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因为他曾受过沉重的打击。

有时候云锦又像一个永远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迷失在恍幻城市的寂寞男人,他总是跟各种不同漂亮的女人交往,渴求找到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可每次跟一个女人分手后在酒吧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便无声的痛哭起来。

那些分手都是云锦提出来的,那些女人看上了他的腰包和英俊的外表。可没有一个人看得出他内心的阴郁。他有时候对蓝说,两个不相干的彼此抱着不同的目的各取所需的人暧昧地在一起,那些*体上的痴缠和心灵的遥远隔绝造成的巨大落差是比一个人抱着枕头在下着雨的夜里更加寂寞。蓝说,那些失落就像整天跟你嘻嘻哈哈在一起的女孩子却不知道你是如此的深爱她,而这是属于一个人的游戏,让人沉沦。

云锦老是嘲笑蓝的天真。他有时很认真的说,蓝,你的生活很美满。我说的是真的。我觉得对男人最好的赞美就是,看一下他的生活,然后说很好,那个家伙做的是对的。蓝喝了一口咖啡说,其实做起来并容易。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疤,有些空漠的笑了。

通常下午下班,如果没有未做完的工作。他就从写字楼里出来,步行一段路程。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然后在里面等车回家。有时候因为车厢的闷热和路途的漫长,饥饿和工作的疲累,使他在人群中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他眼神木滞地只是看着车子一站一站的停靠启动。窗外追着车子谩骂奔跑的人。城市上空弥漫着灰尘的雾气。紧攥着拉坏的紧张而生硬的手指。

他在昏昏欲睡中忽然被骤停的车子产生的惯性猝不及防地向前一个趔趄;顿时背脊发凉。随后太阳穴里像扎入一针长长的冰冷的银针,从左边穿刺到右边。他望着周围一张张隐忍陌生的脸,他们都好像在偷偷看着自己。他开始莫名的心慌,胸口沉闷得如同被人粗鲁地捂住口鼻。他努力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车厢里的空气似乎被抽成了真空。眼前开始闪现大片蝌蚪状的白色光点。旁边的人见状惊慌回避。车子靠站的时候,他匆促的下了车。他蹲在路边恶心的吐了起来,他感觉整条街上所有的人都在斜着眼角看他。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好像所有人都在议论他,围着他不停旋转旋转。

他冲到路摊边买了瓶冰水,漱了几下口然后喝了一点,剩下的全部浇到头上。那些冰凉刺骨的冷水顺着肌肤流了下来,白色棉质的衬衣出现几道湿痕。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甩甩头似乎好了些。

蓝回到家的时候,浅浅已经在厨房开始做着喷香的饭菜。他一进客厅就闻到一股清幽的花香,那是一束放在电视机旁边的纯白色的百合。他走过去,嗅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芳香像是一双伸进心脏的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安抚狂躁的心跳。

今天是教师节。浅浅端着菜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一个小朋友的家长执意要送我一束鲜花。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跳跃着调皮的幸福。她从来都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孩子,有时候看上去冷淡的表情下,其实内心是如同丝绒一般的柔滑细腻。

蓝笑了,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轻松的笑了。浅浅捕捉到这细小的瞬间,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蓝走过去搂住她单薄的身体,将头深深埋进她散发着淡淡薄荷清香的乌黑发丝中。

吃完饭你去把水电气的费用交了,上个月交的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浅浅边吃边说。嗯。蓝默默抬起头,看见她低着头,柔软的刘海微微垂下来。身上穿的是去年生日他送给她的粉色桃领的碎花裙子,洗得有点发旧。露出光洁的脖子。线条优美的清瘦的锁骨。

黑暗中他靠近她。浅浅蔷薇般醺然的脸在他的手心中如花盛开。女孩赤luo的洁白的身体,像一匹被揉搓着的丝缎。发出轻微的扭曲的声音。他打开她的身体,熟练的手指因为重复而失去了敏感。温柔而淡漠地。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呈现在冰冷空气中的肌肤。当他深重地进入她的身体。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寂寥的声音。像小小的水泡,在沉寂的海面消失。好像在某个雨后弥散着薄雾的黄昏。他出现在倾斜的街角,手心里突然滴落上去的一颗水珠。

激情退却的瞬间,他像一片黑夜中的叶子一样,随风沉默地飘落在黑暗的虚无中。

暮色寂静的初秋黄昏。潮湿的空气中有颓靡的花香。街上寂寥的几个行人匆促的赶路。蓝步履蹒跚的漫无目的行走。

华灯初上,车灯来来往往,照得街上人影憧憧。雨似乎一直在下,丝丝融融的。环卫人员安静的拖着保洁车。鞋店老板拉下卷门。候鸟成群的飞行,像一只只黑色的幽灵,翅膀在空中划出寂寞的声响。他仿佛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转过头去。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他用手揉揉眼睛,他感到自己的手指苍白而冰凉。他对着越来越浓重的夜色喊她的名字,浅浅。他发现自己嗓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在无声的呐喊。他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用力的哭泣。喉咙里只有像某种兽类急促的呜咽。他突然感觉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人一直在盯着他,盯得他背脊发凉。他顺着街道疯狂地奔跑起来,脸上扭曲的恐惧像一朵枯萎的玫瑰。森然恐怖。

忽然街上的人都开始变得狂躁起来,相互追赶,然后趴在彼此身体上撕咬起来。他惊慌的奔跑着。空气慢慢扩散着浓重的血液的腥味,一张张扭曲的惊恐的血肉模糊的脸。像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刚从树枝上飘落的枯叶,痛苦不堪的等待一点点地腐烂殆尽。

蓝突然睁开眼睛,一身虚汗。眼前是一片坠入深渊一般的黑暗,满心都是绝望,这绝望来自生活中潜移默化中堆积的压抑或者是内心深处的黯黑忧郁。浅浅在身旁安睡如婴。他起身光着脚走在地板上。他闻到潮湿的空气中清幽的香味,那是百合的清香。他走过去重重的嗅了一口,每个肺泡里都好像充盈着这种药剂一般的香味,让他觉得清醒。

他走到饮水机旁,大口大口的喝了一杯凉水。额头密布的汗珠慢慢冷却下来。

早上浅浅煎了蛋,是蓝喜欢的那种,将蛋清和蛋黄搅匀后在锅里放一点酥油,七分熟的时候撒上一些细碎的葱末起锅。他的胃口似乎不错,将所有的鸡蛋都吃完了。她侧着头微笑的看着蓝。浅浅是看上去特别干净的女孩,没有任何的邪恶和陋习。世俗的争夺与谄媚与她无关。每次他凝望着她花朵一样的脸的时候,总是觉得心里砰然乱跳。

周末的时候。浅浅呆在家里。有时独自跪在地上擦地板。有时洗衣服。一边轻轻地哼着歌。有时候跟蓝一起去逛街,她喜欢一直挽着蓝的胳膊。仿佛一个怕走丢了的孩子。蓝带她到德克士吃水果萨拉。在德克士店里,浅浅快乐的点了一个小杯的可乐。她是个极易满足的女孩,从来不抱怨什么。似乎一直抱着一颗感恩的心,虔诚地活在这个世上。可是她是脆弱的,像是开在阴暗中的纯白的馨香花朵。花瓣仿佛一吹就破裂了。

浅浅会讲一些在幼儿园那些小家伙有趣的小事。每次讲到高兴的时候眼睛就会异常的明亮。像一颗极夜里耀眼的星辰。蓝总是认真的听着,话总是不是很多。偶尔会说一些办公室里事,比如谁谁谁那天把衣服穿反了,谁谁谁喝完咖啡发现里面有一只蟑螂的尸体。

初秋的阳光变得和煦,天空藏蓝显得格外高远。斑驳的树影映在街边巨大的落地透明玻璃窗上。奇异的光与影的重叠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海市蜃楼。

他们去服装店看衣服;浅浅看上一条缝了三层薄纱的裙子,黑色,苔绿,然后时候散落黑色小朵碎花的褐色。颜色融合得很优雅,长短不一,裙袂翩翩。她穿着裙子在镜子前面来回的转圈,快乐地问蓝好不好看。他看着她穿着一条深色的裙子,那是他从未见过她穿的风格。她一直都是穿浅色的白色或粉色棉布裙子,此刻的她显得更加纯真而妩媚。他笑着说真好看。当她看了价格的时候,她立马脱下来。蓝说怎么不买了。浅浅笑着说,那个不好看。我还是喜欢纯色的裙子。她是个不会撒谎,他轻易地看穿了她的谎言。他过去问导购员价钱,准备付账的时候。导购员说,这是今年的新款,打完折后是八千六。

早上起来的时候,蓝觉得嗓子艰涩难忍。似乎是呐喊了一夜之后的伤痕累累。早餐他只吃了一点就走了。

公寓楼前的梧桐树每天不停往下落叶,每天早上路过的时候都会觉得它比前一天更加苍老。但他明白来年春天的时候,那些嫩绿的枝叶又会发满整个枝头。生命无尽的边际像一片辽阔的原野。而人的一生如一世蜉蝣,转瞬即逝。

因为需要生存,所以不得不每天周旋在城市喧嚣的尔虞我诈中。每天需要挤在拥挤杂乱的人群中。被各种通讯工具的电磁波将*体穿透。蓝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日光透过城市上空污浊的空气和狭小的楼缝照到黑色的柏油路上。摩托车排气管口乌黑的废气。泡在臭水沟里腐烂的树叶。鱼贩从水里捞出一条鲢鱼,熟练掏出腥红的内脏,扔在一边引来一群嗡嗡地绿头苍蝇。路人一脸漠缓慢然的游动着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

在公司发布即将要减薪裁员的消息后,他开始每天不停的下去买咖啡喝。一杯接着一杯,像水一样将它们喝掉。他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些黑褐色略带苦涩的液体才导致夜里失眠多梦。他脑子总是想起房子的首付还差多少钱,还有浅浅穿着那件深色连衣裙子的时候,脸上灿烂的笑容。

每个人都憎恨贫穷,它们像你深陷沼泽时候压在身上沉重的包袱,有时候越挣扎会发现反而越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们被平淡生活所淹没的理由,就是这样非常简单。怕没了工作或者怕穷。都市中很多人都想随心所欲的自由自在,想过自己喜欢的的生活,但现实总是让他们屈服。因为很多人无法不顾一切,抛不开世俗的羁绊。一生营役劳碌,却过着平庸的生活。

云锦又换了新女友。因为他在电话里喊的那个女人名字不同了。蓝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整理一些资料。云锦挂了电话说,这个周末有个生日晚会,我爸的。你也一起来吧。带上浅浅。蓝说,浅浅不喜欢参加那些活动。

云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消瘦的脸颊像斧劈一般锋利;他是个锐利的男人。那你一个人来吧,到时候我接你回去。他整天闲得没什么事,公司的裁员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老板是他老爸的下属。

蓝喝完这杯咖啡,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云锦。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借钱。因为现实的压迫,倔强而耻辱的自尊心被啃噬得千疮百孔。

下午他向主任请了半天病假。他打车过去把那件深色连衣裙子买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用袋子装好。空气中似乎有桂花的醇香,人们模糊的脸上撒上了秋天温和的阳光。

他站在教室门外,浅浅在教室前面专注的弹钢琴。一头漆黑华丽的发丝披在后面。修长而洁白的手指时而激情时而低缓地在琴键上翩翩起舞。她脸上恬静的像一朵纯白的马蹄莲。他在外面看得出神。

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明亮的眼眸。浅浅像个天使一样,安静而甜美。教室外面的花坛里有株银杏,四周簇拥着茂盛的荼蘼。蓝安静在外面听完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浅浅弹完抬起头的时候,下面有小朋友喊,老师,有人找你。

那天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布衬衣,一排透明的扣子像水晶一样光洁无瑕。浅浅转过头去,笑着说,你怎么来了。蓝甩甩手中的袋子。脸色有些苍白的笑了。

他记得那天她的快乐的样子。候鸟在天空盘旋,银杏树金黄的落叶在风中飘落如雨。

下午浅浅还要上课。蓝把裙子给她后就离开了。

在医院的时候,蓝找到一个精神科的医生。他跟医生说起那些奇怪的梦境。他说,那不仅仅是梦境,我能真实的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早上起来我的嗓子好像嘶喊了一夜一般痛疼。医生说,那可能只是你晚上睡觉着凉了导致扁桃体发炎了。他摇摇头说:有时候那些梦境能给我带来巨大的恐惧,好像我背后有人一直有盯着我,他们想杀我。我无处可逃。医生说人失眠后做奇怪的梦很正常。

他没有跟医生提到自己自杀未遂。医生最后的诊断是工作压力太大,造成失眠多梦。于是给他开了一些安眠药。

公寓楼前那棵梧桐树还在一天天往下掉枯萎的黄叶。蓝每天晚上睡觉前背着浅浅偷偷服用安眠药。一天比一天药量大。他怕浅浅知道了会担心,她是这样的脆弱。他不忍心看到她有一丝的难过。他认为这只是小问题,过一阵自己就慢慢好了。

周末的生日晚会。蓝给浅浅打电话说晚上晚点回去。他很少晚上回去,他想他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公寓写字楼写字楼公寓,这样单调重复的生活终究有一天会把人冲刷得圆润光滑,直到没有一点锐气。他抱着丰富生活的态度坐上云锦的车到了一家豪华的酒店。

云锦旁边是个高挑纤瘦的女子;明眸皓齿。素净的脸上有淡淡的妆容。身上穿得是一袭玫瑰红的丝绸低胸礼裙。大厅里辉煌的灯光照上去,有一弯皎洁的光泽。显得高贵而典雅。云锦对蓝说,我先去陪几个客人等会来找你。

蓝独自在人群中,手里摇晃着加了冰块的红酒。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喜欢人多的地方。他一直是个不怎么喜欢主动的男子。那些陌生人之间的游戏,好像是一场旅行。你可以随意地介绍自己。流浪归人,外企白领或者公司老板。你可以完全丢掉生活中的枷锁,做一个你自己一直想做的人。如果你的表演足够逼真。人们也会相信。那些酒精麻醉的情感在血管中肆意翻腾。你可以跟任何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诉说你内心的苦楚。大声地评论上司游泳圈一样的肚腩或者讲述一段失魂落魄的恋情。

高脚杯与高脚杯之间的碰撞。酒精挥发在空气中,皮肤上薄薄的汗渍,以及高级雪茄燃烧后飘散的烟圈与香水混合在一起。嗅出纸醉金迷的味道。

云锦似乎喝多了。他眼睛开始迷离起来。他是个豪爽的人,出手阔卓。但他是忧伤的,整天游刃在虚幻的感情游戏中。被金钱和女人淹没。好像池塘里根须浸泡在水中的绿色浮萍,注定一生飘摇不定。

他曾跟蓝说起他的往事。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小敏,一个高挑纤瘦的北方女孩,那是他的初恋。他对她百般呵护,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他们每天在一起,大学里面所有人都羡慕他们。他们约定毕业后一起去西藏。命运的阴霾偏偏笼罩在他们身上,在他们准备出发的前一个晚上。那是夏季里极其平常的晚上,他送她回家。路上突然下起倾盆的大雨,他在马路边上拦到了出租车。招手叫在电话亭里躲雨的她过来。她闷头跑向他到时候,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尖锐的刹车声,在湿淋淋的雨幕中像一头巨大猛兽一样将她撞向半空。顿时天地开始无声的涌动起来。他说到这的时候开始情不自禁的泪如雨下。

从此他一直在阴影下过着糜烂的生活,借着酒精和情*麻醉破碎的灵魂。他说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灵魂是被囚禁的。就算喂食再多的金钱也无法释放。他渴望被放逐,却没有方向。

云锦找到蓝的时候,他的口齿开始不清。醉醺醺地说些支离破碎的心事。他说,蓝,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爱你的妻子。

蓝扶他到卫生间。他趴在盂洗盆上剧烈的呕吐。污黄的食物里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精味。蓝轻轻拍拍他的后背,锦,你不能一直这样。你要醒过来。

云锦打开水龙头漱口,哗哗的水声中。他的肩膀开始抖动,英俊的脸上挂着分不清是泪还是水的透明液珠。蓝,扶我到天台透透气好吗。

城市的上空有模糊的云团。入秋的夜风冰凉透骨。蓝突然感到一阵阵地头晕目眩。云锦站在女儿墙旁,黑色的风把他头发吹得轻轻飞扬。蓝揉揉太阳穴说,云锦,你何苦作践自己。你身边有这么多女人。不缺优秀聪慧爱你的女人。云锦用手心捧着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我现在已经无法再爱了。在小敏从这个世界消失的那天起,我的心就死了。

你需要放下过去的包袱。彻底的重新再来。

你说的那么轻巧。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浮现都是她被撞飞的一瞬间。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没看清路上情况。后悔不能替她去死。

云锦。你不能让宿命的阴影笼罩一生。她的离开并不是你的过错,生死都是命格的劫数。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你懂个屁。云锦歇斯底里地叫着,你根本不懂那种痛苦。

我高三那年冬天。我记得那天是过小年,因为高三补课所以我还在学校上课。中午放学的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说跟妈妈两个人在家吃火锅,家里一切都好叫我不要担心。晚上我下自习后就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那头哭着对我说爷爷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我连夜包车回去,一路上眼前都是爷爷的影子在闪现。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爸爸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紫。妈妈在柜子找衣服,看见我回来了。哭着对我说,蓝,是你爸啊。是你爸死了啊。我走到床前……

云锦走到他跟前用力地抱住他。他感到脸上满是泪水,在夜风吹佛下脸上的皮肤变得绷紧起来。但是他没有哭,只是轻轻地说。那时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我想我会一直就那样难过下去,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原来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时间淡却的,伤痛,往事,记忆,期望……都是可以随着时间而慢慢淡化。我曾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跟任何一个人提及这件事,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可以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你放不开她是因为她给过你刻骨铭心的瞬间,那是因为你从未想过试着放开。你一直在深深的自责。你以为每天喝得醉醺醺的频繁地换女人就可以逃避这一切,你想减轻内心的负罪感。可在你颓废地苟活下去的每一天里,心里所有的伤口只会无止尽地重复被撕扯。

云锦重新回到围墙的边缘,沉默无语。手中的香烟在风中明明灭灭。

也许,你可以试着一个人去西藏。去完成你们失约的承诺。这件事终究是要有一个了断的。蓝的语调非常平静。

蓝回到家里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黑暗中他没有开灯。对面商业大厦上明亮的霓虹灯隔着反光的玻璃窗照过来。呈现一片恍惚的光晕。他脱掉鞋袜,光着脚在地板行走。微凉的空气中依稀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他洗了个热水澡。整个洗手间里因为没开窗氤氲着迷雾一般的白色水汽。他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像窒息一般。虚汗不止。心慌意乱。他匆猝地从客厅的柜子翻出那个小白色塑料盒子。把剩下的几颗安眠药全服了下去。他擦去一块镜子上模糊的水雾。看到镜子里脸色枯黄的自己,好像一片入秋的梧桐叶,在渐渐枯萎。

突然窗外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他的心脏像被一双冰冷的双手紧紧勒住了。他看到城市上空笼罩着巨大的黑色云朵,它们紧紧的挤压在摩天大楼的上空。一道道刺眼的闪电在地天地间驰骋。似乎一场从未见过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他想是安眠药起作用了。于是轻轻地打开房门。浅浅卷曲着身体安静地睡着了。他过去轻柔地亲吻她的额头。

半夜她被蓝剧烈的翻动惊醒。他捂着腹部,将脸深深扎在枕头里。因为痛苦他全身微微抖动起来。她惊慌失措,打开灯。用手拍他的背部。恐惧而焦灼地问,怎么了怎么了。然后连忙拿起电话准备叫救护车。蓝转过头,鼻子流着血。他抓住她的手说,没事没事,不用叫救护车。他侧过身平躺下来,脸上的肌肉有扭曲的伤痛。枕头边上有一块混乱的血迹。她看着他,轻轻地啜泣。

窗外的夜静悄悄的。有些微风透过未关严实的窗边把窗帘吹得轻轻地摆动。他深深的调整着呼吸。她去洗手间拿来一条湿毛巾替他擦脸上的血迹。他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他感觉到她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受怕。

没事的。只要你没事就好。浅浅流着泪微微的笑。他把所有的梦境以及那些感觉和幻象统统告诉了她。她眼泪涌满了泪水,那你今天晚上梦到了什么。

世界末日。一场从未见过的暴风雨。城市的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沟壑。海水铺天盖地的吞噬着一切。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

第二天,蓝一出门就感到一阵寒意。天上压着一大片铅灰色的云朵。有些模糊的光亮从云层的罅隙中逃离出来。有一片海底鱼群一般的鸟群在云层下面,密密麻麻的黑点像变形虫一样变幻着形状。在半空中蠕动着。

在医院的走廊里,蓝迟疑了一会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药已经吃完了。他慢慢坐了下来。医生抬起头看他,这么快吃完了?他说我的情况越来越糟了,安眠药已经控制不了了。

他终于坦白了。他说我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像是噩梦。总是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要害我。或者一场巨大灾难要降临了。我总是感觉自己快死了。我很害怕。

医生认真的聆听。慢慢从嘴里吐出一句,这好像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状。

蓝愣了愣。胸腔里像*入一根硕大的冰刀,有尖锐冰冷的痛疼。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说我外婆以前曾患过精神分裂症。她每天都说有人要谋害她,总是担心受怕。经常半夜一个人跑了出去,说家里人要害她。她随时身上装着一小瓶用止咳糖浆瓶子灌满的农药,她说要是有人要折磨她。她就喝药去死。终于在新年的第二天在我家楼上将绳子绑在梯子上面,吊死了。

医生说,我很抱歉听到这些。我有一个认识的医生,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离这有点远,有时间你可以去那咨询一下。说着递给他一张名片。

蓝平静的接过来。眼神有些空洞。那你能再给我开些药么,我暂时没时间去。我需要控制这种状况。任何手段。

那些白色的小药片,医生说能暂时治疗幻觉妄想。他拿在手里,感到一丝丝的安全感。回来的路上,云层似乎有些褪淡。但那片黑色鸟群依旧像某种磁场干扰了它们的方向感一样,一直在盘旋不散。

周末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他在站台上等公交。阴冷潮湿的空气中,有树叶腐烂的味道混合着汽车的尾气。突然一声巨大的雷声在天边炸响。他吓得缩了一下脖子。身边的人纹丝不动地摆着一张隐忍麻木的脸。他问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你刚听到打雷的声音么。公交到站了。中年妇女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登上了公交。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他哆嗦着掏出小药瓶,吞下两颗白色小药片。

在车厢昏暗的光线里,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失去日光下面的光鲜。空洞的没有任何表情。也许是药物起了作用。周遭变得异常寂静,人们安详的望着窗外或者独自把玩手里的手机。马路两旁的香樟树叶在白色混沌的光芒下泛出翠绿的光晕。

浅浅打来电话。他在前进西路下了车。

雨天的暮色是颓靡的。秋季里阴寒的北风把落光树叶的枝桠吹得呜呜作响。浅浅等在鸿腾的门口。在人群中远远的。她是那种寂静,又隐隐透出脱俗气质的女孩。蓝想起第一次见到浅浅是在刚开学的时候。他搬着桌子从讲台上过去,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歪了她的桌子。他忙说对不起。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安静的将自己的桌子摆正。就那一眼,他就彻底沉沦了。

浅浅穿的是那件他从云锦借钱买的深色裙子。柔软的裙袂打在赤luo的光洁的小腿上。她站在萧瑟的秋风中微微颤栗。他过去连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你要当爸爸了。浅浅微笑着说。

蓝在人群中仅仅地抱住了她。他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地说,浅浅,我会照顾好你们一辈子的。他的手指抚摸到她背上的头发,长长的漆黑的发丝,像丝绸一样光滑柔软。

秋天越来越深了。偶尔坐公交的时候,看见人民路旁的枫树已经红透了的枫叶落得满地都是残红。蓝去写字楼之前照样要先买一杯咖啡。因为这是公司减薪裁员考核的最后一周。他需要这份工作。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隔壁坐着的人已经换了。

同事说云锦已经辞职了。他在那里怅惘了好久。原来缘分不过是这样脆弱的东西。没有再见的离别;又或者是离别之后的重逢。突然的消失或出现。遇见或错过。我们都无法抗拒。

他在办公室加班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一个人还在电脑前整理一些数据。他听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寂寞空旷的声音。空荡荡的像午夜穿高跟鞋的女子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的蛩音。他关了电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响起两声敲击的声音。

蓝循声望过去,窗外已经是暮色浓重的黄昏。天上飘着灰紫色的云彩。阴暗的办公室里只有门口一盏灯亮着。他走过去,发现窗子没关好。他把手放在窗棂上的时候,突然从窗户外上面出现一个倒挂的男人。一张血肉模糊的狰狞的脸,一身破烂的衣缕。

他的耳朵里忽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噪音。像是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越来越膨胀的脸上有扭曲的恐惧。那声音越来越大,快要将他震得粉身碎骨。在濒临死亡边缘的时候,突然嘭的一声。所有的玻璃顷刻碎成粉渣。接着是办公桌炸成柳絮一样的木屑。他看见自己的腿像高温下的蜡烛,迅速熔化。然后全身血肉横飞。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

嗡嗡……他睁开眼睛。空洞的瞳孔没有焦点。嗡嗡……原来是手机响了。他发了一会儿愣。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云锦。他接通电话后,信号不是很好。只听见那边有沙沙的声音。云锦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喂,喂。是蓝吗?我现在一个人在拉萨。刚一下飞机发现这儿下了好大的雪。我会好好替小敏实现失约的承诺。蓝拿着电话,心里终究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看看窗外的夜色。我要做爸爸了。

云锦在那边似乎很高兴。真的吗?

嗯嗯。蓝凝望着身边熟睡的浅浅。像一朵洁白的清香的花朵。你一定要幸福哦。云锦在那边大声喊着,声音有些颤抖。太冷了。我要挂了。谢谢你,蓝。是你拯救了我。蓝微笑道,你也要幸福哦。

他放下电话的时候,感觉脸上凉兮兮的。用手摸上去;原来脸上早已经布满泪水。他光着脚走到客厅,阴冷的空气有很淡的花香。那一捧白色的百合已经枯萎成焉黄的烟草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他倒了一杯凉水,饮水桶里突兀地冒了几个水泡。在寂静的夜里;那么落寞。

公寓楼前的梧桐树上只剩几片依依不舍的黄叶。光秃秃的枝桠横向天空。在风中无声的抖动。在去站台的路上,天空依旧有一片海底鱼群一般的鸟群在云层下面。他在想为什么它们不南迁。忽然空中的乌云快速翻涌,在城市的上空聚拢。分辨不清是哪个方向的风吹得他张不开眼睛。树枝剧烈的摇摆。云层间开始出现闪电,一道一道打在地上,像是一条发亮的火链子在抽打着大地。他感到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接着空中的鸟群在叽叽喳喳的叫,像是在撕心裂肺的呐喊。它们摆成一条黑色的巨龙,在空中不断的缠绕翻腾。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只黑色的飞鸟,摔在坚硬的马路上,翅膀挣扎着动弹了几下,然后陆续不断地有飞鸟掉下来,像是下一场黑色冰雹。一会儿传来响彻整个城市的防空警报声,呜呜——他拔腿就跑。

蓝从椅子上摔下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诧异地看着他。忽然他感觉整个写字楼在摇晃,似乎发生强烈的地震。接着他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城市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他大喊,快跑,发地震了。快跑啊。

大家都一动不动看着他在疯狂的呐喊。没有人说话。蓝推着旁边同事,快跑了啊;有地震。你们怎么不跑啊。

主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往他脸上泼了一杯冷水。大喝,你疯了。

蓝惊恐的看着主任。眼神空洞得像两口看不见底的深井。他指着每一人,脸上是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表情。用力的嘶喊,你们真的以为我疯了吗?啊?!这儿将会有一场你从未见过的灾难降临。而你们没有一个人做好了准备。所有的人都会死。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蓝。蓝走到一个女同事跟前,大叫:安娜,你觉得我疯了吗?她吓得整个身子缩紧了。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继续大叫,我问你话呢!顿时她就吓哭了。他转过头,眼睛看着所有人。过好一天算一天吧,这事要是真发生了。没有人能活得下来。

蓝和浅浅来到城市郊区的一家精神病院。医生看了病历说,你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你们有时间么。浅浅安静地说,他已经没有工作了。医生继续说,精神分裂症有五个症状;妄想,幻觉,言语混乱,行为混乱,多疑。目前有三个表现很突出,你可能需要一些器械上的理疗。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他疑惑的问:你的意思是我需要住在这里。医生耸耸肩说,你需要好好彻底的治疗。我是为你着想。

阴暗寂静的房间里。突然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了,蓝和浅浅都没有睡着。他接通电话是云锦焦灼的声音。他突然感到头一阵撕裂般的痛疼。喂,喂。是蓝么。我现在在珠峰上,刚才从大西洋方向来了一道巨大的海啸,珠峰快要淹没了。你们快跑……

电话突然断了,出现一阵机械生硬的忙音。窗外已经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了,防空警报拖着沉闷漫长的频率,声声逼近。城市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殷红炙热的岩浆冒着热气溢流出来。汽车建筑不断往里面掉……

公寓楼前的梧桐树飘落下最后一片黄叶;饮水机旁枯黄的百合被扔进了垃圾篓里。

他一只手紧紧抓住她手,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温柔地亲吻她额头。

亲爱的,晚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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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蓝,一个年轻人的名字,他因工作或方方面面的压力过大,而自杀了。还好,他被她送去医院救活了。蓝为生活的压力而忧郁和伤感,进而有了精神方面的问题出来。而文中出现的另一个人物云锦,却因爱而伤,他的女朋友因车祸刹那间丢失了生命,最后是在蓝的帮助下才得已拯救。蓝呢,却一天天因失眠加重了病情,幻觉幻听越来越重。蓝非常痛苦,并对浅浅隐瞒他的病情,最后不得不住进医院治疗。小说文笔细腻浓郁,人物的心里抓的很好,情景交融。

荒野一夫点评:

遗传的宿命,生活的重压,把一个原本坚强、善良而有追求的年轻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尽管有不离不弃的爱人始终相伴,尽管将为人父——这些原本足以支撑奋斗的人们继续前行,纵然再艰难!然而对于他,一个已被疾病和重压摧残的严重处于亚健康状态的人,已不过是一支了以苟延残喘的强心剂!整篇小说笼罩着浓郁的阴霾,弥漫着凄楚和无奈,就连原本美好的爱情都浸透着令人心酸欲泣的悲凉!不由得引起人们关于苦苦挣扎于世的那些卑微人物命运的深刻思考!作者的文笔非常好,人物心理刻画和环境描写相当出色,只是布局有些凌乱、部分标点使用不很规范,尤其是人物对话上——希望在以后的作品中适当注意。尽管有此瑕疵,仍不失为一篇很不错的小说!推荐为精华。[回复 | 删除]

文章评论共[21]个
荒野一夫-评论

遗传的宿命,生活的重压,把一个原本坚强、善良而有追求的年轻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尽管有不离不弃的爱人始终相伴,尽管将为人父——这些原本足以支撑奋斗的人们继续前行,纵然再艰难!然而对于他,一个已被疾病和重压摧残的严重处于亚健康状态的人,已不过是一支了以苟延残喘的强心剂!整篇小说笼罩着浓郁的阴霾,弥漫着凄楚和无奈,就连原本美好的爱情都浸透着令人心酸欲泣的悲凉!不由得引起人们关于苦苦挣扎于世的那些卑微人物命运的深刻思考!作者的文笔非常好,人物心理刻画和环境描写相当出色,只是布局有些凌乱、部分标点使用不很规范,尤其是人物对话上——希望在以后的作品中适当注意。尽管有此瑕疵,仍不失为一篇很不错的小说!推荐为精华。at:2012年08月31日 晚上10:59

kzoecheng-回复人物对话就像一个游戏 需要读者去自己琢磨 我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对于标点 我个人觉得那只是一种风格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8:59

荒野一夫-回复风格不能脱离必要的规范。风格应该展现在语言特色上,而不是对规范的罔顾。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9:06

走出沼泽地-评论

先坐下,慢慢欣赏!问好朋友!at:2012年08月31日 晚上11:01

kzoecheng-回复敬请欣赏……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8:57

荒野一夫-评论

清辉好!真是所见略同!我以为非常棒的一篇小说,刚建议精华,一刷新,清辉已经加上了!at:2012年08月31日 晚上11:01

荒野一夫-评论

哎呀,没想到与清辉撞车了,不好意思啊!没撞痛吧?敬茶赔罪哈!at:2012年08月31日 晚上11:07

荒野一夫-评论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烟雨!祝福!期待更多佳作!at:2012年08月31日 晚上11:08

kzoecheng-回复请问 像这样的短篇如何赚取稿费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8:56

荒野一夫-回复公共阅读平台,没有稿费。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9:07

kzoecheng-回复如果我再去投稿 会不会有影响 at:2012年09月01日 上午10:16

云龙天-评论

我终于也看完了,不愧是精华之作,问好作者!期待更多佳作!at:2012年08月31日 晚上11:10

kzoecheng-回复多谢 望不吝赐教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9:11

绍庆-评论

早上来拜读佳品,问好!(:012)(:012)at:2012年09月01日 清晨6:43

kzoecheng-回复望指点一二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8:55

格子调-评论

欣赏佳作,问候朋友。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8:46

kzoecheng-回复多谢 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8:55

盈盈波光心生爱-评论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压力,蓝用安眠药不断地摧残自己的身体,是对自己,对家庭的极不负责任,应该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现代人总是太情绪化,这不好,应该调整心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at:2012年09月01日 早上9:45

飞雨点点-评论

手法很细腻,小说有清冷的味道。at:2012年09月01日 中午1:54

Spring花开-评论

我是学心理的,对精神分裂症略有了解,可能很多人看来,会觉得蓝很可怜,但其实他也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一个女人,不离不弃的爱着他!精神疾病不会是永远的,但愿他早日走出荆棘!很好的小说,语言细腻温婉,内心世界描写细致!拜读学习!at:2012年09月01日 晚上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