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

父母离异

当年的民政局办公室

令我觉着恐怖

第一次看到了挂历

1958年6月5　日

那时我五岁

母亲提出离婚

父亲同意

民政局的官员很人性

说　同意离婚

两个儿子你们一人抚养一个

父亲说

我都要

母亲说　我们一人一个

我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分开

就只想哭

泪水挂在脸上

最后　

民政局的长官说

小儿子跟妈妈

大儿子跟爸爸

妈妈说

好

爸爸说

就这样吧

和哥哥相拥在一起

无语

只有热泪相连

三天后

妈妈就带我去到了她供职的阿坝州刷金寺军区

她在后勤部工作

临行前的夜晚

我和哥哥睡在一起

哥哥说　

第娃　永别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紧紧地抱着哥哥

怕他会一下子就不见了

那一夜好长好长

35小时的汽车颠簸

呕吐了十多次

到了妈妈的驻地

我很奇怪地觉得这里好美

但

我想爸爸

我想哥哥

泪水中有对妈妈的恨

为什么啊

我依稀记得大人们说过

我们住在地球上

地球是圆的

就在那个叫黑水县沙石多乡寡古市场的小山村

我看到了真正的天

那么蓝　那么高　

那么让人神往

那么让人心痛

是一个心乱如麻的中午

在公路上徘回

突然想起地球是旋转的

就问自己

它真的在旋转吗

到妈妈那里后

进了当地唯一的小学

同学中大部分是藏族孩子

比我大5岁的藏族同学列格是我的好朋友

他常请我去他家玩

阿爸阿妈都是好慈祥好可亲可爱的人

我于是就知道了藏族的民居

四四方方的碉楼

用石头砌起

给人一种伟大庄严神圣美丽的感觉

第一层是猪牛羊的住所

第二三四层是人的居室

二层的房屋中央

是一个一米左右见方的火膛

终年燃着牛粪和木材

火塘架上

是一泻千里的奶茶

常常在列格家吃饭

酥油茶　糌粑那个香啊

有一天

列格带我去山坡上

太阳好亮

草色青青

鸟儿的歌唱

让我想　

为什么我不是一只鸟呢

他脱下衣服捉虱子

在灿烂的阳光中唱起歌

那歌真好听

10年后

我才知道当年他唱的是胡松华老师的《赞歌》

我与业格和同学们的分别是痛苦而奇特的

妈妈决定回去和父亲复婚

在客车即将启动的时候

车上车下

我们都热泪盈眶

但

没有一个人说话

汽车载走了我

心

却永远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那些亲切的清晨和温暖的黄昏

那些荒唐的嬉笑和打闹

那些美丽得令人心痛的溪水和山花和野菜和自由的小山雀和蓝天白云

那些可亲可敬的老师给我们的知识让我们成了人

我

想你们

想你们

常常看着天空发呆

想

天是最伟大的母亲

在她的庇护下

我们才有呼吸

回到都江堰

父亲却不同意复婚

第二天

妈妈对我和哥哥说

我明天去成都办点事

几天就回来

在那个凄迷的黎明

和哥哥送妈妈到车站

走了的是妈妈

留下的是我和哥哥的泪

妈妈不是说几天就回来吗

一等就是30年

她没有回来

儿子对妈妈的思念被揉得粉碎

我的儿子都两岁了

才听一位姐姐说

你妈妈在xxx县一个纺织厂工作

我就去看她

她说

儿子　

我对不起你啊

妈

无论妈有什么过错

都是可以原谅的

因为您是我的妈妈

没有您就没有我啊

马刀（我的儿子）

快跪下给奶奶磕头

妈妈泪流满面

不幸的是

妈妈得了绝症

（写到这里我真的忍不住大哭起来了）

我和儿子在妈妈的家为她送终

继父说

儿子

你是一个真正的好儿子

我说

爸爸　您一定要保重啊

妈妈和父亲离婚

不是她的过错

因为他们是包办婚姻

（抱歉　写不下去了）

今天的气候很好

天　那么蓝

我喜欢

马贵毅　12-09-09

马贵毅　在月光书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