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喜欢上的瓷器是外公拿来喝酒的小碗。碗的外面是漆黑的，光线照上去的时候会有一些并不耀眼的光泽。内面相对粗糙，是棕黄色的，碗底有一个白色的圆圈，算是稍稍在棕黄色的背景下装饰一番。碗的直径不足十厘米，看上去像一个并不太陡的倒立圆锥体。碗面很薄，筷子敲上去的时候会听到清脆而持久的敲击声。大概是因为并不太值钱，我问外公要的时候，外公并不吝啬。

后来渐渐喜欢上一些带有生活气息的简单瓷器。外婆用来腌菜的小瓷缸，母亲买来的粗瓷碗具。设计都并不新奇，最多不过是在瓷缸左右两侧加上手指粗细的八字形吊环或是表面上有突兀的简单平行纹饰。粗瓷碗的设计更为简单，不过是在碗口外表面印上一两圈蓝色底纹，不至于太过单调。因为价钱并不昂贵，所以也十分粗糙。碗面上可以看到突兀而起的点状颗粒，用手摸起来会感觉更加不平滑。就像并不美丽的脸上长着痘子，其样子之丑便不言而喻了。但这些瓷器因沾染了生活的气息而显得亲切和平和。

十三四岁的时候在外公那里死缠烂打要来一套泥器茶具。中途回家的时候碎掉一只茶碗，弟弟打掉一只，丢掉一只，最后只剩下一只壶和茶碗了。整套茶具十分圆润随意。好像随意捏成了样子就放进炉子里烧了出来。面质脆而薄，泥土一样的颜色里透出并不耀眼的红色，上面有凸起的像蛇一样的纹饰。喜欢它的古朴和随意，经常用来喝水，感觉这样人就高雅闲适了。

长大之后见到的瓷器也多了，记忆中的瓷器也不再是简单的黑白棕色调了，造型也多种多样。施有天青釉的瓷器，是简单的青色和蓝色碗具和水仙盆。还有只用蓝色青花和裂纹装饰的瓷具。红色的闪着玛瑙光泽，内表面是白色精致细瓷的花瓶。有丰富花鸟的纹饰的细口大肚花瓶。最近见到一件融合中西方特色的水壶。壶身用蓝色法郎烧制成，壶把用带有血红色的琉璃烧制成，壶面的花纹是白色法郎烧制后粘合在上面的。通体都有很大的褶皱，并轻微的扭曲。造型上是双凸结构，比普通水壶在接近壶底的部位加了一圈凸起。壶该盖有一个很高的琉璃手柄，使水壶整体上看上去既不高挑不易接近又不臃肿而显随意。

想到瓷器，继而便会想到女子。琉璃红的瓷盘想到娇媚的女子；粗瓷器具想到朴素简单的女子；青花细瓷则想到极富情趣的小资女子。最早听到将女子比作瓷器这种说法是在读中学的时候。它的解释是女子和瓷器一样美丽、脆弱。我并不这样认同，瓷器和女子有相似之处，却不只限于这些。泥土在未成为瓷器的漫长沉睡中并未拥有不同。它是在被人们捏造、烧制的过程中，被赋予了不同使命的。虽然每个瓷器的命运不同，有的被用作碗具，有的被发往宫廷，有的作为艺术品，价值不菲，但它们都具备相似的特征。无论何种瓷器，都积淀着出自泥土的厚重底蕴与宽容内涵，都拥有细致而温婉的气质，都历经烈火的烧制而变得坚韧而圆润。女子出生，环境不同。但不应因此而有优劣之分。美丽的女子可俏丽多姿，恬淡的女子可沉稳大气，调皮的女子可聪慧可爱，热情的女子可浓郁奔放，潇洒的女子可灵活清爽，干练的女子可冷艳高贵，感性的女人可自由浪漫，个性的女子可精致多样，独居的女子可淡雅安静，朴素的女子可极简自然，华美的女子可温柔优雅。要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并泰然处之，不必有艳羡。

瓷器如女子，女子应如瓷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