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进闽记沙湖奎星阁

发表于-2012年12月04日 下午3:53评论-4条

车终于开了。出门打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坐在驾驶室里终于可以舒心地喘口气了。悬挂了多时的一颗心终于“咚”的一声回落到心腔里了。我终于可以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了。

黄却搅扰我的惬意了。黄跳起脚,大声叮嘱,汪啊路上惊醒些小心东西遗落了。

我赶紧掀开眼皮,一个劲地“嗯嗯”,挥着手,答,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我睡实沉了,司机还没有睡嘚。司机是没得闲工夫来沾一下眼皮的嘚。

黄这才满意地笑了。黄这才闭上嘴了。黄这才停止唠叨了。

车又开了。

黄这时是不能和我们一起走的。黄明天还要带了一大帮人坐火车走呢。我们只是押车的。耳边只闻汽车轮子的“轧轧”声。室内又寂然了。

我瞟一眼坐在左边仍闭了目的罗子,跟着也学了罗子的样也闭了目。其实,我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唇,就算我、司机都睡实沉了,车上还有一个比兔子还要精的罗子嘚。罗子会比我们更上心。设备遗落了,我们这些人顶多也只是惋惜几句。罗子却会心疼死的。毕竟这些设备是罗子的呀。罗子这时嘟囔了句,就他上心。说完,又闭上嘴了。也不再言语了。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过。我无声地咧嘴笑了。双目自然也仍闭着。室内又只闻“轧轧”声了。

罗子和黄是合作伙伴。按说,罗子也是我们的老板。可我们却只认黄是我们的老板。却不认罗子是我们的老板。却认罗子和我们是一伙的。有么家事情我们照样呼来喝去的,也不觉得有么家过错。罗子呢,倒乐于我们的呼唤。还屁颠屁颠的。一点都看不出罗子的脸上有一星半点的不悦意。其实,罗子也可以象黄一样搭火车去的,既轻松,又省事,还洒脱。全免去了押车的苦痛。还可以照顾罗子的老婆和罗子的儿子小罗罗。可罗子却就是放心不下他的设备。甘愿吃下这份苦!

此时,天已漆黑。其实,在我气力巴吼地装上最后一根钻杆,缓缓地舒展直酸胀的腰肢时,天就已黑了。天一黑,那沉睡了一天的路灯就醒了。就赶来凑热闹了。就企图把黑夜变换成白昼了。好让人们能继续工作了。有人说,路灯是夜的眼睛。可这眼睛看上去却并不能让人精神。相反,倒有些叫人萎靡、昏睡。那眼光也不清澈。反而浑浊。浑浊得倒让人感觉朦胧。这朦胧又传染给了世人。世人个个都朦胧了。这朦胧似乎会逗引人们去上演一幕幕催人泪下的动人故事。这朦胧却又唯独不能传染给司机。司机要清醒地操作。车子正勤恳地欢畅地“轧轧”着朝前行。

这时,我的呼吸倒也平缓多了。全没了先前上车时的急促了。身上也正一点一点地飒爽。汗液也正一寸一寸地干涸。脑叶也正一页一页地启开。

昨天,也是现在这个时节,我也正坐在车上。却不是汽车。而是坐在去湖南岳阳的火车上。

还是昨天。上午八点,我不知中了么家邪,刚过完早,心情就烦躁极了。双眉也紧蹙,象旋风样满屋直打转转。双目却微张。脑子里总象要有么事出的感觉。

这时,电话响了。我猛地跳过去,从桌上抓起正欢跳的手机,是杨打来的,杨急切地说,快,收拾行李去四美塘。

我问,你呢?

杨答,也去。

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杨迟疑了一下,说,还是你先去。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我于是收拾好出门走了。心里倒存了万分的庆幸。要不是昨晚又顺了十元钱,今天出门又哪来的车费呢?唉,也是,又都两个月没做事了。手头又哪来的余钱?不隔三差五地顺带一点,这苦淡的日月会越发难熬。当然,这也只在家里顺带,外面,是没得这个胆子的!所谓家贼难防,说的大概就是我这号人了。

赶到四美塘,都已十一点多了。路上竟花去了两个多小时了。往常却才只要一个多小时的。当然这是指顺畅的时节。真是心中有事越容易出鬼。车行到新华路竟堵车了。从车窗向外前后一望,竟不见头尾。也不知堵了多长了。更不知是为的么家堵的车。耳内只闻远远的传来警车“呜哇呜哇”的叫声。这时,车内又闷,问司机能不能下车走动走动?司机又不搭理。却还不死心,又问。问烦了,司机才恶恶地回一句:找死!噎得我半天都回不出话来。有心上前与司机理论,却又觉得不值。又觉司机的话也对。大马路中间,前后左右都是车,稍不留神,非死即残。这不是找死又是么家?这样一想,心中的气倒也顺了。也能安心稳坐椅子上了。只是一泡*尿这时又开始憋的难受了。有心再找司机,却又怕再触霉头了。也只得忍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才启动。车子一耸动,腹内才觉得好受些了。腹内一安稳,人的情绪跟着也安稳多了。随着车子的不断运动,双眼享受地闭合上了。大脑也随之停止工作了也松懈了也进入冬眠了。可刚刚亲吻上酣畅,那车子却又“吱”的一声长长的尖叫,搅醒了我的清梦。车子又趴窝了。车子一停,厢内又起了*动。腹内又开始躁动了。过了会儿,有人问司机,还得好半天啦?司机这时心情倒好了些。扭过头,瞟一眼那人,又上下扫了一眼,车回头去,停了会儿,冰冰地甩过来一句,看不倒自己?噎得那人脖子梗了又梗,坐回了座位。从此,车内再也没得哪个敢去触霉头了。车内虽有了躁动,却还是耐心地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待。躁动也只在体内躁动。又过了会儿,我憋得连腰都伸不直了。我佝偻着背,走近司机,小声乞求道,憋······憋······。司机猛地扭过头,先是不屑地瞅着我,后见我那可怜样,司机不经意地笑了笑,接着,车门“吱”的一声开了。我大赦般地下车了。老天有眼,面前正好停了辆货车。我也顾不得许多,拉下拉链,牵出*弟弟,*弟弟大赦般地纵情哗哗了。哎呀,那*感还真难用语言表达了。也只有经历过这种长时间忍受又突遇大赦的人才能真切地体味得出来这种*感来!当我还在抒情时,就听喇叭开始响个不停了。快些快些快些快些,我急忙收回*弟弟,一转身,猛见面前站了个人。心里一惊,又细一辨认,原来是车内同仁。才放心地舒了口气。那人朝我笑笑,又埋下头去尽情了。我小心地挤过那人,抬头四周一看,竟这里那里都是。看来,人急了是顾忌不了么家的。只是苦了车内的女同胞。估计女同胞们这时也正在受着煎熬。待这尿景一收,车子也启动了。这时体内少了负担,人也显得轻飘了。倘有风一吹,飞起来的可能蛮大。估计传说中的嫦娥升天就是这么一种状况。肚子这时倒有些饿了。好容易捱到事发现场,见地上还残留着星星血迹。身上倒有了些反应。一摸,点点。低头一看,疙瘩。才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恶事,心中不免存了份不祥。连要回转去的念头都有了。但转头一想,我个穷苦人,饥寒尚且解决不了,又哪还有闲心来存这些个顾忌?再想,冤有头,债有主,我个过客,彼此又都不认得,又能有个么冤仇?找我又有何用?这样,又弃了回转的念头。心中只是不断地警醒自己:日后遇事都要小心小心小心了再小心。“南无阿弥陀佛”自然念个没完。祈求菩萨消灾祛难保佑平安!其实,以往的我是不信这些虚幻的东西的。只是现实生活当中经见的事情太多了,所存的疑虑太多了,失去主心骨的回数自然也就多了,这才开始寻找寄托了。菩萨尽管也是虚幻的,念一念佛号,倒也能充实一下一时已空泛的精神世界。作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平头百姓也未尝不可?

找到黄家,大包小包的挤进屋,早已满头大汗了。罗子打趣道,搬家?我嘿嘿笑着算是作答。又瞥见罗子的老婆罗子的儿子小罗罗早已坐在了室内,黄和小燕子正在厨房忙碌。室内有两个电饭煲正在煮饭。我惊讶地问,这多?

罗子正待回答,却被端菜进来的黄接口了,人好多哩!你没说。见只我一人,又伸出脑袋往屋外瞄了瞄,问,杨呢?

我答,杨说杨有事迟会来。说完,端了条板凳,挨罗子坐下。逗小罗罗。

黄一听,也不答话,只默默地瞅了我一眼,一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盘来了。盘身后还跟了个人。那人身上也背了个包。那人的包一放,室内即刻喊挤了。好在屋内没得家具,这几个人还转得过身来。只是再想象先前那样毫无顾忌地踢踏就很难了。估计那人也是来做事的。不然,么背个包呢?

盘看了我一眼,笑着问,杨呢?

我也笑着说了刚一刻跟黄说的话。

盘笑笑,说,他尽搞这鬼事。肯定他老婆又回来了。说完,嘎嘎地笑。

那人也笑。也嘎嘎的。

后来,与那人搞熟了,问他么笑象个太监?那人叹口气,说,我们广西哪些搞计划生育都是结扎的男人。过后,才变成现在这种腔调。我又问,有么家不合适吗?那人说,也没得么家不合适的。只是腰老吃不住劲。出不得大力。后来在一起做事,还真是那人说的那样!

笑声还未落,又端菜进来的黄接过话音,说,盘啦,你哪猜的这准啦?刚一刻杨打来电话说的就是这话。他现在正在家里头慰问他老婆哩!

惹得一屋子人都笑。

小罗罗猛瞅见一屋子的大人都笑,小罗罗以为是在逗引小罗罗,小罗罗跟着也笑。双手还翅膀样一上一下。

盘指点着小罗罗逗道,个小色狼。

小罗罗见有人来逗引,小罗罗笑的更加起劲了。嘴里还“啊啊”个没完。一对翅膀更是一上一下扇得飞快。一屋子人更是大笑。屋内笑声一炽烈,正在厨房忙碌的小燕子经不住诱惑了,小燕子丢下厨房里的事情,赶急赶忙地赶来凑热闹。见人们都围着小罗罗,以为人们是在逗引小罗罗,小燕子跑过去,蹲下,也逗。惹得小罗罗更是疯笑不止。直到我耸着鼻子直说,糊了糊了糊了嗯是么家糊了啊?黄这才慌忙擦去眼边的泪水,转身急忙跑去厨房。接着,又传来黄一连声的“哎哟哎哟哎哟哟”。屋里人的心顿时紧了,赶忙丢下小罗罗火急火燎地你挤我挤地挤出门,又一个一个跑进厨房。嘴里还都不停歇地问,么啦么啦么啦么啦啊么啦?原来糊了一窝菜。大家这才放了心。这才喘息着走出厨房进了屋。罗子的老婆这时再也不好意思袖手了,留下来帮忙。

菜糊了,黄也舍不得泼掉,仍端上桌子了。一屋子人先都不吃糊菜。可人多菜少,不一会儿就只剩糊菜了,一屋子人这才只得都吃糊菜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糊气。连后来放出来的屁都有股糊气!

盘见黄停下来了,有空闲了,盘才跟黄介绍跟来的那个人。盘说,姓欧,和我老乡。欧即刻冲黄笑了笑。又叫了声“黄老板”。黄点了下头,连声催促吃饭。屋里人于是不再言语,都纷纷围拢,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一时又都冷落了小罗罗。小罗罗啊啊这个,这个只在专心吃饭,也不来看小罗罗;小罗罗又啊啊那个,那个又只专心喝酒,也不来理小罗罗。小罗罗嘴一噘,哭了。罗子的老婆赶紧放下碗筷,毫无顾忌地掏出*头逗引小罗罗*奶。小罗罗这才停止了哭泣,收起了玩心,专心*奶了。

屋子里顿时只闻碗筷的撞击声,糊味,酒香,间或还夹杂着奶香。

吃完饭,我又赶紧收拾。小燕子也过来帮忙。盘见欧在旁边轻闲,盘说了句广西话,欧这才赶紧找来扫帚清洁。

这时,小罗罗在罗子的老婆的哼唱中睡着了。罗子的老婆嗯嗯着抱小罗罗走了。去他们临时睡觉的地方去了。

待大家坐定,一根烟都还未抽完,黄就发话了。黄说,汪、新来的欧,本来是归杨去的。杨没来,欧代替去。你们二人这么暂同罗子一起坐火车去岳阳拖设备。明天一定赶回来。罗子答应了一声“好”就站起身了。我忍不住问,不是说要走吗?

黄不耐烦地说,设备都还没拉回来么走啊?

我不再说话了。

我、欧相跟着罗子出门了。又搭车去火车站了。

坐上火车,我又问罗子,么才拉呀?

罗子不满地说,昨晚我还为这事和黄吵了的。也说么才拉呀?黄说,没得钱嘚。当时我就没作声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一刻黄不耐烦的了。原来是昨晚就为这事理论了的。

我忍不住又问,现在呢?又哪来的钱?

罗子笑笑,轻松地说,出工了,可以预支了。这就是我们这行的优越性。

我又问,这设备么放在岳阳呢?

罗子答,以前跟别个打了个水井的。井还没有打完工,还跟别个吵了一架。别个把设备扣下了。一晃都两年了。

我问,别个能给吗?这回去?

罗子连声答,能给能给都联系好了的。去了就拖。

我再问,上工地了吗?一直?

罗子答,一台。就是前些日子和你修的那台。

我还问,两台都是你的呀?

罗子答,啊。

我问,黄呢?

罗子答,他有业务嘚。

我还想问,罗子却又转身去和欧说话了。我瞟了眼欧,又瞟了眼罗子,闭上了嘴巴,闭目养神了。耳内只闻火车剧烈的“哐当”声了。过不一会儿,连这“哐当”声都闻不见了。我沉沉地睡去了。

等我们一行三人今天又从岳阳赶回来,车子安稳地停在四美塘仓库旁边,天已黄昏了。却又不见一个人影子。只有来装设备拖去福建的车子。车上的司机一见,张嘴“哇塞”个没完。说,总算把你们等回来了。说,都等了你们一老天了。过了一会儿,黄赶了来了。又过了一会儿,盘才赶了来了。

盘问,吃了没有?

我抱怨道,哪有时间啦。

黄说,快去,小燕子还在家里。

我说,设备呢?

黄摆了下手,说,和盘先装。

我们三口两扒地吃完饭,米粒都还未全咽下喉,又火急火燎地拎了行李赶来装车了。

设备装完了,车子“呜”的一声启动了,天也漆黑了。车子碾轧着昏黄的灯光,“轧轧”地往前行了。

这一扇脑叶关闭了。另一扇脑叶却又适时地启开了。

一个月之前,我还认不得盘、黄、罗子他们这一流人物。

当然,要想认得他们其实倒也不难。难的是要有机缘。机缘巧合了,自然会群英大聚会了。

这天,我又去了杨家。准备又在杨家消磨掉这难以打发的又实在富裕的光阴。杨和我是街坊。却又只能算得半个。说杨是街坊,是因为杨也居住在堤上;说算半个,是因为杨是租户。杨的豪宅通共也只有三十平米。

我赚开杨家木门,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廓大的卧榻。瞅着那张廓榻,你的眼睛会陡地为之一亮。我曾惊疑地问过杨,你都属扶贫对象了,么还把个卧榻搞这廓大?睡个把班都没得问题。杨诡秘地一笑,说,总得给人留点印象嘚。

杨这一说,倒还真点醒了我。也是,每与人涉及杨,津津乐道的还真就是杨那张廓榻!

拒绝开廓榻的诱惑,扎眼的是那成排的酒瓶。杨也真有功夫。高矮粗细,排列有序。恰如诗里说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杨天门人,曾在家工厂当过厂长。因锤残废了一个人,才远避他乡。至今都不敢还乡。杨与其夫人早已孔雀东南飞了。现鳏居。淡磨时光。现虽也有女士隔三岔五地光顾,却已称不得杨夫人了。顶多也只能称嫂子。更准确点说,叫性伙伴!

我踏入杨宅,见杨正在擦皮鞋。皮鞋都已发亮了,却还不愿意罢手。穿戴也已齐整了。衣服虽不光鲜,却也棱角分明。这似乎又算得上杨的又一大亮点。一只长辫紧贴脑后。我打趣道,会情况?搞得这灵醒?

杨一笑,说,走。

我惊问,去哪?

杨答,四美塘。

我又惊问,武昌?

杨却不再答话。只是前后左右地瞄。见确实灵醒了,这才收起刷子,正准备去存放,我适时地抬脚伸过去。

杨抬起头,瞪大眼,说,还蛮邪嘞!

我嬉笑道,精益求精嘚。

杨站直身子,丢下刷子,说,自己搞。说着,进了厕所。

我即刻弯下腰,笨拙地擦拭。

杨出厕所,看见了,心疼地说,抱养的儿子不心疼吧?

我委屈地说,要你帮我擦呀你不肯。我擦呀你又嫌我用多了。

杨走过来,夺过刷子,老练地擦拭。嘴里还不停地唠叨,惯的你。又说,你怕油多了就好吧?这鞋关键在擦。象你用的这油我都可以用两三回吔。

还别说,经过杨的这一收拾,我那皮鞋也发亮了。

杨存放去了。

我又望了望,说,嗯,还行。多少钱?

杨笑笑,答,免费。不过,你是晓得的。

我指点着杨,无奈地笑着说,你这,你这,又想当b*子,又要立牌坊的货!

杨边往外走边说,也不能这样说,这叫先甜后苦。不给你点甜头,你能甘心替我出车费呀?出了,又还要唠叨个半天。

也是,每次出外,车费我出一多半。出了,我又不停地唠叨,个当哥的,老要个当弟的出,也不怕丑。杨听了也不恼,只是笑笑,竟甜甜地说,没得嘚。说得我也只是笑笑。也不好再唠叨了。再唠叨就生分了!其实,我也没得。只是临出门,在家里顺带一点罢了。

我笑笑,却不再说话,跟着杨走出去了。

车上,我才打问。杨这才道出了实情。杨说,杨昨天去了趟盘那里。盘说从广东回来个大老板。说姓黄。说专搞勘探。说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他带出去。说到时候也可介绍杨一起去。杨说,杨就介绍了我。

我担心地问,我又不会。

杨说,我也说了。盘说,只要肯出力就行。到时会有人教的。杨说,盘还说,说今天就要我带你过去。还说带我们一起去见黄老板。

我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有人说,苦日子难熬。其实,依我说啊,这没事做的日子还难熬些。

我们坐的549路。549路公交车是从常码头直达武昌钢花新村。走长江公路二桥。几乎网络了武汉三镇。四美塘我以前只在车上看见过。却因没事才无缘结识。现在下了车,倒也并不觉得陌生。却只感觉变样了。比以前干净多了。可当我们走进街背面,看到的却又是一排排红砖红瓦。才又感觉回到了五六十年代了。

杨领着我这里那里转了个遍却也没有找着要进的屋。

我喘息着问,来过?

昨天,杨边走边答。连头都不回。脑袋却还在左右摆动。眼睛也还在不停地辨认。说完,杨又指着个门楼,惊喜地嚷道,到了到了。我说么连一点记性都没得了呢。说着,走上了楼梯。

我也跟着走了上去。

上得三楼,杨在扇铁栅门前站住了。嘴巴却在小声嘀咕,应该是这家了。边说边不断地拍响铁栅门。嘴里还不住地叫喊,黄老板黄老板。叫了两三声,才从间屋里传出声问询,哪个啊?苍老。男音。跟着,又听见了起床的嘎嘎声。原来,这声音正是从身边的屋里传来的。

杨咳了声,回答道,我哟,杨。

又传来了大约叫黄老板的苍老声,来了。稍等一下。接着,又听见了床板的“咯吱”声。“吧嗒”,房门开了,“嚯嚯”的走近铁栅门,“咔嚓”开了。

杨朝黄笑了笑。

黄睁开惺忪的眼睛,瞟了眼杨,正准备开口,猛然瞥见杨背后的我,先是一愣,然后,迟疑地问,他?

杨急忙回答,昨天说过了的,我兄弟,汪。侧过身,扭回头,瞅着我,说,黄老板。

我急忙跨前一步,好让黄看得清楚些。笑着叫了声,黄老板。

黄上下扫了眼,又“啊啊”了两声,又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杨跟着热情地打问,还没起来?

我也相跟着。

黄打着哈欠,无奈地回答,几个朋友,闹,都三四点呃。

杨又笑笑,体谅地说,老不在一起呗!

黄摇了下头,无奈地叹息道,没得法!走进屋去了。

杨笑笑,也进屋了。

我也相跟着也进屋了。却猛见屋内坐了个女人。先是一愣,又一瞅那脸面,倒也还光嫰。细瞧那样子,也才二十一二岁。正坐在床边梳头。我不禁站在了门口。

黄进屋后,也不得闲。而是这里那里正在屋内翻找。拿了几片手纸,返身慌忙朝外走。见我站在门口,又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侧了身子,预备出去。我即刻走进屋去,让出了一条通路。黄这才得以大方地走出去了。

杨一见那女人,立刻亲热地叫了声,小燕子啊!又递上一支烟。

小燕子也惊叫一声,杨大哥!接过烟,又张开了双臂。

杨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哈哈笑着说,呃黄说的。却还是张开双臂迎了上去。但那速度也明显地迟缓了些。

小燕子却不管不顾,晃着身子,大方地说,来嘛,亲一个嘛!

杨嬉笑着果真上去与小燕子拥抱了。还“吧唧”个没完。不过,那也只是象征性的。双方的嘴还隔了老远。

就这,已看得我脸上一阵一阵发烫了。笑着挪开了双目。杨、小燕子却不以为然。脸上也找不出半点的不好意思来。这倒越发显现出我的孤陋来了!

黄用完功进屋了。却也带回了一身的臭气。

我皱了下眉,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憋着尽量少吸气。

小燕子却大声指责道,又忘了冲。

黄瞟了我一眼,见我正在看他,黄尴尬地笑笑,也不分辨,转身出去了。一时,传来了哗哗声。室内的臭气也随之减淡了不少。等黄再进来,那臭气已淡而又淡了。黄看了眼杨,问,盘呢?还没来?

杨笑着答,说了的,马上来。

黄笑笑,说,燕子啊,买菜去哦。

杨讨好地说,我也去。

小燕子热情地邀请。

黄又瞟了我一眼,笑笑,说,还是留家里吧。盘来了汪又不认得。说着,拉起小燕子就朝外走。小燕子却撒娇地扒在黄的背上。黄也不恼。哈哈地背起小燕子,双手掌不停地拍打着小燕子那鼓突的屁股出去了。小燕子满足地咯咯直笑。身子还一嚅一嚅的。

黄他们一走,我大赦样地松了口气。肚里也轻松了许多。我瞟了眼杨,问,黄的老婆?

杨答,啊。

我问,象个伢嘞?

杨答,啊。

我说,你我都养的出来咧!

杨答,啊。见我还想问,杨抬头瞪了我一眼,不满地说,你管。别个就是搞摇窝里的婴儿都不与你相干。还······用手指了指,咽下了底下的话。

我恼恨地瞪了杨一眼,却又不便与其理论。只得气哼哼地坐在那儿,也不理睬杨。过了一会儿,我又瞟了眼杨,问,也不象你说的有几百万的大老板嘞。看那气质充其量也就是个包工头。

杨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别管别个大老板小老板,只要别个能带你我出去做事就是老板。

我一听,赶紧闭了嘴。底下的话再也不敢说了。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一排阳光从窗逢泄进来。似来享受这份寂静。阳光的泄进倒也增添了室内的几分活气。一只麻雀冲着室内“叽喳”个没完。我起身轻步走去打开窗户,吹着口哨,逗引那欢叫的麻雀。麻雀先是起劲地和唱,过不一会儿,似乎缓过神来,当瞅准了我时吓得惊叫一声展翅高飞了。我失望地盯着那惊飞的麻雀,关上窗门,又坐回了原位。比赛着熬寂寞。

这时,陡从屋外传来声瓮声瓮气的嗓音,杨子啊杨子呢杨子啊。接着,又传来嘎嘎的笑声。

杨立刻扯起嗓子回道,鬼叫呃。身子却并不动。脸上挂满了笑。

我瞅见杨不动,我坐着也不动,双眼却紧张地盯着屋门口。

接着传来一阵“蹬蹬蹬蹬”有力的脚步声。跟着,屋门陡地一暗,一个人形已嵌在了门口。脸上堆满了笑。但看上去却又显出几分冰冷。脸上也充满褶皱。但那褶皱却又并不精细。仿佛造物主无意中随手涂抹的几笔,粗糙极了。年纪约五十上下。手里拎了个红头盔,冲着屋内直笑。

杨瞟了那人一眼,说,黄他们买菜去了。

那人走进屋,放下头盔,掏出烟,递了根杨,又递了根我,笑着问,汪兄弟吧?说完,坐到了床上。

我一愣,还是接过了烟,惊讶地看着那人,也不开口。心里却直犯嘀咕,他么知道?

那人也不解释,仍只冲着我笑。

杨这时倒发话了,我昨天向他们介绍过你的。停一停,又说,盘哥,铁四院的有名人物。人称“匪匪”。谁都不敢缠。广西人。赖在我们湖北老不走。不知道糟蹋了湖北多少好姑娘。

我急忙起身,叫了声,盘哥。

盘用手作了个坐的动作。我即刻坐了下来。盘这时车过头,面对着杨,说,么跟兄弟说这话?刚见面。脸上却仍堆满了笑。

杨笑着说,实话实说吔。兄弟伙地还有个么好瞒的呀?

盘颤抖着身子,说,装一些嘚。总要。

我见盘那快要发恼的样子,急忙阻止道,杨哥啊!杨却并不领情。也无收敛的意思。仍自顾自地说,闭了眼哪个不晓得哪个身上都长了些么家呀。还装呃。

我又即刻站起身来想解围。盘却一摆手,无奈地说,你这个杨兄弟呀,也只有你敢跟我这样说。说完,大度地一笑,轻松地去抽烟了。却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得。

杨却仍不思悔改,仍自顾自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兄弟伙地之间就应该坦诚。说着,瞟了一眼盘,问,大妹子没来?

盘也瞟了杨一眼,柔和地说,办事呗带她来搞么家啊。

杨这才收敛起笑,一本正经地问,究竟还有几天啦?出工?

盘也止了笑,说,你昨天一走我也问了黄。黄说,蒋说了顶多也就上十天的功夫。又瞟一眼杨,说,可能明天就要修设备了。要你们两人中来一人帮忙。

杨想了想,为难地说,我可能过不来了。老婆说了明天要来的。扭头看我一眼,说,汪你明天来。

我连忙点了下头。盘又上下看了我一眼,喜悦地说,汪可能要比你还肯吃亏些。估计力气也比你大。

杨这下倒没辩解,笑着说,吃不起亏我还能带来?兄弟伙地,不丢人。

盘笑眯眯地连声说,那是那是。说完,又是一笑。

二人说笑的正起劲,猛从屋外传来小燕子的喊叫声,杨大哥杨大哥,快些来帮忙哦。格老子好重哦。都拎不起吔。

杨跳起来大声回答道,来——啦——跟着跑了出去。

过不一会儿,杨提了沉沉一手菜进来了。小燕子跟着也进来了。还不停地喘息。

盘问,黄呢?

小燕子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压得床板“咯吱咯吱”直响。又随手抛弃了手里的小包,才断续地说,和和和个人在在在说说说说话要要要我先回来来弄弄的还说了要要杨哥大哥弄弄的。

杨满脸笑眯了。连声说,我弄我弄我弄。瞥见我还坐着,不恼意地说,帮忙嘚。在家里呀?

我即刻站起来,走过去蹲下帮忙。

盘这时倒站起身,走到窗前去了。

杨见了,笑着说,还要别个端的你呀?来弄嘚。

盘甩过一支烟,说,这多兄弟还要我弄?啊?

杨白了盘一眼,接住烟,递给了小燕子。又伸出手,催促道,拿来嘚。都。

盘笑着抽出一支,含在唇上,却并不抛过去,不舍地说,就这了。

杨扬了扬手,不耐烦地说,再去买吔。哪这不自觉啊。还要别个紧催?

盘这才笑着抛过来了。

杨接住了。却仍递给了小燕子。小燕子又随手放在了床上。杨这才宽容地说,有了贡献才有了吃现成的资本。说完,低头专心去侍弄了。

菜,也无非是些家常菜。一把小白菜,一点咸菜,一条鱼,一斤肉,外带一斤蘑菇。人多菜少,要不了一会儿就清理完了。我又赶紧帮忙去清洗。杨却示意我出去。我这才喘息一口走出厨房走进屋,陪盘坐。

初次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么家话,就那么干坐着。只是苦了一张嘴,无聊得去吸烟。盘呢,也不计较,也只默默地坐着,抽烟。打发这难捱的时光。屋内顿时静了下来。纸烟的“咝咝”声顿时也充斥了屋内。厨房里的哗哗声,说笑声都清晰地传了进来,又整整地灌入耳内,团团地烙在了心坎上了。正待消化,却又听到了油下热锅的“咝咝”声,酱油味陈醋味辣椒味又都一股脑地砸了进来,不容你拒绝就生生地钻入你的鼻内。我闻了倒也没得么反应。盘闻了却不停地咳嗽,还大声喊叫,杨子啊,这辣?咳咳,我吃不得嘚。接着,传来杨的声音,管你?喝汤。又传来杨、小燕子的嬉笑声。盘又咳了几声,实在忍受不了了,站起身,打开窗户,淘换进了新鲜空气,室内的辛辣味才不那么浓烈了。盘也不再几声咳嗽了。即便偶尔温故一下也只是一声两声。那声音也听不出难受来了。

这里的咳嗽刚刚平息,却从屋外又传来黄的喊叫声,间或还夹杂着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咳,这辣?燕子啊。咳咳。却又没听到小燕子的答复声。只听到小燕子那得意的笑声。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小燕子那带笑的答复声,杨大哥说了,说要你们都记得他的辣汤辣水······底下的话语又被笑声淹没掉了。过不一会儿,黄的身形才嵌在了门口。黄又扭头问,饭蒸了吗?

却传来小燕子的惊呼声,哦呀忘了忘了忘了。

黄得意地笑了笑,说,都得意的呢?看过一会儿都吃些么家?总不能都吃菜吧?说着,又去拿电饭煲。舀米。淘米。通电。按。煮。完了,才坐下来喘息。

盘即刻掏出包烟,撕开,递过一支,说,刚一刻都跟杨说了,杨说他不能来他老婆要来。杨说要汪兄弟来。

黄说,随哪个来都行。又看我一眼,说,五十块一天。就在我这里吃。碰到么家吃么家。也不专为你弄。

我想了想,问,几点上班啦?

黄答,九点。下午三四点就下班了。师傅今晚可能就到了。明天就开始来。

刚说完,杨就端菜进屋了。还不停地催促,吃饭啦吃饭啦。

我急忙跳起身去收拾桌子。黄即刻去了厨房。盘端了板凳围着桌子,又去搜寻碗筷、杯子。不一会儿,酒香充满了室内。我也不象刚来时那样拘谨了。也开始放肆地吃喝开了。

第二天,我七点钟起床了。到四美塘才八点半。我没有即刻就去黄家。担心黄他们又象昨天样还没起床哩。我磨蹭到八点五十分才去。刚一挨近铁栅门却见铁栅门竟开着,还从黄的屋里传来阵阵说笑声,间或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啊啊”声。我赶紧移步来到大门口,见黄他们早已起来了。屋内还多了一男一女一小孩。我叫了声“黄老板”,就轻轻走到一边站下了。

黄“嗯”了一声,指着那个陌生男子说,罗子,昨天说了的。又一指我,罗子,汪从今天开始帮你。接着,又问我过早了没有?

我点了下头,说,早过了。

黄笑了笑,递过来支烟,说,那就辛苦了。又递了支给罗子,那就去吧。罗子站起来,二话没说就朝门外走。小罗罗见罗子要走,小罗罗伸起双手,“啊啊”个不停。黄大声说,你老子要去做事去了。吓得小罗罗直往罗子的老婆的怀里钻。老半天不敢抬起头来。罗子扭过头,看了眼小罗罗,笑笑,走出门去了。

我立即跟着也走出去了。

说是修理,其实也并不繁琐。更别说繁重了。蛮轻松的。也只是拧几颗螺丝,换几根管子。跟玩一样。上午的活路玩做着还不到两个钟头,罗子就说做完了。我还要做,罗子说,悠着点,还有下午哩。

我说,这才好一下呀?

罗子说,还紧搞?说着,掏出烟,递我一支,坐下休息了。坐了会儿,我们又谈起了家常。罗子赣州人。女儿都三岁了。当我问及小燕子时,罗子“嗤”了声,不满地说,黄他是鬼搞呃。黄原来的老婆比小燕子漂亮多了。也有水平多了。我问,你见过?罗子答,当然啦!我去年还在黄家住了两三个月呃。黄的老婆还对我蛮热情。后来,黄不珍惜,才寒了黄的老婆的心。才离了婚。黄还有个儿子哩。我又连续问了几声,说,真的真的真的这是真的啊?啊?罗子笑笑,说,哪个还骗你?有机会你去黄家看看就知道了。

还别说,后来我还真去了黄家。还真见到了黄的老婆。不过,不是真容真貌,而是相片。黄的老婆长得盈盘大脸。后来,我又搜索到了黄的老婆写的日记,才知道了其中的奥秘。我已发表的中篇小说《勘探》就是。其实,也不能全怪黄。一个地质勘探队员长年在外,又哪有充裕的时间来陪伴和呵护亲人呢?应该说,这不仅仅是黄本人的悲哀,而是整个地质战线的悲哀!多少个地质队员的家庭不都是因了少有的关爱才导致的破碎的吗?

罗子抽了口烟,说,小燕子是在恩施野三关时认识的。

我说,野三关我去过。险的很。真不知那桥是么架起来的?!

说完,我们去吃饭了。

下午虽也开工了,但那也更轻松了。也只是替柴油机做做卫生。卫生做完,罗子就要我下班了。

这样连续做了三天就做完了。

罗子说,汪你明天可以不来了。我问,完了?罗子答,完了。我又问,么时间出工呢?罗子答,等。我不相信地说出了黄的答复。我说,黄说顶多一个星期。罗子笑笑,答,汪你记住,一个星期,就是十天也行,要是能走,汪,我站倒等你打两嘴巴。我保证一下都不还手。我笑笑,不再问了。

中午吃饭,我跟黄说,罗师傅说设备都已修好了,今日下午打扫一下卫生明天就可不来了。

黄瞟了我一眼,问,真?

我咽下口里的菜,答,不信你问罗师傅。

黄又扭转头看着罗子。

罗子也答,啊。

黄就不再言语了。

我又性急地问,么时间能上工地呀?

黄想了想,显得不耐烦地答,听通知吧。说完,又猛灌下一杯酒。呛得直咳嗽。

我和罗子双眼不期而遇。罗子无声地笑着低下头去了。我也不安地吃着饭。面上却也平静。心里倒又为没得事做而发愁哩。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中当然也还出现过一些不愉快,却也无非酒精过度使然。记下来也太显累赘。还是不记倒也清闲。直到昨天,才通知上工。才又有了事做。才又觉得又有可写的事了。写下来才觉得有些意思了。

车子“吱”的一声尖叫,把我叫醒了。我的眼却没有睁开。但那一扇脑叶却关闭了。我打了个哈欠,问司机,么啦?

司机也打了个哈欠答,检查啦。

我又问,都到哪啦?

司机答,黄梅。

我这才睁开眼。却见天已麻亮了。路边停了一长条车。估计都是等待检查的。我拉开车门,下了车,一个激灵,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是,都进入冬月了,有了寒意也属正常。我又解开裤子,撒了泡尿。再活动一下酸胀的四肢,感觉轻松多了。罗子和另一个司机却仍没有下车。仍猫在车上。我不禁感叹,这都走了一夜了,却还在湖北境内。心中不禁抱怨起这车的缓慢来了。

说是检查,无非就是某个单位找点由头,罚点款,捞点外快罢了。

检查完毕,车子又开了。

车子一过九江大桥,就算彻底告别老家——湖北了。心中倒又生出几分不舍来了。这人也是个怪物:刚一刻倒还在抱怨,这才一离开,就又生出留恋了。竟还感觉到了揪心的疼来了。心里头也感觉空荡荡的了。

车子一上京珠高速,手机就响了。我掏出一看,原来是九江中国移动发来的短信:欢迎进入江西九江!祝您旅途愉快!看完,心中的不快还真一扫而光了!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那感觉倒比刚一刻舒服多了。也没有了刚一刻的颠簸感了。车子只是负了重地埋头“呜呜”地往前蹿。也全没有了刚一刻随时都想停下来歇息一下的感觉了。也气魄多了。较之刚一刻的公路,那真是大巫见小巫啊!人坐在车子上也感觉高贵了许多。高速公路不愧为大手笔啊!不过,我们在叹赏高速公路给我们带来的方便、快捷的同时,不知又想过没有,那每一条高速公路的修建成功,与其说是现代科技现代建筑材料完美有机组合的结晶,倒不如说是一张张人民币连缀铺设的结果啊!这也正如航空母舰,也都是钞票串联起来的呀!只有腰包鼓胀起来了,才能圆这一富强的美梦啊!我也相信这一美梦一定能圆的!一定!!

我在车上都睡一夜了,可那瞌睡却还是没有睡完。那眼皮依然还象灌了铅样,重。路两边又不断展现着新景。我又被新景逗引得不时要掀起沉重的眼帘去欣赏一眼两眼。但当还要欣赏第三眼时,那眼皮的沉重又难以撑持下去了。就听“哐当”一声,眼皮又关死了。心里尽管有十二分地还想去观赏,却又因撑持不起那沉重的眼皮,只得长叹一声,不情愿地又歇息了。这时,肚子又开始饥了。其实,自打车子一过九江大桥我的肚子就饥了。只是司机不言语,我才不好意思言语罢了。也只有强忍耐着。现实的觉醒只是饥的更强烈罢了。我撑持起沉重的眼皮,瞟一眼身边的罗子,罗子却仍如先前那样仍呼呼大睡。身子也随着车子的一起一伏也跟着一起一伏。我悄悄拉了把罗子。罗子睁开眼,扭过头莫名地看着我。我做了个吃饭的动作。罗子看完却没有言语,抬起胳膊压下了我的双手,身子往后一仰,屁股往前稍稍挪了挪,感觉舒服了,又收回手,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咳了声,闭上双眼,又呼呼睡去了。我也只好连连咽下几口饿涎,压下饿气,学了罗子的样,也呼呼地睡去了。心里却没得半点的怨言。先还是不安稳,心里也老惦记着饥。过了一阵,随着车子不断的晃动,那睡意竟又渐渐加浓了,这才又睡实诚了。什么饥呀,什么新景啦,都顾不得了,都睡了去了。耳内初始还闻得见“呼呼”声响,过不了一阵儿,一切都闻不见了。一切都寂然了。一切都进入真空状态了。

其实,这里有一点是值得说道说道的:就是关于押车吃饭的问题。这里面也是很有些学问的。我之先是不知道这些的。还很被别人笑话了的。我第一次押车是1996年。从安徽滁州到武汉。车上满装了摩托车。一路上,我只要肚子饥了就喊司机停车吃饭。司机刚开始还犹豫。说,再过一会儿吧?我不耐烦地说,饥了就吃吧紧等?司机没法,停车吃饭。吃完饭,我抢先付了账,又扭头上了车,等。一连三次都是我付。初始,还没得么反应。第二次第三次付过了,司机都喜咪了。还连说我仁义、大方。不愧是大老板。当然,眼里还有没有其它我也就猜不出来了。第四次再吃饭,司机竟主动提出来说他们付账。我先是一愣,却又不好意思推辞,只好接受了。过一会儿,我猛然想起临行前老板说的话这才大悟。席上,我笑笑,不露声色地说,虽然呢有这个规矩,说司机和押车的都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但我们既然都绑在一起了也是个缘分,彼此就要珍惜这个缘分。这叫五百年修来的缘分。再说,我这个人喜欢热闹。一人吃又太寂寞。所以每次吃饭我都主动邀请你们一起吃饭。又主动付账。估计你们也没得么家值得说叨的吧?也不会不珍惜这份缘分的吧?也不会分彼此的吧?司机初听,脸上老半天都不自在。过不一会儿,举杯连连敬我。还直夸我四海!有了这次教训,再押车,我不再轻易说吃饭的话了。一切都随司机的摆布。当然,分开吃的事倒没有发生过。当然,这也仅只我一人。别人,我就不敢保证了。据说,其中还是生发出过很多不愉快来了的。但我却认为,既然大家都绑在一起了,又何必再分你我呢?共同、安全、圆满完成这次运输任务岂不皆大欢喜?

车子刚转过一个弯,另一个司机这时终于发话了。说的么家当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另一个司机的话音刚落,车子“吱”的一声停在路边了。我睁开睡眼,莫名地望着前面,却见前面除了路,还是路。罗子这时也睁开眼。也看着前面。也愣怔着。就听开车的司机笑着说,撒尿!我这才擦了下眼睛,拉开车门,下车了。不一会儿,另一个司机也下车了。走到一边,拉。久久的。我倒真佩服他那超大的膀胱!都快一天加一夜了啊!罗子、开车的司机也都纷纷下车了。也都做着同一件事:撒尿!

尿撒完了,另一个司机才去开车。先开车的司机才得以进入睡铺;才得以舒展四肢,驱逐一下早已有了的疲乏和睡眠;双眼也才得以闭合休憩一下了。

撒完尿,又舒展一下四肢,人倒显得清醒多了。我们二人也上了车。罗子还是坐中间。我还是坐边上。再上车,也不去瞌睡了。双眼大睁了,开始欣赏起路两边不断涌现的风景了!

说是风景,其实也没得么家新鲜的。似乎也和湖北老家的风景一样:路两边射瞎眼睛的也无非是xxx开发区的字眼。而承受这些开发区的看得出来原先都是上好的良田。而这些开发区的实质又是些么家呢?我不清楚。但从那已完工和尚未完工的厂房和已荒草萋萋的景况来看,开发区的情形也不怎么样!更让人心痛的是,竟有一处的土地都已沙漠化了啊!除此,就是那尚未完工的立交桥桥墩。那巨大的桥墩孤零零地戳在那儿,似敞着大嘴,仰脸向天。不知是在大笑?还是在诉说?老实讲,看到这些,我并不感到欣喜。相反,倒有几分隐痛!要知道,现今的人们是在拿子孙的田地来换取今日一时的财富啊!

车子跑得正欢,却突然在个收费站下去了。

我莫名地问,么下去了?

司机笑笑,两眼却仍紧盯着前方,答,节约点嘛老板哪个还想当傻蛋啦?挣的钱别都给的交通部了啦。

车子一下高速,司机就再也没得刚一刻轻松了。就听司机嘀咕了句,“高速”,底下的却又听不懂了。但单从脸上那表情来看猜想却是对高速存了几分留恋!

车子又行了一个多小时,司机前后望了眼,盘子一转,车子斜穿过马路。又行了约莫一百多米远,车子“吱”的一声停下来了。躺在睡铺里的司机问了声,开车的司机又回了声,那个司机爬了起来。见我们还安然地坐着,那个司机笑着说,吃饭了老板。我这才打开车门下车了。罗子跟着也下车了。开车的司机“嘭”的一声关牢车门,就见从屋内陡地涌出一群脸面灿烂的女孩来,簇拥着进门了。那个司机下来,哈哈笑着也进屋了。突然,从屋里跑出个女孩,老远就嚷叫,老公你好狠的心啦这些日子都不来看我啦!跑上前去一把吊住那个司机的颈子,亲个没完。那个司机的双手也没闲着,浑身上下尽情地抚摸着。嘴里还一个劲地叨叨:宝贝,我这不来了吗?相拥着进屋去了。罗子这时也象变了个人,抱着迎上来的个女孩亲了一口,手还不停地上下抚摸。那个女孩也不示弱,也不停地揉搓。二人“嗯嗯”着进屋了。这时,又从屋内跑出个女孩。也笑面满满地迎接着我。见我面上冰冰的没了活气,双眼还露了凶光,木头样戳在那儿,那个女孩惊吓得倒退了几步,却还是舍不得放弃,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说,老板,请进来歇一下吧?见我挪动了脚步,这才放心地朝屋里走。恰好从屋里传来阵阵嬉笑声。那个女孩倒落了个大红脸。不满地扭回头白了我一眼。却又悻悻地倒了杯茶,放到我面前,面带微笑,却又冷冷地说,老板,请喝茶!说完,也不管我喝了没有,就转身进屋了。我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走到张椅子跟前,一屁股坐下了,双眼盯着正在演戏的电视机,再也不顾及其它了。可直到我们吃完饭离开,却再也没见那个女孩露面了。事后,罗子笑着告诉我,说,汪啊,你好狠的心啰,你都让人家在楼上伤心啰。我好奇地问,为何?罗子答,老板骂那女孩色貌打动不了客人啦。我一想,也是,那老板还真有些眼水。一眼就看到我的心里去了。其实我也不是么家正人君子。只是那女孩长相太一般了,勾不起我半点的兴致来,才故作矜持地坐在那儿了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叫赣州。

我象突然想起么家样扭头问罗子,你家不也在赣州?

罗子笑着答,啊?

我又问,还有多远?

罗子还是笑着答,三十里哩。而且,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哩。

我问,那你家?

罗子答,北。

我泄气地“唉——”了一声,不再追问了。

国道两边的赣州风景倒也挺平常。也没得一处养眼的。也吸引不了人。尤其象我这个看惯了风景的人,更是引不起半点的兴致来。当然啦,话也不能说的太满了。这不,还是有一处吸引住了我的眼球。我甚至还曾要求司机停车哩。司机却没有停车。只是莫名地问,什么呀老板?

我答,牌坊!

司机笑着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说,又有个么看头?

说着车子已走出老远了。

我不满地瞟了眼司机。司机却没有看到我的不满。却仍在得意地笑哩。

罗子这时倒笑着说,我们那些多的很嘞!哪个又有功夫去管它呢?

我又白了罗子一眼。我脑袋伸出窗外,扭回头眺望。眺望那早已模糊了的牌坊。那孤零零的牌坊立在那里也不知是要向过往的后人们都要诉说些么家?而它代表的也不知是某个贞节烈女?还是百姓们迎接得胜归来的亲人子弟兵们?

车子又行了一会儿,天就麻黑了。而眼面前却早已漆黑了。借着车灯向旁边瞅去,见路边的高树枝早已亲密地交接在一起了。有如天然屏障了。这屏障又恰好替过往的行人遮风挡雨。车子行到一个岔路口,迎面看到的是座长石桥。桥头高挂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长汀。长汀,好熟悉的名字啊。我的心里不禁为之一动。我以为车子要过石桥,心里倒一喜。不想车子竟向左一拐,远离了长石桥。心中倒又陡添了几分惆怅。接着,汀州、古田一连串的红色经典的名字鱼贯展现在眼底。敢情我们走上了红色之旅啊!心中又陡添了几分自豪!原来,我们这次是在为老区人民做贡献啦!

当然,这些景点也并非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段展现出来的。而是在不同时度,不同地域分次展现出来的。象汀州是在午夜。象古田却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六、七点钟了。

在去古田的途中,约深夜十一、二点钟了。要经过一个检查站了,别的车都一刻不停地走了,我们的车子却不敢正大光明地往前走了。在离检查站约一里路远的地方停靠在路边了。司机不停地往家里打电话。家里也一刻不停地为司机传递信息。最后,家里才跟司机说,原地等候。待朱警官上班后再通知。这一等就是凌晨两点半。贼样往前摸。摸到检查站,见路上已没了人,站内只有个警官正在称一辆车。再也无暇顾及路上行走的车辆了。也许是已做好的曲,反正车子“呜”的一声溜出了老远,却都没见人追来。更别说有警车来追赶了。

我笑着打趣道,不都手续全吗?

司机说,人家要称啦。

我说,也就你们福建人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还五吨嘞。都这么长的车厢,象节火车皮了,还五吨哩。要你,信?哪些人也是,一看行车证竟都信了。好几次我都想说可都忍住了。

司机笑笑,说,就这社会。不服不行啦!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说笑声中走过了古田的。指点古田这一地名的是一长条木板。土气。没经过任何修饰。顺着木板所指,映入眼帘的是四间土坯房。房顶盖着茅草,孤零零的,煞是惹眼。四周也没得么家掩盖物。不知是以往就这样,还是现如今因开发使然?若是现如今因开发使然,倒也情有可原;若先前就是这样,倒更加钦佩领袖们的胆魄了!

此时,天幕已徐徐拉开了。四周的景物也能尽收眼底了。东面一堵山陵呈南北走向。上面正在修建一条高速公路;下面一条小河缠绕。河水也还清澈;西面,就是一条已呈雏形的公路了。当然,比起高速公路来都是小气多了。中午十一、二点钟才到龙岩。

这时,罗子倒有了活力。罗子提议,找个位置吃饭吧?司机也蛮爽快地答应了。吃完结算,倒也不贵。四个人才花去百十来块钱。倒是一盘青菜倒让人咂舌:二十元。倒真印了在家时听到的那句话:蔬菜比肉鱼还贵。我笑着问老板,哪这贵呀?老板笑着解释道,台风啦!停停,又说,这还是降了的哟,前些时一盘还要三十哩。还要先给钱。惊讶得我舌头都缩不回去了。歇息了会儿,我问罗子,再往哪些走呢?罗子说,他也不知道。说等一会儿,黄他们马上就到了。说我们去龙岩火车站去接他们。到时候黄会告诉我们的。我这才放心地坐在沙发上享受。

开车的司机饭一吃完就走了。我问留下来的司机,那个司机哪去了?留下来的司机笑着说,回去看他老婆去了。我笑着说,你么不回去看你老婆呢?留下来的司机一本正经地说,都五十一啦爬不动啦。我嘿嘿一笑,说,嗐,正当年嘛。你没听人讲,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还打破鼓哩。正是打破鼓的年纪还么说老了的话哩?哼,老不回家小心你老婆红杏出墙哦。留下来的司机哈哈笑着说,都老菜梆子了,谁要?我还想说,却见罗子站起身截住了话头,说,走,去火车站去。说着,就朝屋外走。我们相跟着走出屋外,又鱼贯上了车。

车子七拐八拐地蛇样行驶。司机这时也不象先前那样斯文了。倒显出了几分匪气来。时不时地伸出脑袋骂上一声二声的。行人瞅瞅,却也不敢还言。只得隐忍着收回怨恨的目光,走了。我不满地瞟了司机一眼。司机刚好也瞟了过来。四目相对,司机一笑,不好意思地说,不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啦?说完,又瞟了我一眼。见我不再瞟他了,司机这才收回目光,专心开车去了。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车子终于到了火车站。黄他们早已等候在路边了。一大帮人。有黄、盘、杨、欧、小燕子、大妹子、罗子的老婆、小罗罗,还有杂七杂八一大堆货物。我即刻下车去与他们一一打了声招呼就开始装东西了。杨、欧、盘也都过来帮忙了。罗子一下车,小罗罗一眼就瞅见了,“啊啊”个没完。双手翅膀样一上一下。罗子笑着抱过去了。货物一上完,我二话没说,拉开车门,准备上去。黄瞅见了,叫我一声。说,你坐面包。说完,又示意罗子上去。罗子一家坐上了货车。我们一帮人坐上了面包。留下来的司机问黄往哪开?黄说,跟着面包走就行了。

于是,一前一后,两辆车子不紧不慢地出城了。

我见了杨、盘、欧,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腹内纵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拿双眼睛不停地看着他们。后来,看见杨手腕上多了串佛珠,我才笑着说,也想上五台山去修行了道?

杨也笑着说,啊。

盘嘎嘎地笑了会,说,这才过了几天啦,还了道呃!

杨又笑着说,不成道呗也学象点得嘚。

惹得一车子人都笑。欧跟着也笑。却就是不开口。我问欧为么家不说话?欧说,我又不清楚你们都说些么家。我说,那你又笑过么家呢?欧说,我本来不想笑的。但看见你们都笑,我只好跟着也笑。不笑不越发像个苕啊?我说,那盘么听得懂嘞?不也是你哪些的人啦?欧笑着说,我的汪老哥呀,盘来了都二三十年了,我才来了几天啦?我一想,也是,也就不再做声了。

这样说笑着,也消解了旅途的疲乏。也加快了时间的消蚀。我们终于找到了工作地点。设备卸下来,货物卸在间民户家。我们又去吃饭了。面包车早已走了。只那辆货车还在为我们服务。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天也黑了。货车也走了。人也都困乏了。我们开始吵嚷着要开铺睡觉了。黄陡然想起来说,哎呀,要个人去守夜了。去看护设备了。我见其他人都不言语,我说我去。黄答应了。其实,我先是不准备去的。只是后来看到一间小屋,却要睡上十来个人。又有三对夫妻。若这三对夫妻半夜都练起功来,再那么叫唤一声两声,象我们又都是远离了家中老婆多日的人,又都是内行,倘无意间听到了,岂不会影响了睡眠?睡眠不好自然也会影响到第二天白天的工作。如此想来,还是远离诱惑为妙!

守夜的地方离住地约半里路。我洗了就去了。临走,我又看了眼还在和盘说笑的杨,问,去不去?杨瞟了我一眼,回答道,去。过了会儿,又说,你先去。我等一会去。黄听见了,赶紧声明,我只给一个人的钱呀。杨笑着说,我不要钱。我去跟我兄弟做伴嘞。我也赶紧声明,杨哥要钱我给。老板你就不操这个心了。黄一听,笑了。这才显得很轻松地说,我怕到时候为这点事扯皮呃。我们笑笑,都不再言语了。我又看了眼杨,见杨说的正起劲,转身走了。

可能初到,也可能太疲乏了,我只顾刷刷地往前走。也没得闲心去瞅四周。走到工地,搭好棚子,铺好被子,撒了泡尿,又望了眼天,一轮明月正贴在天上。圆。却孤。寂寂地守护着天庭。我钻进棚子,脱去外衣,倒下去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连杨么时间来的又是么时间起床走的亦或杨根本就没来过我都一概不知。反正我醒来时身边是没得杨的人影子了的。反正我这一夜也没有再起来过去撒过第二泡尿了。唉,还是躺倒睡觉舒服些也解乏些呀!

第二天清晨,我伸了个懒腰,又急急地爬起来撒尿。环视一眼四周,浑身倒惊出了冷汗。原来这四周都被群山环抱了啊!此时,晨雾还未散去,正披挂在山上,朦朦胧胧的,似给群山披上了一件新装。看上去倒显出几分妩媚来了。我睡的这地方却是块堆积起来的平坦地。临近公路。却又难以闻到一声汽笛响。只闻见鸡啼犬吠声。却又望不见一处人家。一切又都像在神话里。我穿戴好,见上工的人们还没来,我又拿起洗漱用具走下沟坡去小河边洗漱。河水此时也正欢唱。晨雾还在水面缭绕。虽身处异乡,却又并不觉得陌生。仿佛已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了。但这里的河水比老家的河水要清。要凉。也少了几分柔。我洗漱完毕,回到棚子却又不敢即刻走去,只有忍着饿,等。等了一会儿,才见黄他们披着晨雾来了。仿佛陡从天上降下来的一般。黄说,汪啊,你去吃饭吧。我答应了一声,好。我才起身往回走了。刚上公路倒也没觉出么家来。只是走到一处陡处陡地往下一瞅,啊呀,我的姆妈呀。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了。捡起块碎石往下一抛,竟隔一两分钟才传来一声沉沉的“咚”。敢情我已走到悬崖边上了。我立时慌得双腿直发软了。还好,这时公路上倒还没得过往的车辆。倘有,我不知道又会骇成副么样子来。我歇了会儿,又朝公路的另一边走去。又像乡里人第一次进城样紧贴着山根一步一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好奇地抬起头来往上瞄,却又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原来,那高耸的山上又有几块石头突出来了,仿佛随时都要坠落下来样。我“啊”的一声,赶紧闭上了双目。这倒引来个行路人的阵阵嬉笑。等我吃完早饭走到工地,黄他们都已搬走好几趟了。我却没动,站在原地不停地喘息。盘笑着问,病啦?

我笑笑,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说我怕山。

杨笑了声,理解地说,没得么家,骇的。

盘又看了眼我,见我已恢复了常态,笑着说,五大三粗的怕山?

杨不平地回敬道,象你,砂钵大的胆?

黄这时走过来了,分开了工,汪来了,先担重的。

于是,我,杨,盘,欧抬起了卷扬机走了。卷扬机约七八百斤重,四人走完半里路都已气力巴吼的了。中途还歇了四五趟呃。欧更是趴在地上大口喘息。双手还不住地揉搓双腰。我却无所谓。只感觉肩膀隐隐地疼。等我们把所有的材料都搬到工地上去,半天都已过去了。吃中饭的时间也到了。黄说,回去吃饭吧?我们跌跌着准备回去。盘却说,一去一来蛮耽误工夫。不如送来吃。吃完了还可休息一下。黄当即采纳了。黄于是回去帮忙送饭来。

吃完饭,又歇息了会儿就开始工作了。直到下午三点,机器才响了。才开钻了。钻一开,黄、罗子的脸上才有了笑容。我、杨。欧都是新手。搞司钻又都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么搞。只干站在旁边干瞅着机器瞧热闹。眼睛里也没得一点活路。

盘是机长。又要开机,又要教我们。忙上忙下,很是吃亏。不一会儿汗水都流下来了。我们三人更是手忙脚乱。还气力巴吼。却又得不到师傅的半句赞赏。心里更是慌乱。慌乱了一两个小时,熟了,也知道么做了,人才不觉得那么吃力了。倒觉得还是比在家里做小工轻松多了。我们的脸上也开始有笑容了。

所谓司钻,说白了,也就相当于建筑上的小工。只是行业不同说法不同罢了。虽说也是力气活,却也含了少量的技术。而这一切都要看机长的操作和与司钻的配合了。配合得好,机长舒服,司钻也舒服;配合得不好,大家都不舒服。也不开心。以至于发展到后来相骂、打架的地步。有的司钻甚至还因此中途逃跑了的。我们因为都是来自一处,又彼此相识,不愉快虽时有发生,却又并未酿成大患。起起一根钻杆,取出一截岩心,又接上,再钻。设备工作,人歇息。相互撒上一支烟,相逢一笑,不快也随着烟雾消失殆尽了。一天下来,表面虽也轻松,却还是腰酸背疼。且双臂火辣辣的钻心。又一细看,才发现双臂的疼痛又与司钻没得半点关系。全是因了初到南方,以为又过夏天了,才又穿起短袖了,心中倒涌起了满腹的惬意。却就是在这不经意中温柔一刀,双臂才被这日光烫烤焦黑了。这才感觉到了针锥般的疼痛。有了这次教训,第二天再上工,才又穿上长袖衫了。短衫只在下班后,太阳下山后才穿起。这才又免去了太阳的烫烤的疼痛了。

来这里的时间一长,自然也习惯了。再走在山根、悬崖边上,再也不担心那空悬的山石会突然滚落下来了。更不会担心人走在悬崖边会突然掉下去了。与山也有了感情了。我的脸从此也不再被吓得煞白了。以至于发展到后来,一日不见山似乎缺失了点么家了。山、石头、悬崖、流水竟都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也不再嘲笑当地人的愚昧了。也能理解当地人为么家要在路边、水边、山边修建那么多的庙了:这是对造物主的敬畏啊!以至发展到后来回家了,远离大山了,看到家乡那一马平川的平原了,心中倒生出了几分惆怅来了。倒开始嫌弃起平原来了。倒又怀念起那大山来了。

工作一熟悉,人也有了闲心了,也开始关心起周围的一切了。这个小山村,地处山凹,又偏,房屋七零八落的,也少了规划。又看不到年轻人。见到的又都是些中老年人。这些人又都窝在家里,也不知都何以为生?出来做事的还多是些女人。男人们却都穿得灵醒了,也不出去做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一天还看到个男子又开回了一辆崭新的奥迪。双排气管。这倒更使我惊讶了。后来询问才得知:原先这里的人们都是开矿的。后来国家禁止小煤窑的开采了,才都蜗居在家了。显得无所事事了。另外,这里仍保留着父系氏族的风俗。我听说后,倒是大发感慨,羡慕死这里的男人了。当地的男人却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问,你们那里不这样?我说,还这样哩。要是我们三天不做事不把你家的祖宗牌子掀翻几百回吔。还要骂得你整天都不得安逸。他们听后,却也只是笑笑,却还是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我。

设备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倒比先前听话多了;进尺也快多了;欧也不再嚷着要回去了;黄也不再成天耷拉着脸皮了。也不再横眼看人了。有时也能插进来和我们说笑几句了;工地上、睡屋里又能听到欢声笑语了;每天也能愉快地出工收工了;我们的日月也就在这不断的欢笑声中过过去了;至于回家的心也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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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云龙天推荐:云龙天
☆ 编辑点评 ☆
云龙天点评:

本文讲述了无所事事渴望工作的“我”,在找到工作后押车前往福建打工的一路历程,将如何找工作,以及如何认识这一帮同事都描写的清清楚楚,其中还包含了社会上的真实写照,贴近生活,符合现实,人物描写有血有肉,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只是文中所用了大量方言,难免会觉得费解,希望可以改进为盼!期待作者更多佳作!

文章评论共[4]个
木有花-评论

第六段,什么什么了的句式,读起来也挺有味!描写很细腻!at:2012年12月05日 凌晨2:03

沙湖奎星阁-回复问好!迟复为歉! at:2012年12月11日 中午2:12

绍庆-评论

早上来拜读佳作,问好,祝写作愉快!(:012)(:012)(:012)at:2012年12月05日 清晨7:18

沙湖奎星阁-回复问好!迟复为歉! at:2012年12月11日 中午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