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就这样,我们第一次一起提到大海和选择
第一次和如在一起站在外滩凝神远眺黄浦江,是六年前的夏天,我们相识相恋的第一年。我们相拥站在黄浦江的外滩上。从东海吹来的风迎面扑来,带着一种凉凉的潮湿,散落着上海的舒适。
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浸润着青帮、红帮、斧头帮、青龙帮等诸多帮派厮杀后留下的鲜血。厮杀后的鲜血流满了街头,流进了黄浦江,最终肯定还是流入大海;
就是在这块空间里,曾经散布着法租界、英租界、领事裁判权等诸多侵略者分划出来的狭隘和生与死的界线。狭隘的生死线遥望着穿梭的人群,遥望着大清帝国的落日,最终肯定还是遥望着大海;
就是在这座城市中,曾经漂浮着张爱玲、林语堂、钱钟书、王安忆、余秋雨等诸多海派文人的感慨和叹息。感慨叹息声飘进老石库门房子,飘进急速的地下铁,最终肯定还是飘进大海。
上海,从来都离不开海,大海已经融成了这片土地、这块空间、这座城市的名字。
她说,大海是地球最清澈温暖的一颗眼泪。她喜欢看海。
我说,大海要分领海和公海,领海是国家领土的一部分,公海的使用权则归属于全世界的每一个国家。
神经病。
是职业病。
呵呵。
哈哈。
她喜欢读小女人文学,她的话不知出自哪本当下上海流行的都市情感小说。
我的专业是法律,我的话也不知出自哪个版本早已经烂熟的法学教科书。
峰,我喜欢你以后能作名出色的律师,而且是在上海,因为上海的律师都很有身份。
我也希望,因为我可能没的选择。
人生真的是一次没有选择的旅程吗?那么,我遇上你是不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如果,你选择了别人,我又将怎样面对我无法选择的选择?
你会吗?
我从来都不会相信你会,因为你曾经告诉我,我今生是你注定的选择,今生你希望我是你心甘情愿的无法选择的选择。今生今世,直到永远。一觉醒来,你还会发现我正对着你微笑。
(二)就这样,我们第一次一起相遇、相识并相恋
上海的夜色总是那样的美。在我看来,中国只有上海和香港两座城市的夜色是真正打繁华。但上海的夜和香港不一样。香港我去过,彻夜闪烁的霓虹点缀着平静的维多利亚港,将都市繁华尽情显现。但不管怎样,我的心空空如也。香港的繁华是一场盛宴,盛宴过后总要有人来收拾残局。而上海的夜色却暧昧而妩媚,静静地安抚着一个个平凡的生命。
正是这样的夜,曾经抚摸着我的心碎,安慰过我的相思,静静地倾听着我痛苦的相爱与离别。
如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女孩,但父母生下她之后不久就移民去了加拿大。所以,如就一个人在上海跟着奶奶,从小在上海长大。认识如的时候,如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那年我刚到上海的一所大学读完一年级,如要参加高考。父母的意思,是让如在上海考大学,学习法律或经济专业,将来毕业后就移民加拿大,这两种专业在加拿大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如就跟着奶奶到我所在的学校咨询相关的情况。我当时在学生会工作,正好负责这方面的事。如不像别的女孩,叫叫嚷嚷,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棵大树下。望着远方出神。她的脸上有一种美丽的笑容。温暖纯粹。风一样寂静。
那是炎热的上海夏天,这种掠过心头的轻风很少碰见。
如的奶奶很热情地向我咨询有关情况,说如的成绩很好,但我们也是一流的重点大学,按如现在的成绩报考我们的专业有没有把握。我说这个我很难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我可以事后帮你查一下往年的录取情况,然后再结合你们自身现状,自己考虑一下是否应该报考。如的奶奶十分感激地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并叮嘱我一定要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电话我收了一大串,唯独记住了这个。
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如的奶奶接的电话。简要说了一下事情以后,如的奶奶突然说,我让如和你说两句话。
是那种悦耳如铃的声音,我突然感到有些紧张。如说,我现在忙于高考,压力挺大的。我竟然说,如果你压力太大的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疏解一下压力。如说,谢谢,下周日下午我给你打电话。
挂掉电话,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胡乱跳动的声音。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一直期待着这个电话。周日中午吃完饭就呆在房间,哪里也不想去。她竟真的打来电话。是如那种悦耳如铃的声音。清脆的,温柔的,像一个诺言。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大概有十分钟,她主要跟我说了一下关于考试的情况。我轻快地跟她说一些大学的情况。要挂电话了,她突然说,我下周还会打来。好像她看出了我的某种担心,某种期望,一句话,让我归于平静。
她的电话如期的响了,清脆如她的声音,兑现如她的诺言。
就这样,一连好几个星期,同一样声音,同一种温柔,同一个时间。
考试前三个月的一个周日下午,她突然跟我说,要考试了,我就不再打电话给你了。考试完的下午,如果我不会外出的话,我会给你电话。
周末又来了,我像一个某种怪癖症的患者,拒绝了好友的外出邀请,习惯性地呆在房间,出神地盯着那部乳白色的电话机。我的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安静的,温暖的笑容。风一样寂静。房间的空气好像凝集,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节律的呼吸。但期待着某种声音一直没有出现,电话铃声也一直没有响起。
直到夜晚悄悄来临。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跑出去买回了很多酒,整个人,整颗心都已沉醉。我想,或许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她已经委婉地跟我告别。我们还没来得及真正相识,她已离去。
但我清楚记的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日期,和那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知道,那个周末的下午,我还会静静等候,期盼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如果真的再次响起,我一定永远都不再让她离我而去。我对自己说。
那个周末的下午,电话真的响了。
(三)就这样,我们一起走过四年的日子和上海的夜里
她考上了上海的一所财经大学,终于学了经济。她说,峰,我选择了经济,但我喜欢你学法律。
我也喜欢学法律,因为正是学法律,才让我遇见了你。
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在一起。如实际上是一个很孤单的人。从小远离父母,太多的要求只能默默放在心里。也养成了安静的习惯。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静静地依偎在我的怀里,她说峰,从小我就一直期望能这样静静依偎。我恨我的爸妈从小把我留在上海,奶奶常常外出,常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我好孤单。直到遇见你。峰,我害怕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怀抱,我会对活着失去希望。我抱着她的头,吻着她湿润的唇,说傻孩子,我怎么舍的离开你。一辈子也不会。
真的一辈子不会,如,我希望你也不会。我的怀抱永远留给你,永远也只属于你,不属于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我的大学和她的大学相隔很远,公交换乘两次,每一次换乘,都是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从我的学校到她的学校,需要两个半小时。
上海的冬天,很冷。我穿着厚厚的黑色外套,里面加了一件厚厚的毛衣,但是冷风还是朝我的身体里钻。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像个让人怜惜的孩子。我看着窗外的夜,宁静的夜色缓缓流动,展现着生命的本质。
如果张爱玲还在世的话,她也应该在这样的夜里,和一个爱她的男人相互依偎。她的笔端也就不会总是流露爱情在现实生活中的苍凉,也就不会因为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小时,感到它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她会在这样的夜里,慢慢地在爱人的怀抱里,跟着同样的夜色流动,感受生命的缓慢沉浸。
数不清这样在一起的晚上到底有多少个了,好像有快到三年了吧。反正我从她那里回来,她总是要送我到55路公交车的起始站点乘车,穿过漫长宽广的四平路来到外滩,然后再换乘20路到我的学校。换乘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到平静地排列在外滩的那一排气势恢宏的法国、英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式的建筑,还有高高耸立在黄浦江边上的东方明珠。然后,走到九江路。南京路步行街上依然灯火通明,但九江路上的和平饭店却已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
这些建筑,这些灯火,应该还记得我那么多晚上的安静步伐和孑孑身影吧。你们可以不记得我的身影和步伐,但一定会记得我的爱情和如在我身边的依偎吧。因为,身影和步伐此生还可以重复,而爱情和依偎,不再了却只能回忆。
我送她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半。宿舍底层的大门已经熄灯紧锁。
赶紧跑过去敲门。没人响应。
再敲,还是没有响应。毫无疑问,门卫阿姨睡的太沉,或者冬天为保暖把房间封的太严,听不见我们的敲门声。
如急了,使劲地敲,还是没有响应。
怎么办,她停下转过头来用求助的眼神注视着我。
不知道,想想办法,但你不用着急,我安慰她。
要不,我们先到学校草坪走走,或许等一会再敲阿姨会醒来。
她想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学校草坪在一排楼群的后面,一大片草地和一大片树林组成的很大一片葱郁的绿色。我们在树林里找了一个四周可以挡风的石登坐下,我用手揽着她的头,让她躺在了我的怀里。像她最喜欢的那样。她闭上了眼睛,静静睡去。
深夜里的校园,看不到一个身影,只有冬天里寒意清凉的风吹过,带来一丝的声音。我抬起头透过树林的缝隙,看着远方的一条小河发呆。
那条小河,里面数不清的红色鲤鱼和散发着清香的荷叶曾经留下过我们太多的欢笑。
长长的寂静。
峰。如用双手环绕着我的脖子,扭动了一下双腿,轻轻地叫着我。
我低头看了一下如微微弯起的双腿,淡蓝色牛仔裤的映衬下,两条修长的双腿露出了脚腕。我拉了拉她的裤腿,遮住暴露在寒风里的脚腕。
我转过头来看着如,荧光闪闪的路灯下如双目紧紧地注视我,美丽的面孔上泛起了深深的红晕,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地上。我感受的到她那渐渐急促而炽热的呼吸。
峰。如紧紧搂着我,软弱无力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并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如……我呼唤着她的名字,手轻轻地在她的身上划动,缓缓地攀上了如的身体。
如对我说,峰,那一晚,我只想给你,我是你的,永远是属于你的,不属于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亲爱的如,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如果有一天我们向苍天呼喊还是注定不能在一起,你会不会悄悄流一滴最清澈的眼泪?
你说过,大海是地球最清澈温暖的一颗眼泪,而你的这一滴泪会不会象那一年的寒风一样冰凉?
(四)就这样,我们一起痛苦,开始流离
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如也已从大学毕业,我24岁,如22岁。我在上海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作实习律师。如的工作还没有落实。
如说,峰,我很快就毕业了,我想有个家。我说,我也想啊,让我们一起努力。
有一天,我正在律师事务所和一个当事人谈案子。如突然给我打电话,如说,峰,我的爸妈从加拿大回来了。她们要把我带走。如的语调急促,充满了焦急。我说,如,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什么事我来应付。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如的爸妈并不知道,包括如的奶奶。只有如的一些朋友知道我们的关系,但谁也没有向如的家人透露过一点事情。如以前对我说,峰,按照爸妈的意思,我毕业后爸妈可能会把我带走。不会让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保持着秘密的关系。我说,这样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如说,在一起一天是一天,等我们有一天有了点基础,我非要留在上海,他们也没有办法。
赶到如的家的时候,如正在和爸妈争吵。
如说,我不去加拿大,我要呆在上海。我要和峰在一起。
如的妈妈愤怒地说,你必须跟我们去加拿大,你的护照和签证都已经办好。你和峰相爱我们知道,可峰的父母是农民,他现在一个人能落脚在上海已经不容易,你还怎么指望和他的以后。
如说,我也大学毕业了,我可以和他一起努力。
如的妈妈反驳道,你们怎么努力,在上海一套房子要上百万,就凭你们两个要努力到何时?还要吃饭,还要各种各样的花费,你们如何努力。
我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取代的是一段长时间的寂静。像一个突然出现的背景。
如的爸妈一齐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这个夜晚,如的爸妈在酒店订了一个房间。我和如的爸妈呆在一起,空气早已凝聚。
直到很晚。如的妈妈说,峰,我们知道你喜欢如,我们也很欣赏你,可是上海是一个现实的地方,喜欢不能代表生活。你一个外地人一个月两千块钱还要租房、吃饭,你和我女儿在一起要熬到什么时候。我几乎流泪地说,伯母,我是真的爱如,我知道她也像我爱她一样爱我,你这样把她带走,拆散我们,是毁了她的幸福。如的妈妈突然发火。大声地说,毁掉她的幸福的人是你。她是上海女孩,不是外地来的打工妹,你想让她跟你一起颠簸流离吗。我和她爸爸在加拿大工作也很一般,但我们有个完整的家庭。还有她姑姑在加拿大开了一家出版公司,如过去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你让她留在你身边是不是太自私。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如和我们全家。
我不再说话,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在如的爸妈面前把如留下,我知道,除了爱如,我毫无办法。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店。夜已经很深。外面下起了大雨,雨点生硬地落在我身上。我衣服、头发全湿透了。我打电话给如。如急切地问我,峰,你和爸妈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很喜欢你是不是。
我说,如,你走吧,跟你爸妈去加拿大吧,我不能太自私。
如说,峰,你胡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如,你听我说,我一个外地大学生,现在在这里扎根,但这根太浅太浅,或许,连自己都不能扎的稳,更何况我们的爱情,还有我们的明天。你妈妈说的对,你到加拿大还有一个很好的明天。
如哭了,对我说,峰,我们在一起都四年了。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什么扎根什么明天,这些都是小事不是吗?我们在一起是最最重要最幸福的不是吗?峰,我爱你都已经成了习惯了,没有你我会不习惯的知道吗?峰,你行的,我喜欢律师,我喜欢你作律师,我相信你行的。
我也哭了,我说,如,我知道你是相信我行的。我也相信自己能行。可你爸妈不相信。至少他们现在不相信。至少我现在买不起房子,买不起轿车,买不起我们的一个家。你爸妈说的是对的。
如哭着说,峰,我不要房子,不要轿车,我们的家不需要买起什么东西,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家,就是我们的幸福。
我说,如,以前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是男人,我该面对现实是不是。你走吧,等我成功了,只要你还不是别人的,我会把你找回来。
如不再说话。很长一段时间,如抑制住抽泣对我冷静地说,峰,我想你今生今世都找不回来了。如挂断了电话。
雨更大了。我跌撞着走向外滩。繁华的外滩,此刻你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陪伴你。四年了,四年里多少个夜晚我是从这里的站台上下来,又从这里的另一个站台出发。今夜,你为何让我孤零零地站在这里。是否,你又想告诉我,从今以后我将永远地孤零零地站在这里。
我说过我会成功的,我会把我亲爱的如找回来的。我不会永远孤零零地站在这里。
第二天,如走了。她把自己锁在房子里哭了整整一夜,谁也不让靠近,一句话也不说,然后跟着爸妈飞离了上海,飞过了大海,此时,她应该正在太平洋的上空。
我突然很想她,鼻子一酸,想哭。但我不能哭,虽然如再也看不见我,再也不能亲吻我的脸庞,但我知道如知道我在想她,知道我还会常常到外滩望向大海,想起我们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情形。
她飞走了,但她的心一定还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五)就这样,我们一起只能隔海相望,终于……
一年里,如从不回复我的邮件,也不再打给我电话。失去任何联系。只有从如的奶奶那里得到她的一点情况。如的奶奶说,如在加拿大常常和妈妈吵架,还是常常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哭。她妈妈看死了她绝不让她跑回上海来,如果如再和你联系,就断绝母女关系。如现在在她的姑姑出版社里做着财务方面的事情。奶奶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含满了泪水。如的姑姑叫贝拉,是一位很有名的旅美作家,出过好几本很有名的书。我找来了贝拉一本叫《一个旅日女人手记》的书,看着看着就很想掉泪。如,你的姑姑可以把爱情和痛苦写成文字,终于让她想让看到的人看见,可我把我的思念和痛苦写成文字寄给你,你是否能看的见。
我平均每两三天给她写一封信。发给她的邮件已列出长长的一串,粗粗数了一下已有一百零几封。告诉自己是男人不许哭,但有几次给她写信,眼泪竟不争气地滑落在键盘上。我说,如,一年了,一年是多么漫长的时间,没有你一封信,一个电话,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可知道,我流在心里的眼泪比数过的日子还要多。为何你不愿意敲一下键盘,拨几个号码,只要有你的一封信一个电话,我就不会因为想你想的那么痛苦。
但是这能怪谁呢?是我放她走的。那个夜晚,她几近哀求地要陪在我身边,与我同甘共苦,但我最终还是让她彻底失望。彻夜的流泪之后,带着她的眼泪和失望远远地飞走。
或许她比我还要痛苦。
如,那些想你的夜晚,我在上海双眼含着泪水想我们的过去,你是否和我一样,遥望着大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偷偷地哭。
亲爱的如,我可以哭,你不可以哭。
经过努力,我终于拿到了律师证书,可以真真正正地作一名律师了。如说过,她喜欢我作一名律师,她如果在我身边,一定会很高兴。如,你的峰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我开始拼命地接案子,一个当事人一个当事人地见,一个官司一个官司地打,分析案件材料,常常彻夜不眠。事务所的同事说,峰,你不要太拼命,你越来越消瘦,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我也想休息,但一想到如,一想到如在加拿大现在或许正看着我,就停步住地依然拼命地工作。
如,你说的对,我能行的。我要等你回来。我要给你一个家。
但始终没有收到一封来自如的信。
同事说,谁都知道她不会回来了。那是国外,来来回回那么容易?都一年了。不要再给她写信了,晚上早点休息。身体重要。
我终于败给了自己,我相信如再艰难都可以找到机会给我写一封回信。但我知道如真的不会再给我回信,也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亲爱的如,你怎么能舍得你的峰?你忘记了我,但你能不能忘掉回忆?能不能忘掉那么多我们紧紧依偎的白天,和我们来回穿梭于我们两所大学的上海的夜里?是的,是我没能在那个夜里把你留下来,是我终于满葬掉我的幸福,终于埋葬掉我的爱情。我曾经亲爱的如,希望你不再我身边的时候能够幸福,我们来世再会。
我告诉如这是我的最后一封给你的信。然后,敲上最后一个句号。
这是我此生最无法圆满的句号,却是不得不敲上的句号。
上海的报纸突然报道说旅美女作家贝拉将携新书《远岸的女色》回到上海,在上海书诚签名售书。这一消息如一个惊雷霹雳,我站在地铁的出口久久不能移动脚步。如,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一定会一同来的。我知道,你不可能不来。你没有离开你的峰,你也想着你的峰,你太久没有看到你的峰。你的峰是律师了,他还消瘦了许多。
签名售书那天,我早早的去了书城。书城里作出了巨大的广告牌,大厅入口摞起很高的一堆《远岸的女色》精版新书。我拿起一本看着封面上贝拉的照片,那是一个长期漂泊而流浪的女人,岁月的风和雨吹打过的痕迹,隐隐潜藏在她美丽的脸上。看不到年华,看的到痕迹。我一直站在一排读者的最前头,等待着她和如的出现。我想着,过一会如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抑止住眼泪。终于见面了,应该高兴。
她的姑姑来了,戴着一个墨色的眼睛,但是并没有如的身影。
我全身一阵冰冷。
我蓦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低下头装作普通的读者,待她姑姑签了名后,转身悄悄离去。
贝拉在我身后叫了一声,峰。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只见她对着我微笑。看了我一会。对我说,峰,你果真是排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哦,可惜不是为了我的书而来的。快点去吧,如现在正在一个你很熟悉的地方等着你。
我的脑海里闪现过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还有我们第一次提到大海和选择的地方。我的如,为什么到现在你还玩弄我如此脆弱的神经。还和你姑姑联起手来演出这样一幕伤感的戏。等我见到你,我非要好好收拾你。
我在心中轻轻地骂了如一声,然后向贝拉说了一声谢谢。赶紧向外滩赶去。
她在那里。白衬衫蓝牛仔,稍稍变短了的秀发,安静地倚靠在外滩的阑干上,静静地望着我。她的脸上有一种美丽的笑容。温暖纯粹。风一样静寂。
那是六年后炎热的上海夏天,这种掠过心头的轻风再次相遇。
只是这次相遇的轻风里,风干了无痕的泪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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