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和辰远恋爱后的第三天，我辞去了酒吧的工作。在他的帮助下，我开起了了一间自己的酒吧。我说我喜欢闻酒精的味道，其实，我会做的也只有这样的工作了。白天，我在辰远的鼓励下充实知识，夜晚和辰远一起精心料理我们的酒吧。

我的生活开始塌实了。我爱辰远，愿意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是否会活下去。

相恋一年后，我搬进了辰远的家，和他妈妈一起。我喜欢他的家，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住下去。　

终于，辰远答应娶我。可他似乎很担忧，因为他的病。我说我不在乎，哪怕做一分钟辰远的妻子，我也心甘情愿。

就这样，我和辰远幸福的牵手走过了红地毯。那是我们相恋后的第三年。

结婚以后，我没有再开酒吧，在家精心照顾婆婆，做好吃的饭菜给辰远。我感到幸福，以为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

7

在去医院的路上，大脑里不断闪现出这几年来的一切。似乎全是开心和快乐。我知道辰远爱我，很爱很爱，而我也爱他。如果不是他，或许我早已坠落到最低微最卑俗的地方。我感激他，是他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这个城市仅有的温暖。所以，我不能让他死，就算用我的生命做交换。

于是，我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婆婆的电话。

“妈，你放心，辰远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他有事。”

8

红色的轿车飞驰而来，我没有躲闪，我知道，我不可以躲闪。

我倒在鲜红的血泊中，示意司机送我去辰远所在的那家医院。模糊中我看到了辰远那张白皙干净的脸庞，深蓝色的西服，依旧笑容可鞠。

我似乎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推醒的。醒来后，婆婆泪眼朦胧地拉着我的手。她说我为什么这么傻。我只是笑“我只想辰远活下去。”

我如愿以偿的将自己的心脏移植给了辰远。也许是天意，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我的灵魂离开了身体，我感觉自己像云朵一样，很轻，飘在空中。

我来到辰远的病床前，守护着他。告诉他，我爱他。

在我死后的第三天，辰远醒了。婆婆是脸上挂满泪水，然后开心地笑了。她告诉所有的人，她有个好儿子，更有个好媳妇。

而辰远则发了疯地找我。可他不知道，我的灵魂就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9

辰远活了过来，可我越来越疲惫。我知道，我很快就要离开他了。我难过极了。然而，无法挽回。

突然，有个张着翅膀的天使要带我去天堂，说那里是极乐世界。我问他还有别的选择吗？他默默无语。

然后，一个声音，划破寂静。

“你可以选择留下来，给你生命，但是只能是一种动物的生命。如果有缘，你会和他相见。然而，如果有一天你又一次死去，那么，将灰飞湮灭，你愿意吗？”

“我愿意，只要可以陪在辰远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那好吧。你可以选择一种生命……”

“我…辰远喜欢大海，就让我做大海里的一条小鱼，深蓝色，一直留在辰远身边……”

话音刚落，我就感到天晕地眩。很大的风，怒吼着，还有翻卷的海浪……

三

1

“歆然，歆然……”

睁开眼睛，我看到了一条美丽的小鱼围绕着我。我想站起来，可抬起头，在面前硕大的镜子里看到了一条小鱼，深蓝色，大大的突出的眼睛。

我明白了，那条深蓝色的鱼是我，而那条美丽的鱼是阿炫巫--我唯一的朋友。

几经波折，所有的一切只在一瞬间便涌上心头。我想起了之前镜中的一切，那鲜红色液体里的女人就是自己，我想起了辰远，那个我爱着的男人。

“阿炫巫，告诉我，怎样才可以离开这里到我爱着的男人身边？”我用哀求的眼睛望着阿炫巫。

“歆然，你真的决定要离开这里吗？你应该很明白，你只是一条鱼，他不会认出你，你去了，终有一天会死，会灰飞湮灭。”阿炫巫想留住我。

“我，我一定得去辰远身边，我求你了，告诉我好吗？只要能陪在辰远身边，哪怕是灰飞湮灭，也无怨无悔。”

“那好吧，向那面大镜子游去，你会如愿以偿的！”

我望着阿炫巫，许久，吐出一圈圈深蓝色的泡沫，我很快乐。

2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个很大的玻璃鱼缸内。那里有绿色的水藻，甜甜的水，很好喝。我环视了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家金鱼店里。我开始不安，我怕辰远会找不到我。我垂着头，不小心撞到了假山上。头好痛，我开始失望，开始后悔。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我被装进了一个小鱼缸里，那里没有珊瑚和水藻。我被搁浅到了角落。因为，我没有美丽的鱼鳞。

那天，我无精打采地闲游着。突然，一袭深蓝色的西服，白皙干净的脸庞，修长的手指。是他，辰远--我的爱人。只是脸上多了一些憔悴。我想叫住他，可一张口，就只有一圈圈泡沫。他没有看见我，我不甘心，在小小的鱼缸里翻腾着，可他还是没有看见我，我急了，一下就蹦出了鱼缸。

老板骂咧咧地出来：“长这么难看还这么好动，怪不得卖不出去。”

可就这一句，辰远停住了，他走向我。我高兴地向他摆动着我幼小的尾巴。

3

我被辰远带回了家，我们的家。

婆婆在擦我的遗像。她哭了。我很感动。多想告诉她我就在她身边，可一张口就只有一圈圈泡沫。

辰远带我来到卧室。那里的一切依旧。有美丽的风铃，一阵风吹过，响起了悦耳的铃声。他把我放在了床头边的一个小桌子上，和我们的照片一起。照片很干净，辰远肯定每天都在为它打扫尘土，我感到欣慰与快乐。

白色的月光照了进来，借着月光，我看到了辰远白皙干净的脸庞上有两行晶莹剔透的液体，我在的，辰远哭了，为我……

“小鱼，你好吗？你知道我的妻子，我的歆然她去了哪里？她还好吗？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她，一定要告诉她，我很爱她。我会很努力地活下去，我会好好保护她的那颗心，永远……”

辰远在对我说话，我高兴的向他摆动我幼小的尾巴。我是多么想告诉他，我就是歆然，他的爱人，多么想再拉起他好看的手。可不能，我只是一条鱼，一条深蓝色，没有美丽鱼鳞的鱼。

时间在一点点消逝。渐渐的，辰远有了笑容，可他还是精心的照顾着我。每天下班，他都会第一时间来看我，对我说好多好多的话。吃完饭，七点钟，他都会带我去从前我打工的那家酒吧。只一杯可乐，喝完便走……

然而，有一天，辰远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和一个叫绢的女孩，他说绢很像我。我微微地震颤了，难道，他真的找到了他新的可乐，新的爱人！我没有再向他摆动尾巴，只静静地望着他，白皙干净的脸庞，笑容可鞠。

在我死后的第三年，辰远还是结婚了，和绢。

绢四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和辰远一样精心地照顾着我。她也会对我说好多好多的话。她说她希望我在天堂会祝愿她很辰远。我向她摆动自己幼小的尾巴，我是快乐的。因为辰远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伴终生的人。我替他高兴。

一年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们叫她“心儿”。他们告诉心儿，在远方，她还有一个叫歆然的妈妈。我很感动，这么多年，辰远一直爱着我。

4

心儿长到三岁，已经很调皮了，经常打翻东西。辰远怕她伤害我，就把鱼缸放在了我的遗像前。或许是宿命，心儿终究还是伤害了我。

鱼缸碎了，我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没有挣扎，只静静的等待，等待死亡，等待灰飞湮灭。我明白，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我会祝福他们一家人。我很庆信，自己留下了一颗心在这个充满爱的家庭。此生，有被辰远这样的男人爱过，被绢这样好的女人尊敬过，我满足了，也幸福了！

辰远听到鱼缸破碎的声音冲了出来。用愤怒的眼睛望着心儿。心儿被吓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辰远如此生气。我不明白，辰远为什么会这么在乎我--一条小鱼。也许我记录了太多的关于他和歆然的故事，或许他以为我会把这些美好的记忆全带给歆然。

“小鱼，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好好保护你。我知道，你是代替歆然来陪伴我的。虽然你不是她，可我能感觉得到她就在我身边，祝福着我，爱着我……”辰远把我捧在掌心，怜惜地望着我，我多么想告诉他，我就是歆然，就是他一直深爱着的女人，可一张口，就只有一圈圈深蓝色的泡沫。

我就是这样安静地死在我心爱的男人的掌心里，伴着吐出的一圈圈深蓝色的泡沫一起，我看到了幸福。然后，有颗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我大大的突出的眼中滑落，和我的爱一起温存在我爱人修长的指间。即使灰飞湮灭，也无怨无悔，一条鱼的眼泪和一个女人深爱着的男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