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拖着背包归来，满身疲惫。

打开房门，屋内依旧，只是落满了灰尘。

你如同死狗一般躺在还满是灰尘的床上，窗子仍是如往常开了一半。

你昏昏欲睡，但随着而来的是一阵电话铃声。。。。。

一看是房东太太的来电，你已早有预备。

电话里是一阵急促而又十分清晰的声音，大意就是房租该交了，再不交就要收房子了。

你唯唯诺诺，说刚从外地回来，钱已备好，请她来取。

送别了房东太太，你终是觉得满屋的灰尘不堪忍受，便忍着疲惫打扫起了房间。

一又四分之一小时之后，所有尘埃都已落定。其实你所谓的打扫，也就是把攒在床单的灰尘用力抖去，或者未抖去也未可知。然后就是扫扫地抹抹桌子。

就是如此，但是你已心满意足。

于是你坐在从不远的小店里淘换来的椅子上，不愿再有任何动作。听小店老板说，这是他帮一个房客搬家所遗留下来的。它的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很便宜。便宜的意思就是你能负担的起。

你已快近睡眠的恍惚——

她曾来过么？

或者来了又走了也说不定。

或者她来了，却进不来门。而你却又不在，悻悻而归。

是你回来晚了么？

或者你早一点回来的话，会不会恰好在院子里遇见她。

她会穿着白色的坎肩，下身是黑色的裙子或牛仔裤。你对她一笑，她也朝你一笑，生命就这样的苏醒，如此美丽。

你终于意识到这只是幻觉，但你却宁愿永远无法解去。

你想抽烟了，于是掏出了一包烟。

这是临出门的时候你父亲塞给你的，父亲从不抽烟，但他工作有时会有人给烟，所以就给了你。

烟自然算不上所谓的档次，但你抽起来却别有意味。

你什么时候正大光明的在你父亲面前抽烟的，是工作了几年之后么？

你什么时候起，别人看你已是个大人了，但你还浑然不觉。

你浑然不觉的是岁月早已悄然逝去，你却还没想到要做出改变。

你没做出改变么？其实你也变了。

正如这抽烟。

2

她说，让你再等等她。

你没有答应，却如此的做了。

生命中需要言语么？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不需要么？

你说了，就一定能成真么。

所以你选取了折中的道路，说不太多。

她说让你等她，但做不到的是她。

是她骗了你么？是她不想么？

或许是她有所不忍吧，你如此想。

你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又怎么去揣测别人。

你应该是健忘的吧。

你早已忘记了小时候到现在的大部分事，除了那三件事——

你不知道从哪里玩耍归来，家门却是锁着的。你邻居说你父亲在南面的地里做活。

于是你欢快的跑去，离目的地隔了一个水塘。

村子的北面也有一个水塘，和南边的这个一样充满了隐秘。

但我是恍然未觉的，那时的水塘快已干涸的见底，露出白白的细沙。

你走在白白的沙上，不自觉的低头，变发现了它。

一块石头——淡蓝色卵状会折射黄色的光。

你把他拿回家，理所当然的被母亲收了去。与许多铜钱与当时已不流通的钱钞放在一起。

当时的那些铜钱与旧钞放在现在已经很值钱了，却都被你小时候玩耍败坏掉了。

除了这块石头，算起来已快陪伴你二十年了。

。。。。。。

你在草地上放羊，家人都下地做活了。

放了没大会，突然阴云密布，要下暴雨了。

你却没有找地方去躲，你盘腿坐在颍河堤坝的至高处。

雷雨就这样来了，敲在你的头上如同敲鼓。

而一道雷电笔直的由一片林子直通天际，就离你不远。

那惊天的霹雳，电光火花。

也许你现在缺少那样一种勇气。

。。。。。。

你和你父亲去河边打渔，黄昏时去的。

不知不觉就夜幕降临，星星不是很多，也没有月亮。

不远的渡头灯火隐约，船老大和船老二会轮流在河边的小屋内，白天摆渡，晚上休息。

那时是在夏天或是初秋，四下里各种昆虫的叫声。你感到害怕，却又不怕，跟在父亲身后，偶尔打到鱼了便去捡起来放在篮子里。

当你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天际一道流星划过。

划过天际的黑暗与少年充满奇趣的心田，坠落在你眼前的河里。

你至今仍能记起那一刻的震撼与颤抖，从此你的内心中就有着一道同样的流星。

划破了整个幽暗的日子，照亮了整个平静流淌的河流。

除了这些，你还记得些别的什么？

3

你去了之后，便自回来。

西湖已是深秋，荷塘也是一副败坏。

你非是不想多呆，而是整个西湖都在一片静雨中，静的只剩下寂静的雨猛力抽打着西湖的一切。

你是按原路返回的，不同的只是来路成为了去程。

你来时穿过的枫林，回程当然也没有错过，也不可能错过。

只是回去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一场风经早历晚，穿越了枫林，有多少叶随了它？

你不发一语地走在满是落叶的道路上，来时是这样，去时也是这样。

如果你还记得起的话，去年也是这样。明年也是如此也未可知？

你是渴望光的。

你看不见它，在至近处。

在极远处，它等同于黑暗。

你若想看得到，便只有在不近不远恰好处。

4

你从梦中醒来，四下一片黑暗。

仿佛梦境灵魂无法触及的虚空。

倘若梦境是虚无，但更真实的你却更感空虚。

倘若你是虚无，而为何醒来是这一刻？

而真实的人生是否就是从一片虚无走向另一片虚无?

而那些灵魂之火永远都无法照亮的地方呢？

倘若醒来看到的只是黑暗，而梦境也足够美好广阔。

是不是只是意味着你灵魂无法触及到的更加增多？

或者醒来时，一笑而过，继续习惯所见到的黑暗？

或者梦境已经足够，梦境也是现实也未可知？

你心想，却无答案！

四下仍然黑暗，更加寂静，足以让灵魂和自己对话。

倘若灵魂是更加真实的你，那日常活着的你是谁？

倘若日常活着的是真实的你，那和你对话的灵魂又是谁？

是不是一个唯一的你也会有分？

是不是每个黑暗里醒来的人，都会有一个救赎的灵魂？

而哪个唯一的可以祷告的神又是谁？

救赎是可以求而得到的么？

你仍思，仍无结果。

黑暗仍旧，寂静如火，另一个你仿若要诞生。

5

你走出神庙，泥塑的菩萨在你身后，默声颂唱。

满天的云彩，如同佛祖身后的功德，任何人都可以看见，但却总不能触摸。

众神死了，神圣不再。

往日高高在上的神抵，也终于褪去了外在的镶嵌，露出泥做的金身。

誓言也因失去了众神的约束，变得毫无是处。人间变得散乱，神圣的人教人以信仰，但是众人愚昧，众人的信仰变为了神。

而如今，众神死了，誓言不存，也许是一个大好机会也说不定。

你走出神庙，不，也许现在不应该如此叫了，但姑且还是这样叫它。

它寓意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一个错误的改写。

你走下神坛，身后神坛崩裂，一切的不可名状完全消解。

众神死了，也许从来也没存在，但是你还在。

三年前你走进神庙，与众神为伍。

现在，你走下神坛，众神消散。

你走下神坛，毫不留恋，大步向前，随心而行…

6

你穿过茂密的森林，又走过让人色厉的沙漠，又过了一年，来到一个小镇。

你漫步而行，来到了镇上的广场。广场上人群密集，呼喝的声音传到了你耳中。

你也不问缘由，绕道而行，出了广场，向东走去。

在邻近小镇的村子里，你遇到一个寻死的人。

你静默半晌，才出声问道：“我看见镇子的广场上，人们大都聚集在那，呼喊的声音震动了大地。你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无人的时候死去？”

寻死的人看了看你，过了许久，才声音低沉的回答道：“远方的路人，我看你风尘朴朴，如果你只是为了讨一杯水酒，或是饱餐一顿的话，前面就是我家，里面的东西任你取用。现在请不要阻碍我了。”

“我并不是为了阻止你。”你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说道：“你既然已决心死去，又有什么好恐惧的呢。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如此之大的决定，告诉我，我只是个听故事的人，你需要一个人倾诉。”

寻死的人听了你的话，犹豫半晌，思索再三之后，才幽幽地道：“反正我也要死了，索性就和你说说吧！”而后又静默了一会，仿佛是在整理思绪。

然后接着道：“我叫许多，本来生活虽不能算很好，但也还算不错。可是不久之前，我父母得了一种怪病，为了治疗花光了所有积蓄。却仍不奏效，双双死去。而如今，我也患上了这种病，要好的恋人也离我而去。与其在世上忍受病痛，还不如死去还好一些！”

你听他说完，接着就道：“死亡真的是让人恐惧的事情，人们对它一无所知。你所说的解脱，在你死后或许也达不到。许多，我教你以不能承受。死亡也是一种不能承受。万事万物于人，只有承受和不能承受之分。不能承受，所以痛苦；不能承受，所以生病；不能承受，所以死亡。我教以你承受，承受一切之不可承受。不惧痛苦，不怕病魔，不畏死亡。化所有之不能承受为可承受。”

说完这些话，你随即迈开步子，继续向东走去，并不管许多的生死。

7

你渡过小河，又走了三天。

在森林边缘，突然传来甜美的歌声：

怎样用火焰去燃烧

得到不属于现实的热量

怎样在洪炉中炼化万物

把万物都作了铜

谁敢于抛却生命的桎皓

穿行于无尽的空间

不惧怕阴暗的死神

我告诉你以紫色

不是金光闪闪的勇虎

不是孤芳自裳的仙人

寂静的森林中燃烧着熊熊之火

群星依旧闪耀却失去光芒

我告诉你以紫色

眼睛之外的眼睛才可以见到

你随着歌声，终于在一棵巨树后的岩石上，见到了一只对着月亮起舞的狐狸，歌声正是从它的身上传来。

“陌生的路人，我看你似乎有话要说！”那只狐狸不知何时竟已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你。

你慌忙着整了整破旧的衣服，然后正色道：“尊敬的狐狸阁下，我从远处听见你的歌声，被歌声所吸引，一步步走到这里。原本想拜访一下，却没想到是你在歌唱，所以感到一些惊异。”

“是因为我是一只狐狸吗”，狐狸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我今天一时兴起，跑出来对着月亮歌唱，又被你听去，不知道又会对狐狸一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随即答道：“一只会唱歌的狐狸，确实惹人惊奇。如果消息传开，不知会有多少人荷枪而来。我可以答应你，决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

狐狸喜道：“谢谢你，远方的路人。”但神色马上又黯然下来。

“今天幸运的是遇见了你，不然我就罪莫大焉了。唉，我要回到山中，到死也不会出来了。”

说完，狐狸便朝你做了一礼，便迅速消失在你的面前。

你突然感到意兴索然，但也只是长长叹息…

8

你笃信你的神灵，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

哲学与科学，最后也必将引申到神造物上来。否则必将毁灭。

你看吧！

所有的哲学都引叙了一个凡人难以达到的层次，最后归结于神灵的难及或凡人的劣根性，可曾有真正的解脱之道？

而所有的科学都是以已知来应对已知，对于未知的我们却没有任何办法。总归是大自然的神奇，科学总会如此解释。

你总会凝神于无尽的星空，却毫无办法，因为那是你总也无法达到的。

若一个灵魂足够强大，则必将归于神灵。

地是空虚混沌，神的灵飘荡其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