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总求着人家给找白头发,找到一根就拔去。只是即使求,也没人愿意给找,在头上胡乱的拨几下就说没有。就问真的没有?有,你好好找一找。人家就不耐烦地说:没有上哪儿找去呀?看看急头酸脸的样子,就算了。自己对着镜子,把脸差不多贴在镜面上了,一垄一垄地拨开,忽然发现一根,逮住就用力一顿,头上一丝尖锐的痛,以为成功了,拿在手里一看是一根黑的,白的还在那儿,翘着极短的尾巴,示威一样。于是象是在野地里捕兔子,睢半天瞧准了,猛地一用力,终于清除了它。然后,好好的规整一下发丝,轻松的离开镜子。等人家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又凑上去,求着给找白头发。
现在都不用了,不知道那些曾经被骚 扰着让找白头发的人,发觉了没有,我早己经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了,因为已经白发丛生。有的时候真的很疑惑,也想问一问星霜谁染?是岁月?又不尽然,毕竟不是层林尽染,还有比我年长的人,依然青丝如故呢。压力?现代人通常把无法解释的不适,归罪于压力,但是纵向的比较压力是比先辈的人大一些,然而横向一比较,哪个没有压力呢。独我压力大吗,怎么可能,压力一般与贡献成正比,而无论于国于家,我都差不多是那种尸位素餐的人了,有时甚至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有压力。那么白发何来呢?
初见白发的时候,真的吃了一惊,然后无法抵制的黯然神伤。那感觉好象正在玩耍的孩子,突然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了,只剩下最后一抹光辉,而心里还充满着对白天的留恋;又象是站在河边,享受时光的时候,却不留神时光已经象一尾金鲤,摇头摆尾地游远了,只看见一道红鳞和一波水纹,着急得连一声叹息都发不出来似的。辛弃疾有一首词: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尝透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真是那样的,当初,满头青丝的时候,叫着嚷着让人家大海捞针一样的找,如今白发满头了,却默然无声。虽然愁肠百结,却只是顾左右而言它了。
心情的烦闷,还只是一宗;另有一宗是生活上的烦琐。那就是频繁的焗头发。随着时间的推移,焗头发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一个月都坚持不到,就得把露出来的白茬补上色。每次焗的时候,心里都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刷在头发上的化学制品到底会伤害自己到什么程度,自己今天埋下的祸根,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作。但总不能不焗,总不能顶着那样不白不灰的头发走在阳光下,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不单只是为了自己的形象问题,也是为着尊重别人。就和穿衣服一样,不仅要自己感觉美丽,还要考虑着别人的舒适,比如那种低胸装,或露脐装,你因为个人的喜欢,很自我的穿上了,别人喜欢看还罢,可是大多人并非都对你露出来的部位感兴趣,何况中国还有古训,非礼勿视,万一人家不想看,可是你赫然的裸露着,让人家的的眼睛往哪里放?会让人觉得跟你在一起不舒适,这是也是对他人的不尊重。白头发也一样,几乎所有的人一触到别人的白发就会立刻把目光移开,那就是已经不感觉到不舒服了。这是对别人的考虑,对自己呢,更是责无旁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除非你对生活失去了热情,否则,岂肯那样不修边幅呢。
发型也是,已经不能随意地变换了,哪种发型能更好地遮掩白发,哪种就是最适合自己的了。衣着也是要配得上那许多白发的份量才行,再不敢随意的披红挂绿,总要和那许多白发相协调才好,于是,拘束了,有时偶尔照一样镜子,仿佛对面来了一位大姐一样,等翻然醒悟时,心又微微的扭曲了一下。
心里的年龄追不上生理的年龄了吧,落差很大,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双重性格啊。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是自己的,就不该嫌弃,就得调和,就得屈就,并努力使之成为自己体验生命的切入口,幽怨悲伤是难免的,却是无用的,应当去感受,感受生命的这个阶段和状态,然后感受人生,了悟自然,从而心胸豁达,并开始越发从容细腻地度过有白发有皱纹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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