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

我一直在那条窄窄的河上飘荡。

故乡，用几丝垂柳就拴定了我。我无力解脱那些沉入碾盘的相思，然而靠近已经成为梦中的奢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觅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越行越远的流浪，在一夜之间忽然高过祖母的躯体。那个蜷缩在一张破床上的人，有一天终于被人火化了。许多人围着她奋不顾身的哭，我一直记得我的姑姑指着我说，你怎么不哭，你祖母死了，我就哭了，张着大嘴，歇斯底里的。但不是对祖母的留恋，而是对姑姑，我害怕她走过来扇我的耳光。

其实，我的祖母蜗居在那里已经多年，她一直处在半死半活的状态。那时我小，总是淘气，恶作剧的掀去她的被子，看她骨瘦如柴的赤身luo体，欣赏她那无能为力的挣扎，然后自我陶醉般的笑个不停，偶而会在她干瘪的ru*房上捏一把。这一行为，有一天被不期而至的姑姑看见了，她打了我一巴掌，但我却不哭，因为我一哭，无异于把我的行为公之于众。姑姑恐吓我还敢不敢时，我就用孩童的讨价还价对她说，只要你不告诉我的爹娘，我就再也不了。

我们由此达成协议。但是我对祖母的好奇还是不能抛弃，我变换了我的淘气手段，用一根细细的草挠她的鼻孔，她的耳朵。她睁着那双看不见人的眼睛左右摇晃她的头颅想逃避。我却在一种满足里变本加厉。现在想来，那时好像是一种对生命的试探，但是只因幼小，忽视了祖母的感受。有时候，我也会放下任何行动端详她很长时间，她的一动不动会让我跑到大人跟前说，祖母是不是死了？他们谁都不会惊异，因为这是一个司空见惯的问题，他们总是平心静气的对我说，没有。我就重新返回她的身边，这回我觉得她动了，原先她的头朝外，现在却朝里了。由此，我坚信了大人们的话，我的祖母是不死的老妖。

终于有一天，我被严禁靠近祖母的身边，原因是，我的姑姑并没有信守诺言，她还是告诉了我的父母。在他们的眼里，我无异于要账的小鬼，仿佛为索命而来。我一出生祖母就倒下了，为此，他们总是说我的命太硬，与我的祖母相生相克，对我，就只能是硬命贱养了。我穿梭在他们之间，总是无所事事，即少了爹娘的拥抱，又多了姑姑们的嫌恶。有时候，我会心酸的看着他们疼那些弟妹，而我自己只能独自成影。我自小就没有那种掠夺的欲望，我会安心于我的孤单寂寞而不计较那些患得患失。我一直在祖母的身边干着那些胆大妄为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一种单纯的淘气，还是一种潜意识的报复。总之，那时我觉得自己还拥有的很多，除去爱。我一直对自己的荒诞不经充满谅解，但所有的人都指着我说，这家伙，长大还不定成个什么东西呢？

我不理会他们那种一针见血的指责，我长我的人生，他们说他们语言。多少年后，我渐渐的远离了那条窄窄的小河，独自在异地他乡生活。我一直在怀念祖母那瘦骨嶙峋的躯体，她的那种无力反抗就像少年的我无法选择一样。往事如烟，祖母在天。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在稀有的怀念里，唯有祖母，密密麻麻的交织着我的记忆。

多少年，我一直在用一种超大的屏幕来放映我的祖母，关于她干瘪的ru*房，在我近距离的审视中慢慢复原，那是一个女人的骄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