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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甚名谁erdai

发表于-2012年11月02日 下午5:18评论-2条

姓 甚 名 谁

用gogo搜索,你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小村庄,那个我出生的小村庄。

我是在快上小学(那时那地儿还不曾有幼儿园、学前班)的那个夏天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大名的,大家一直叫我“小二姐”(女孩中排行老二),当然在有时做力气活我表现得不太尽如人意的时候,也会听到一声酸溜溜的“二小姐”。属于我的那个一直为为数不多的人(我爸,好像还有我妈)获悉的大名只是静静地呆在我们家户口簿“次女”一栏中。

7岁那个夏天,我父亲说,课本和作业本上的名字我可以预先都给你写好了,可要是考试,试卷上名字怎么办呢?所以在上学前一定要学会写自己的大名。

我必须开始练习写名字了。父亲嘴里念念有词{现在想来,是在念笔画},我却只能注意到他笔下越来越多的一堆长短不齐的的棍子,等父亲写完,我迫不及待地照葫芦画瓢起来,不想招来了阵阵哄笑声,我们家只要是识得几个字的都要七嘴八舌地抢着给我指点指点,我是听不进去,也听不懂的,我全神贯注地只为堆积起来的小棍棍,能跟父亲写的貌似一些,也许是大家觉得孺子不可教也,便各做自己的事儿而去,不再搭理我。以至于我每写一遍想得到一点评价(像还是不像,有几分像),也叫不着人了。

这个夏天,我虔诚的练写着这个名字。桌上碗里有水,我就用手指蘸水写一个湿漉漉的名字;窗台上有灰尘,我就划出一个清晰干净的名字;抓着秸秆儿小木棍儿也会就地开写,撅着屁股玩后退,一路写去,一不小心,绊着小石子土疙瘩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也顾不上喊疼,抬眼就可以欣赏自己的长卷书法……

我的孜孜不倦的练习,终于在我上学后招来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同学的羡慕嫉妒恨和老师的夸赞和怜爱。

家里还是一口一个“小二姐”地叫,学校里是叫大名的,有时,猛听得那一声叫,我还反应不过来,半天才狐疑的应一声,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跟我有一样的经历,也就像原谅他们自己一样原谅我了。时间长了,我才把自己和那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其他同学也是吧,因为大家将在叫与应之间的时间明显缩短。

其实,我的名字是那种透着浓浓乡土气息的——难听一点说就是土得掉渣的那种。

也许小伙伴们的名字都那样吧,男孩都是兵呀军呀勇啊的,女孩都是芳呀菊呀梅啊的,也许是因为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大名,忽然地得了这名儿不管怎样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呀,无中“生”有,还计较个啥呢。

有一回,有老师家访,我哥叫了我大名,而且声音大得有点夸张——他竟叫我大名——在家里!我家里人应该都惊喜并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吧,毕竟是一家人,是默契的,我哥这是在提醒和显摆呢。我的内心是感激的,是兴奋的,当老师的面叫我“小二姐”,不管是我,还是我哥,还是我家人,都会难为情的,因为,“小二姐”基本不能算人名,那时那地几乎村村庄庄的家家户户都有二丫头,“小二姐”不是一个,是一群,是一类。况且,我爸爸是识字的人,这一点,我在学校也炫耀过了,以至于,老师夸我时都会说,某某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人家有文化呢。不过,在左邻右舍那儿,我妈妈王婆卖瓜时,还是:“我们家小二姐……”

我没有在认识“男女”俩字(村里老人们总说,女伢念那么深书何用,认得“男女”以后上城晓得去那嘎达解决大大小小问题就中了)后,就像大多数女伴们一样拉帮结派似的辍学,而是坚持了下来,而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我是说考上初中,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升初中的比例可远比现在上大学的比例小得多。

上了乡里的初中,比起在村里只有那几个同学几个老师,我也算见多识广了。我才知道,名字还可以那样取,叫什么嘉嘉,媛媛,悦悦的,呀,叫起来像谱了曲一样,好听得很。后来上朱自清的《春》,老师讲到“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地的”时,说使用叠字的作用后才知其中讲究。这些女孩都是乡政府或粮站里人家的,这其中竟还有一个叫玫玖的,我私下里将这两个美好的字写了多少遍,没有人知道。现在想来,就是热恋中人也不过如此了——不过我恋的只是这两个字而已。相比而言,我的名字就不怎么叫得出口了。中规中矩的我倒没想过要改个名字,只是那种望尘莫及的感觉一直从后面推着我从上面压着我,心里的某一角皱巴巴的难受——我怎么得这么一个名呢,第一次对爸爸的到底是对我不负责任或者是根本付不起这个责任产生了猜测。

我们初一的女生开始议论起总走在我前面的一位初三女生。她,高挑个儿,白净的小脸蛋儿,一条乌溜溜的大辫子,总是目中无人地走着。

偶时,可能是听见我们切切擦擦了,只稍稍的转下头,淡淡地看一眼,继续她的路。

我们的小队伍就有一阵小小的骚动,她看我们了,她看我们了!

再一次,聊到她时,伙伴的一句话让我不觉脸红心跳——她竟和我同名,好在我没觉得伙伴们过多的注意我,不然我会更不好意思的。但是我再看我的名字时的心理产生了点微妙的变化——这应该不算个太差劲的名字吧,那么个可人儿呢。

这种感觉陪伴了我好一段时间。

等她毕业以后,不再婷婷袅袅的走在我眼前时,我忽然顿悟,她和我只是同名并不同姓,你看,一个普通的姓再加一个普通的名,就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是如果是一个不一般的姓,后面不管跟着一个什么样名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谁让我的姓氏位居百家姓前十名呢,再洋气的名和它摆一起也被“雅俗共赏”了,何况“冬梅”这个像丫鬟的名字。为依稀为贵嘛,人家姓夏,叫夏冬梅就不一样了,算“画龙点睛”还是“一人成仙鸡犬升天”呢,搞不明白,反正一“夏”一“”冬,那种矛盾冲突那种曲里拐弯的韵味,让“梅”字也馨香扑鼻了。

初三时,一位师范毕业的年轻老师带我们语文,他长不了我们几岁,写得一手行云流水般的好字,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我们,让我特别在意他的关注。写第一篇作文时,他说,我们可以给自己取一个笔名。我欣喜之后惶恐了——可以用笔名?他怕不是嫌我名字太土才……后来也想开了,即使真嫌,也不定是嫌我的名字,因为我们班还有张小庄的张菊花,还有陈祠坎的陈发财呢。

从此,给自己取笔名成了我乐此不疲的事儿,虽然也没动过多少笔。

叛逆期却不敢叛逆的时候我的笔名是芒子,同学说有点日本间谍的意思;情犊初开时,我取了个泄露天机的笔名——慕鸣;就因为跟伙伴闹翻了加上刚学文天祥的《过零丁洋》,我立马改名为零丁,……真过瘾!

印象最深的是“梅冬”二字。许是慢慢长大了,知道废物利用变废为宝推陈出新了,知道旧貌换新颜枯枝发新芽旧瓶装新酒了,知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化腐朽为神奇化干戈为玉帛了……我何不在我的老土名字中翻出点儿新意呢?

我就灵机一动,自唤作“梅冬”了——还是那两个字,只掉个个儿,真的就改头换面脱胎换骨了,我喜欢!

很是欢欣鼓舞的一阵。

我还用她发出去了一篇作文,期待中还真在学校传达室里翻找到一封寄给“梅冬”的回信:请邮寄出版结集费10元。

我拿到书,看到所谓获奖结集出版的作品时,我就知道,那帮家伙没少赚,这是不是中国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我没调研过,但我一下子醒悟了不少。

那种罪大恶极,有辱祖宗的感觉,是当我得知百家姓中有“梅”一姓时产生的,我竟然无知者无畏,违背了祖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训示。即使我知道鲁迅本姓“周”,“鲁”也在百家姓中,我也羞于提起我这个所谓的笔名了,人家是谁,人家是大文豪,我又是谁,怎敢造次!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给自己取过什么笔名了,我守着我这个——老公形容“在哪喊一嗓子,都能听到应答”的名字,相依为命,平安度日了。

我有时也会站在阳台上,望向深邃的天空,哪是只无边无垠的眼睛,只是看不见我;你别笑,也看不见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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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精华:文清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有种感觉陪自己过了好长时间,
有这种感觉陪伴的日子是幸福和快乐的,
若干年后再想起这段时间,
会有很多的思绪在心头缠绕。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秋深天渐凉,天凉勿忘加衣裳,祝舒心安康!at:2012年11月02日 晚上9:36

erdai-评论

文清老师辛苦,多蒙抬爱,感激不尽。at:2012年11月05日 中午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