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

那一年我回家，进门看到父亲在提一桶水，很吃力的样子，还未等我主动，他慌忙吆喝我，快，快帮我提到屋里。这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祈求与我的，即使我靠近前想帮助他，他也会把我斥责到一边，他总是说，他还没老。我接过那桶水，忽然心里涩涩的，对他那种老去，那种再也无力的矜持感到酸楚。

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并不津津乐道自己现有的身强力壮。只是，仿佛就在昨天，父亲还能搬着百十来斤的东西健步如飞，怎么，今天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不知道从那一个时刻起，他开始了力不从心的坚持，开始了外强中干的虚伪。也许，他是害怕老去的，害怕有一天让人说，你已经不行了，害怕成了我们的负担，害怕那种老之将至的无奈，所以，他总是自我吹嘘，看，我还不老，我有的是劲.....但是那一天，他的求助是那么鲜明的证明了一切。他还在努力的狡辩，这几天感冒了，胃疼了，过几天就好了。也许他还在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还能和从前一样，年富力强。那个时刻，我多么希望能听他言不由衷的感叹一句我老了的话。可他却总是躲避着我近乎可怜的目光，那一年他已经七十岁。那张佝偻的背总是给人一种卑微的感觉，我知道，那是一生劳苦所聚集下的沉淀，不是一挥手就如浮云一样能抹去的。所以，我承载的不单是他无可奈何的老去还有他一如既往那辛劳的记忆。

我承认，夜深人静时，我抱怨过他的无能为力，无法给我步步为赢得阶梯，甚至曾发誓，再也不想回到他身边。可是我同样也扪心自问，他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他那省吃俭用的斤斤计较，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吗？他只能在他的能力之内竭尽全力，他只能在自己的精打细算里宽容着自己的想象，她只想让他的孩子有一天再也不和他一样。所以，在众多的赞美词里，我不知道该用那一句来标榜自己的父亲，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和众多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充满爱和希望。

但是有一天，他真的老了，这在他是猝不及防的。他真的不想这么快就老去，他知道老了就要拖累别人。也许他觉得，自己的孩子还在奋斗阶段，自己不能成为拌脚石。所以，他学会了强词夺理，用假装的那种健康来掩饰自己的疲惫不堪，让我们总是错误的以为，他还好得很，过几年再好好的孝顺也不迟。于是真等到那一天，人欲孝而亲不在时，我们才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其实，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开始感到腰酸背痛，他就开始步履蹒跚，只是，他是从来不会向我们主动讲述自己的不适，而我们，更专心致志的，是自己的所谓生活，所谓事业。

微风来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