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夏至,我十七岁,炙热撩人的风倾尽所有的热情,毫无保留,而我也是糊里糊涂,这一点不是我的作风,也许你能猜得到,胆怯,懵懂的情愫,似是而非,赤热,担心灼伤,有个暗恋的对象,从不曾表白,如果是本土的,紧随的是欲盖弥彰的掩饰,假若搞外贸,那尾单把港口填的满满的,那种幼稚真叫人忍俊不禁,可身为当事人,无论如何,笑得就无奈的多了。
“你喜欢我。”我躲避不及,在签一张尾单时,被杀了回马枪,闪躲无济于事,我的目光游移了四面八方后终于正视她来,我的一丝慌乱,并不影响我思考,但是,你喜欢我,不容质疑的口气,如果说有一点自以为是,还不如说是自信,我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她并不是询问,在这一秒,她的眼睛镇定,没有做作,夸张,就像说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理所当然,
如果我不喜欢就活见鬼了,她的声音冷静,一点没有娇嗔或者理直气壮,但是,这一秒我完全被动,手足无措。
我脑子里闪现出从前的种种,人为算定的机缘巧合,人力所及误差允许范围内的擦肩而过,直至昨天,在高一高二年级组决赛场上,老马说我失神到缺氧,然后一个界外,砸了我个满眼金星,可火眼金睛中看到的是她这个小球迷的追逐的目光,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失态,我还没来得及慌乱或假装镇定,若无其事,她的目光又随着足球掷去,我试图划定自己的防守底线,同时制定作战法则,我的爱美之心,全然不够借口,此刻,我仍然不知道接下去做什么。
我喜欢你,我只得虚心的重复了一遍,一点也没底气,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仍镇定自若,眼神似乎带着一点失望,转过身要走,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拉住了她的手,她穿着一件吊带背心,光滑的肌肤,让人想起冰肌仙骨这个词,她带着一点惊讶,突然歪着脑袋,冲我笑笑,我放开手,
“我喜欢你。”我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脸色严肃,眼神里有种毅然决然的意思,大丈夫视死如归,这是当时我的想法,豁出去了,事已至此,还有第二个选择么?
“嗯,那你做我男朋友。”她仍那么笑着,
我愣了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戏谑的眼神仿佛刺激了我,我立即自作聪明的报复了她,我又拉起了她的手,可她丝毫拒绝的意思,我却尴尬极了,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像做梦一样,就那么晕晕的,我一直怀疑,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种狗血的剧情竟然在我的生活里上演了!
这么突如其来的爱情让我真的措手不及,虽然我初中懵懂过,可我至今还懵懂着呀!而我和她的关系,说起来只能算我一个人的单相思,虽然我男女方面是羞涩的不行,但在老师眼里,我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淘小子,这听起来有点矛盾,但是想想其实也很正常,说实话,我觉得当时的年纪虽然不经世事,但是都有点爱出风头,而这多半是为了博得异性的关注,我在班上面一直是这么招摇的,尽管我一直假正经,可被女生议论一直是我恶作剧的动力,她是我们隔壁班的,以为我一直有教室外巡逻的优待(其实是被赶出来的),我自然喜欢利用‘职务之便’,友好的巡视一下邻居的课堂状态,然后我就第一次注意到了她,楼道里有空穴来风,实在惬意得很,当我把脑袋探在她们后门的小窗口上,就看到后面的狼窝里居然有个小妮子,而她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一个纸风车,小腮帮子鼓鼓的吹着,台上老师唾沫星子飞溅,与她毫不相干,她就那么自顾的窝在角落,窗外的风吹进来,轻吻着她的头发,柔和的黄色,像薇诺娜.赖德在《女孩向前冲》里的发型,慢慢的,我把脸贴得更近些,看着她宽松的的校服下,青春曼妙的体态,看她两脚别住椅子的两条腿,看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胸部的轮廓那么的清晰,看她两条胳膊叠起来支着小小的下巴,看过去一个小小的尖尖的小鼻子,阳光被吹进来,她的眼睛眨啊眨的,她的睫毛就细细的剪碎了这夏日的阳光,然后她一歪脑袋,就看到了我,眼神就那么一接触,我真的像触了电一样,可她却像没看见一样,似有还无的转向了别处,手里还攥着那个纸风车,我自然是逃之夭夭了,但自此以后,我更频繁的被逐出师门了,有时候不惜撒谎去厕所,只为了看她一眼。
说起来,我这人真的挺矛盾的,一面菜的不行,甚至不敢搭个讪,另一面又残留着一些大男子主义的臭脾气,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没出息,睹誓不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可是事到临头,总是一缩脖子,真是龟蛋,总是忘却自己正大光明的计划,搞一些小动作。
“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呆瓜写的,你帮我念一下。”她又开始发号施令了,我一看就有点尴尬的笑了,因为那个大呆瓜不是别人,就是我,那是一张明信片,画的是一只小老鼠抱着一簇气球飘在空中,向楼上的花猫求爱,我当时确实是觉得感同身受,当然我不敢当面交给她,我把自己的风筝线拆了下来,从她的窗子接到对面走廊的窗子,大概有十米的距离,明信片放在一个手工编织篮里,篮子又被线系着,在上课的时候,那个篮子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从对面被拉过来,我就看着她,她就眼睁睁的看着篮子一点点的冲着她滑过来,滑到一半,她就看到了那根线,然后眼睛就顺藤摸瓜的看向门外的我,而我及时地闪了,我在偷瞄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动手拉了过来,有点好奇和惊讶,看了后一笑,又把目光转向了后门,我已经战略转移了,写的什么呢,
“每天看到你,我就很开心,”我顿了一下,“你就像一颗棉花糖,我好想咬一口。”
“在哪?”她把脑袋凑过来一脸的疑惑,事实上是只有前半句,但是,
“在这。”
“哪啊?”她自然没有找到,一转头脸蛋撞到我早就埋伏好的噘着的嘴,
“你真坏。”她一手摸着被我偷吻的侧脸,眼睛恨恨的盯着我,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小声嘟哝着:“是你自己撞过来的。”然后习惯性的抓头,她扑哧一声笑了,眼里幽怨的神色消散殆尽,“你故意的,”我这才恍然的大悟,“叫你装。”然后我就冲她张牙舞爪起来,她笑着左闪右躲,两个人就这样嬉闹着。
其实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发现她性格真的叫人喜欢,因为她真实,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不遮遮掩掩,她有点小淘气,当然这在我这里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而大多时候,她也是文文静静的,看上去安静,有自己的想法,我发现我真的喜欢她,她的一点也不做作,她的偶尔的小忧伤,跟她在一起,我变得花言巧语,同时又唇枪舌剑,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偷偷摸摸的羞涩小男生了,跟她在一起我觉得一切都那么自然。
她叫孙小雅,现在才开始介绍真有点不像话,但是我早就说过了,我现在变得很自私,她是我一个人的孙小雅,我喜欢捏着她的小鼻子叫她丫丫,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斗嘴,要不就是谈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就是我的一切,我们真的很开心。
我们高中是少教所类型的,半军事化管理,每天一进学校就有种困在笼子里的感觉,放学的时候,我们总是要推着车子走好久,回到家妈妈总是有意见,不过我也装的一脸无辜,“学业为重”爸爸就来和稀泥,我那点子事并不是刻意要瞒,但是我也没有交代问题的必要啊!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才带点小刺激,才有意思。
我们把车子停在时代广场边上,然后就散散步,聊聊天,天知道我们都说了些什么,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矫情半天,但是我好喜欢那种琐碎的感觉,有点慵懒的幸福感,
“每天做那么多习题,脑子都要爆炸了,肩膀也酸死了,”丫丫摇晃着肩膀做圆周运动,
看我没动静,“哼,真没眼力劲,”说着坐到广场边的长椅上,我赶紧凑过去,一脸谄媚的笑容,
“小姐误会了,小生是怕学艺不精弄疼了你,”
“少贫嘴,弄疼了就砍你双手,”
我就轻轻帮她揉捏着,很小心的,当然不是害怕她看了我的手,是我真的很想她放松,舒服,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夏天的晚上,风带着点躁动,广场上有玩滑板的同学,滑旱冰的小孩子,还有闲坐着的大人,突然就起风了,雷声轰隆隆的,变脸变得人毫无准备,我站起来,拉着她在四散开的人流中流动,然后都打得雨点就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人们都匆匆的奔着家的方向跑了,我觉得很痛快,因为和她在一起,我就停下了,在一转眼空空荡荡的时代广场上,我站定了,她也站定了,仰着头,定定的看着我,然后我笑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开心,她也笑了,我觉得这就是爱,因为我不需要再说什么,她都明白,我就哈哈大笑起来,发了疯一样乱蹦乱跳,她也旋转起来,然后我握着她的双臂,再向上捧着她的脸,我看着她眼中的欢喜,我吻了她,
”我们去避雨,”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跑向广场中央的喷泉,我放开她的手,踏上喷泉的边上,然后看着她笑了一下,扑通一声跳了下去,水只有一米来深,但我把身体全部浸在水里,只露着个脑袋,我又扎个猛子,钻出水面
“你看你给淋的像个落汤鸡,下来啊,这没雨,”我冲她喊着,
她犹豫着,然后笑笑,就朝着我张开的怀抱走了过来,我看到她的帆布鞋踩进水池,她的裤子湿了,然后它整个人跌了进来,我潜进去,从下面抱住了她,她咯咯地笑着,然后我们有吻在了一起,慢慢下沉,下沉。
正好有借口,我们都没有回家,因为晚上还有自习,我们在同学宿舍里,换了件衣服,吃了点东西,热奶茶,看着她湿漉漉的发梢,
“傻样”然后我们都笑了。
我们一起疯,一起笑,在这样的青春梦中忘乎所以着,她喜欢看点校园言情,总说我们在一起要比小说更美丽,和她在一起,我总觉得不改平淡,我喜欢拿些鬼主意逗她开心,因为她开心我就开心,
“你不许每天都想我,”
“为什么?”
“因为那样你会觉得腻烦,我只要你偶尔想起我就行了,我不许你忘了我,”
“我每分每秒都在想着你。”
“骗人,”
“你不信?那你等着瞧!”说实话,还真不是我矫情,我确实无时不刻不在想她,有的时候,从一件事情上七拐八拐的就想到她,真是有点走火入魔。
我们两个班其实是一个教师队伍,语文老师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男人,他是语文教研室的主任,又挂个副校长的头衔,是个实权派,人很温和,好说话,因为腰腿不好,上课总要和我们争平等,争的结果就是有了自己的座椅,语文课本身就是闲扯淡的,我们确实也有说有笑的很开心,但是,我会经常想到丫丫,她知道吗,她应该知道,我应该让她知道,
“注意语文老师的屁股,”我发了条短消息给她,结果一下课,她就守在我们班门口,这是她后来告诉我听的,她满面春风的迎向那个一无所知的老男人,
“老师,校报要做一期‘我们心目中的好老师’,我觉得您绝对是老师的楷模,所以我们挺你,”她一通糖衣炮弹就打了过去,老男人容光焕发,但还是一个劲的谦虚,丫丫这才迂回的说了自己的目的,
“老师那我给你拍张照片吧,”说着就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老师刚要伸手阻拦,一看快门响了又赶紧理理衣角,丫丫才不理他呢,终于暴露自己最后的居心,她会是什么恶作剧呢
“老师,再来张背影,”老男人愣了一下,但还是转过身来,她一看老男人那个丰满的臀部写着“丫丫我想你”五个粉笔字,不用说这是我的杰作了,她看了笑了,但是很安静的,甚至有点鼻子一酸,似乎眼泪都要跑出来,是的,我在他的位子上写了五个反字,然后这思念就被传播出去,就像苍耳挂在小动物的皮毛上把种子的生命播种向远方。
原来爱就是这么的简单,虽不至于朝思暮想,但是总有那么一段牵挂,现在长大了,在所谓的成熟的外衣的包裹下,越来越难以体会那种单纯而炽热的情愫,我宁愿自己永远都长不大,我愿意在她的身边陪伴着,但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就此打住吧,我怕我会不开心,自从我们分开以后,我就变得很自私,我曾经以为爱她就是爱自己,我也确实那么做的,但现在,我只好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没有人能伤害得到我,我变得很戒备,我拒绝别人的关心和好意,也不管别人的敌视和白眼,这些算什么,我的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那么鲜活的存在着,你们千万别误会,以为又是一场蓝色生死恋的怎样怎样,不是的,但是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疏远了,我有的,只剩下回忆。
“小雨你看,连天上的星星也冲你抛媚眼,真是气死我了,”我们躺在足球场上,天幕寥廓,群星闪烁,我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头枕在我的肚子上,两个人摆成个t字,
她咯咯地笑了,“小气鬼,”慢慢她的语气开始平淡,有点伤感,“你知道吗,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他们可能已经毁灭了几百万年,可是他们的光就继续穿越几百万光年的距离,传到我们这里,可人一旦不在了会剩下些什么呢?”
我的手感到一点潮湿,我慢慢坐起来,把她的头放在我的腿上,我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花,我有点不知所措,“怎么啦,”
她开始呜呜咽咽的抽泣,我抱起她,在我的怀里,我感到一颗战栗的的心,我突然觉得很害怕,我从来没看到她哭过,我突然有点离奇故事的隐忧,她说什么都不要问,然后就趴在我的胸口啜泣,濡湿了我的衣服,我只得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我想明天再说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我爱你。”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谁知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我一直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根本没有丫丫这么个人,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她存在过,但是她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搬了家,再后来我听说是她妈妈去世了,但是为什么我们断了联系,她的qq不再闪烁,手机号码换了,新家地址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她最后都没来见我一面?
她书桌里的书是她舅舅过来拿的,我帮忙收拾的时候发现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老男人的臀部照片,我问丫丫怎么样了,舅舅哀痛的眼神还没整理好情绪,只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们就这样断掉了联系,当我晚上去她家,却发现人去楼空。
一切就在这个夏天沉默,这么突兀,我还会见到她吗?也许我会忘了问为什么,我只是想在见到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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