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题记

身着冷玄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身体斜斜地倚在玉阑上，忧郁的眼睛微微阖着，似醒着，又似已睡去。几只蛾儿悄悄地停留在他的眉弯，似要从他的眼睛里寻觅些什么。男子的身旁躺着一壶酒，酒汁顺着壶口蜿蜒流淌出来，微风拂过，散发出凛冽的清香。

“欢儿，你又在看那不争气的颓废书生了？”苍冷的声音从清寒的湄庒殿外传来。壁上的仙鹤缓缓吐着仙气，仙雾缭绕，漪涟迭迭。

欢儿一惊，方从刚刚的景象中抽离出来，玉面微粉，含羞道“姥姥，我哪有。”语罢，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姥姥，他只是暂时这样，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

“哼！你看他如今这番模样，能振作得起来吗？已经是被贬之人，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罢了。”徐徐进来的姥姥拄着一根雕刻着精美图案的仙杖，冷傲凌人，语气里带着不屑和淡漠。

“哎。。。”欢儿蛾眉微蹙，轻轻叹息。眼前又浮现出书生颓废却不失俊雅的模样，暗自思量，若能与他共遁凡尘，做对平凡而快乐的恋人该有多好。

“欢儿，你最好莫要存此念想，否则，你千年修炼将会毁于一旦。”姥姥背对着欢儿，仿佛不用看，也能洞穿她的心事一般。欢儿欲要开口解释什么，姥姥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姥姥也是为你好。”

欢儿手心一凉，半晌，才朱唇微启，缓缓道“是，姥姥，欢儿一定谨记。”

“嗯，这就对了。欢儿，你过来，姥姥给你一件东西。”姥姥从锦盒里拿出一根木兰簪子递给欢儿。

“姥姥，这是？”欢儿拿着簪子不解地问。

“这是王母娘娘赏赐给我的，我如今上了年纪，也用不着它了，你戴着正好。”姥姥说着，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欢儿见姥姥乏了，挽着姥姥道“谢谢姥姥，姥姥，欢儿扶您回房休息吧？”

待欢儿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细细打量着手中的木兰簪子，才发现这只簪子不是一只普通的簪子，它具有上古的法力，可以让她避开天边天降的法眼下至人间。

只这一次就好，让我帮帮他。欢儿在心里默念。她握着发簪的手虽微微颤抖着，心里却是无限欢喜。念动咒语的那一瞬间，欢儿只觉身体飘然降下。

一阵清雅、幽然的花香突然凌空而降，庭院里的青竹身子微微抖了抖。一袭月白纱衣的欢儿飘然降落，按捺着心里小小的激动和莫名的忐忑缓缓走向玉阑旁沉睡的男子。

她仔细地端详着他，眉目清雅，风姿俊逸不减当年，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不羁和狂逸。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上，那时的他，银发及地，神色炯炯，手持佩剑，英姿潇爽，风采熠熠。他的一点一滴就这样镌刻进她的心里，任时光如何流转，岁月如何飞逝，他在她心里永不老去。

谁说一见钟情只能是男子对女子，女儿亦可以对男儿一见倾心。欢儿的心在见到男子的那一刻，便已交付出去，他因犯错被贬至凡尘，她的心也跟随着到了人间。

欢儿的纤纤细指犹豫再三后，停落到男子的额前。为什么你的眼里栖满了忧伤？男子的落寞和不甘细数跌入欢儿的眼帘。

“飞星涟涟，木兰漪漪。彼时君子，匪我思存。如梦如幻，如琢如磨。灯火阑珊，心思无言。”欢儿低低吟着，解下玉衾轻轻盖在男子身上。深深凝望着男子疲倦的双眼，眼睛里有微微的泪湿。这些年，你一定过得不好吧？欢儿抚摸着男子颓凉的脸颊，心底泛起一阵阵疼。

“是何人在此？”男子忽然从梦中惊醒，反手拉住欢儿的手，指尖一片冰凉。

欢儿一点也不惊慌，直视着男子诧异的眼神，淡淡一笑，“小女子清欢。”

“清欢？”男子重复了一遍欢儿的名字，握着欢儿的手的力度不觉减轻了几分。“姑娘自哪里来？为何来此？”男子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后即刻松开了欢儿的手，眼中的诧异非减且增。

“我来自百花丛中，为公子而来。”欢儿浅浅答道。

“为我？”男子大为不解，半眯着狭长的眼睛看着欢儿道。

欢儿抬头望了望天空，时间不早了，要抓紧时间才好。于是神色肃然地问男子道“公子可想考取功名？”

男子听得如堕云雾，既而仰天大笑道“人人都想考取功名，可功名对我顾相见来说，犹如过眼云烟，毫无意义，我只愿采菊东篱，悠然自在。”

顾相见，原来你在尘世的名字叫顾相见。欢儿在心里默默念着顾相见的名字，仿佛一生一世都念不完，念不厌。

“采菊东篱、闲云野鹤的日子固然悠闲自在，可不能一展胸中抱负，岂不遗憾？”欢儿何尝想让他步入仕途呢，可若非如此，他将无法重返天庭。欢儿也想让他做一个闲然居士，随性之至，可以对酒当歌，所到之处，可以倚石而眠。可是这样的话，他将永远是一个凡人，要面临生老病死和岁月无尽的折磨，没有任何退路。她不想他如此，他也不该是如此的。

顾相见细细琢磨了一番欢儿的话，轻轻慨叹道“姑娘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当今的天下全是一些乱臣贪官当道，在下就是想为国效力也无门啊！倒不如闲居田园，不问世事，乐得个逍遥自在。”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肯为官，欢儿心里恍然明白。“可是公子，正是因为现世黑暗，所以才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出现，为朝廷和百姓带去光明啊！”欢儿看着顾相见，眼神十分认真。

翌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顾相见告别了母亲，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

昨日一幕，恍若一场梦。可却又真真实实地存在过。清欢两个字，已深深地烙在了顾相见的心上。

一切仿佛都很顺利，顾相见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当然，这一切，都是欢儿在帮他。

顾相见在得到皇帝的赏识和重用的同时也受到了很多其他官员的不满和排挤，这也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顾相见记得欢儿离开前，他问她“姑娘，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欢儿慧黠一笑，“你功成名就之日，就是你我再见之时。”

顾相见只知道他成功了就可以再见到欢儿，却不知道，再一次相见即是再见，再也不相见。

顾相见终于又见到了欢儿，“欢儿，我做到了。”顾相见言语略显激动，他激动不是因为他实现了自己的政治理想，而是因为他又见到了欢儿。他本就无欲无求，只因欢儿的一句话，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欢儿去朝廷为官，可后来，他一直见不到欢儿，深切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后，他明白了。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只因，他喜欢上了她。

欢儿听见他叫她‘欢儿’，心中荡起了一朵朵温暖的涟漪。从她第一眼见到他起，她就把她的心交付于他，他被贬凡间，她的心无所系系，跟着他游离到人间，这一句，她已经等了好久。

“是的，你做到了。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造福黎民百姓。”欢儿既高兴又难过。高兴是因为，不久他就能够得以重返天庭，难过是因为，她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们去泛舟吧？”欢儿突然提议。即便过了今天，我就要灰飞烟灭，我也不愿带着遗憾离开。欢儿暗自说道。

“好。”顾相见拉着欢儿的手沿着石子路跑向西湖边停着的小船上。莲叶绿意盎然，拂颊而过，莲花清香袅袅，扑鼻袭来。

欢儿用手撑着下颌，轻轻伏在船舷上，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向旁边清俊的顾相见的侧脸。仿佛她要将他的容颜定格成永恒的模样。

“欢儿。”顾相见迟疑地开口。

“嗯。”欢儿不知道顾相见要跟她说什么，静静答应着。

“我。。。”顾相见一语未落，忽见一行蒙着面的黑衣人从莲叶丛中窜了出来，拔剑直指顾相见。

“公子小心！”一时间欢儿来不及思考，倾身为顾相见挡住了飞来的一剑。

“欢儿！不！”顾相见将欢儿揽入怀里，不敢置信。

“顾相见，拿命来！”为首的黑衣人大声喝道。

欢儿是百花仙子，这一剑自然伤不了她，只是看到顾相见这么紧张她，心疼她，她的心竟暖暖的殇。

欢儿用仙术制服了所有的黑衣人，本想在顾相见的怀里再多躺一会儿，听听他会跟她说些什么。这时候，天兵天将骤然而至，“大胆清欢，竟然逆天命而行，王母娘娘派我等来捉拿你回天庭问罪，你且速速与我们回天庭向娘娘请罪！”

眼看黑衣人没有了，又来了一大片穿着奇怪盔甲的人，顾相见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及顾相见反应过来，天兵天将已飞至身旁，欲要带走欢儿。“不！不要！”顾相见挡在欢儿身前，不让天兵天将带走她。只是顾相见区区凡人又岂能奈何的了天神，顾相见被天兵天将扔至岸上，强行带走了欢儿。

“各位天神，欢儿求求你们，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他告个别，我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一面就好。见完之后，我自会随你们回去向王母娘娘请罪。”欢儿苦苦哀求道。

众天将见她对顾相见情真意切，同意让她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顾相见以为再也见不到欢儿了，颓然地坐在草地上，眼神木讷地望着欢儿消失的地方。

“公子。”欢儿的声音从顾相见的背后传来，带着轻微的哽咽。

“欢儿。”顾相见起身一把搂住欢儿，眼泪毫无预兆地滴了下来。“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着你了。我好怕。。。”顾相见的声音微微发颤。

“公子，我是清欢，你会永远记得我吗？”欢儿泪光盈盈，眼神流离哀伤。

“有生之年，誓不忘卿。”顾相见握住欢儿的纤纤素手，郑重许诺道。

“我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再见，公子。”说完这句话，欢儿一转身，便消失不见了，只余一片淡淡的花香弥漫在告别的泪光里。

“清欢，你忤逆天命，可知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回荡着王母肃冷的声音。

“清欢知罪。只是清欢不后悔这样做。清欢愿凭娘娘发落。”清欢跪在大殿中央，平静道。

“好一个为情痴狂的百花仙子！本宫就将你贬为彼岸花，让你永生永世饱受，只能看着你心爱的人从奈何桥上走过，却不得相认的苦痛折磨，你可有怨言？”这已是对她最轻的惩罚，若不是姥姥在王母面前苦苦求情，欢儿唯有灰飞烟灭。

“清欢领罪，谢娘娘。”清欢向王母磕了磕头，又向姥姥磕了磕头，“姥姥，欢儿不孝，今生不能再服侍您了，请您珍重！”

清欢离开后，顾相见也被革职，重新回到了老家。

顾相见被王母施了仙咒，已经忘却了欢儿。在母亲的安排下，他娶了苏家的一位小姐，一年后，得了一个女儿。妻子说女儿眉眼间长得很像顾相见，顾相见看着怀中的女儿，隐约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他们彼此早就认识一般，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相公，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女儿还没有名字呢。”妻子说。

“取个名字，名字。。。叫什么好呢？夫人，还是你取吧！”顾相见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让妻子给女儿取名字。

“不如，就叫清欢吧？顾清欢，怎么样？”妻子问。

清欢。清欢。清欢。

顾相见听到‘清欢’二字，如遭雷击，心猛地一阵绞痛。如此清晰的疼痛，似幻觉，又真实地无以复加。

妻子见顾相见不说话，便问“怎么了相公？是不是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再另取一个。”妻子很爱顾相见，但见他听完‘清欢’二字，忽然面色不对，心想是不是顾相见不喜欢她给女儿取的这个名字，她怕他生气，故而心里急切。

“那就叫清欢吧！”顾相见颓然靠在墙壁上，眉眼低垂。

每一次提到清欢的名字，顾相见的心就会疼地狠狠抽搐，可尽管如此，顾相见也没有给女儿另改名字。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疼痛变本加厉地袭来，也不愿舍弃‘清欢’这个名字。

“公子，公子。”朦胧睡梦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至顾相见的耳畔。

“您是？”顾相见看着老人问。

“公子，老身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有一天，当你经过奈何桥的时候，你会看见一株为你守候了千年的花，如果你能够在万花中一眼认出她来，并将她带走，那她就是你的了。记住了吗？”老人说完，不等顾相见问个明白，便已消失在一片迷雾中。

一株为我守候了千年的花？老人的话中似乎透露着玄机。只是她说得太模糊，他要怎样从万花中一眼认出她来呢？罢了罢了，梦而已。哪里有这么玄乎的事情。顾相见安慰自己道。

多年后的一天，顾相见带着女儿去踏雪寻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百花园。奇怪，现在是大冬天，怎的有这些春天的花呢？只见百花丛中，翩翩飞舞着一只蝴蝶，顾相见好奇，便走近了细看。哪里有什么蝴蝶，原来是自己眼花了。顾相见正转身欲走，忽见河畔长着一株奇异的花，这花长得倒是奇特，以前竟从未见过这样的。顾相见行至河边欲摘之，忽然脚底一滑，跌入河中，扑腾了几下之后，已无任何动静。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顾相见身处一座陌生的桥上，桥下是滚滚江涛。

清欢呢？清欢在哪里？顾相见见不到清欢，心里很是着急，于是急切呼喊道“清欢，清欢你在哪儿？欢儿，欢儿。。。”没有人答应他。

彼岸花丛中，欢儿看着顾相见渐渐靠近的身影。他终于来了，她等了他一千年，他终于要来带她走了。

姥姥告诉她，只要顾相见能在万花中一眼认出她来并将她带走，王母娘娘施在顾相见身上的仙咒就会被解除，她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她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好久。

“清欢，清欢你在哪里？”顾相见叫着女儿的名字。

“相见，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清欢应着他，可是他听不见，也根本听不懂花的语言。眼看顾相见就要从她身边经过了，欢儿的心激动地快要穿破喉咙了。

“欢儿，你在哪里啊？”顾相见忽然停了下来。咦。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花？他猛然想起那个梦来，一株为他守候了千年的花。怎么可能？不过是个梦而已。顾相见摇了摇头。

“相见，是我啊。我是清欢。你说过，不会忘记我的。你说过，有生之年，誓不忘卿。相见，带我走，带我走。”欢儿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顾相见还没有注意到她。

“相公，相公。”“爹爹，爹爹。”妻子和女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顾相见抬眼望去，妻子和女儿的身影渐渐逼近。

“相见，相见。。。”欢儿的眼泪终于簌簌落下，侵骨的寒意从地面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顾相见没有看见欢儿，欢儿凄然地闭上了眼睛。他和她本就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只是她仍然固执地不肯放弃，只因，她舍不得他。

“爹爹。”女儿娇嫩的声音传至耳畔，顾相见温柔地抱起地上的女儿，贴心地将妻子搂入怀中，“爹爹可算找到你了欢儿，我们回家吧。”

临走前，顾相见回头望了望桥边的花丛，只一眼，他看见一朵花仿佛在哭泣，眼泪如此逼真。这。。。顾相见又想起了那个梦来。

“相公，你在看什么呢？我们走吧？”妻子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嗯，走吧。”顾相见最后忘了一眼那朵哭泣的花，转身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了。

欢儿看着顾相见一家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万般滋味。

“姥姥，这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欢儿的泪像决堤的河。

“如果没有王母的阻挠，也许他会想起你。只可惜。。。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不可违，王母始终是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所以才让他的妻女过来阻碍他的视觉和感情。孩子，放弃吧！你们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姥姥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疼地将欢儿拥入怀中。

“姥姥，我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我忘不了，也不可能忘记。”欢儿的心犹若万剑穿过，疼痛瞬间将她掩埋。

顾相见的劫难终于历经完，重返天庭。

重返天庭的顾相见，已恢复了见习天神的封号，受到王母的重用，派他去对抗魔界之王。

魔界之王非常强大，非一般神仙可以对付得了，就连王母，也要忌他三分。正是因为他的势力日趋强大，所以王母才派见习天神前去剿灭他。

经过百日的战斗之后，胜负仍难见分晓，再这样下去，天庭必将消耗更多的兵力。可就在这时，魔界之王忽然停战，说只要王母肯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就发誓永不再侵犯天庭。魔界之王的要求就是娶清欢为王后。

王母叫来清欢，问她“清欢，你可愿意为天庭效力？戴罪立功？”

清欢跪于大殿中央，垂首，良久，启齿道“清欢但凭娘娘吩咐，一定竭尽全力为娘娘分忧。”

“魔界之王想娶你做他的王后，以休战。”王母淡淡开口，仿佛她早已料到清欢不会拒绝。

清欢跪着的腿微微一抖，双腿冰凉，头脑发麻，“清欢。。。愿意。”清欢知道，她无从选择。

王母听后，大喜，即刻唤来见习天神，“见习天神，清欢的婚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你可不要令本宫失望才是。”

“是，娘娘，微臣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见习天神抬头的一刹那正好对上清欢孤寂落寞的眼神。这是一种孤独、落寞、失望、绝望到极致的眼神。

见习天神的心猛然地一阵剧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心，拔出了他额上多年的禁锢，于是记忆喷薄而出，逆流成河。

“你可想好了？”姥姥掌心泛起阵阵光芒，小心翼翼地问清欢。

清欢微微颔首，“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而我永远记住他的方式，就是彻底地遗忘他。从此再不相见。”

忘情丹缓缓飞进清欢微张的嘴里。最后一滴泪从清欢的眸中轻盈落下。

从此相思与君绝。

清欢的婚礼上，顾相见在心中千呼万唤着清欢的名字，可是她再也听不见，再也听不见。。。。。。

如果忘记是一种成全，那么清欢，我愿意选择忘记，来成全你的幸福。祝你永远幸福。永远，永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