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我会觉得爱情是太阳,恋爱的人是地球,喜欢的感觉就像太阳光在南北回归线之间轮回交替。我们会遇到一些人,从北极出发,爱在北回归线,爱在赤道,爱在南回归线,在南极埋葬。南极太悲伤,北极温度太低,都没办法孕育爱情。南回归线也已经距离出发的地点太远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可以把我带回北回归线的人。
我是叶子,徘徊在南极点。
我是个凝聚了太多悲伤的人。两年前,我来到这所城市,疲惫不堪并一无所依。这是一个并不太繁华的城市。马路上的车子还没来得及川流不息,摩天大楼还没来得及鳞次栉比,人类的思维还没来得及先进到只有金钱和利益。这座城市有如一位世纪老人,老态龙钟,所有的运动都迟缓和没有力气。旧城的房屋和和道路有相当一部分还很原始,盛唐时期的影子依稀可寻。晨曦和傍晚还可以听到叫卖的吆喝。城市北面有山,山上古树葱郁茂盛,林子里有婉转的鸟鸣。流水自山上淙淙而下,流经的山石被冲刷的极其干净。水声急促清脆,流水清澈清凉。郊外有一座古塔,夜半传出的钟声,悠远而清宁,沉淀着白日里制造的喧嚣。我最终决定在这座并不生机勃勃的城市居住下来,希望我痛苦脆弱的灵魂可以在这里得到抚慰和片刻的安宁。
我一个人,没结婚。不喜热闹,不擅与人沟通。工作之外的大多时间,我是对着电脑打一些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文字的。独居的人大多都喜欢这样记录自己的心情并试图这样与自己对话和进行自我反省。我喜欢安静和思考。在文字里我看到另一个自己,思维平静而有序。我始终认为人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没有了思考,人也就名存实亡了。唯一不用思考的时候,是把自己交给黑夜。一条马路,不用整齐的穿戴,塞上耳机,就会走好长时间的路。不用思考,只是这样单纯的走。直到橘色的车灯照到马路的正中的我,并用喇叭催促着时,我才发现已离开太远。于是,折回,冲澡,喝酒,睡觉。
我睡觉的时候要有适宜的温度和不被打扰的光线和声音。但大多时候这三个条件是很难同时具备的。午夜的时候还在床上辗转反侧,凌晨的时候就已经被惊醒。我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靠酒精的麻醉睡眠。酒的味道并不好,开始是会发烫、呕吐。后来就逐渐习惯了。散步回来就喝些,然后睡好久。
一个人的日子也并不是很有趣的。人类时常对现在和未来产生不安和恐惧。我也会害怕。害怕的时候,所有的悲痛记忆犹如洪水袭满我的脑子,拉扯着我的每一寸神经。就算我拼命地走一晚上的路,喝再多的酒都无济于事。我会找一个没人的角落,使劲的哭,哭掉我所有的眼泪,哭到我眼角干涩,哭到快到天明的时候,终于觉得疲惫。这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每当这时,内心无依无靠。就像自己被割了血管,放进寒冷的冰窖里,麻木的感觉一点点地侵入脊髓,眼睛却死死地不肯合上。思维还在产生对寒冷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身体却以无法再奋力挣扎。血液渐渐流尽,僵住了四肢,死在寒冷里,死在麻木中,死在无能为力的恐惧下。我渴望能有个人陪着自己。什么都不用说,只是静静地陪我,静静地抱着我,陪我度过最难熬的时刻。
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喜欢的,是遇到一个可以把我带回北回归线的人。和他谈一场恋爱,不必惊天动地,不必叱咤风云,不必轰轰烈烈。和他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生活,相夫教子,相扶到老。做一个好太太,好妈妈,仅此而已。
遇见高寒时我只是浅浅的一笑,并没有想到以后的事情。毕竟已经过了怦然心动的年纪。相比较之下我更关注的是他脖颈上挂着的相机。他长得并不英俊,但却斯文、温暖。个子很高,长发,黑色全封眼镜,高鼻梁,朱红色的嘴唇。白色t恤,有些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运动鞋。
之后又遇见过他。往往解释不了的相遇就成了缘分。
高寒问我怎样的见面方式最浪漫。我想了想:“吃饭吧。只要吃好了就是浪漫。”
时间是在周日,由于前天晚上喝太多酒的缘故,我破例中午才起。写字没有相对完整的时间档,就勉强看了些国外有些历史的电影,一直挨到下午六点才洗漱、打扮。
高寒约我去的是一家装饰很简约餐馆。布局窄而长,并不宽敞。天花板是米黄色的暗色,地面是白色的大瓷砖。一律是大红色鲜艳颜色的椅子。椅子很高,可以把人包在里面并挡住视线。电灯镶嵌在天花板里面。灯光反射到灯罩的折光层,照在厚玻璃的水晶桌子和白色墙壁上。餐馆整体洋溢着暗红的色彩,安静且温馨。从门口处看过来是看不到人的,只能看到褐红色木质半椭圆形的柜台,的确是个约人的好地方。
尽管餐馆相对隐秘和宁静,我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靠近角落的位置。这种位置既不会产生在角落里的压迫感,也会巧妙地躲避开街外各色嘈杂行人带来的焦灼厌倦。我不喜欢看着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们,看着他们不停地奔波、忙碌。贫穷抑或富有,他们并不幸福。兴致对我这个时常安全感缺乏的人尤为重要,我唯一能保护它的办法就是眼不见为静。
高寒选的地方我很高兴。我让他随意地点些菜就好。对于吃,我没有太多讲究,只要吃饭的心情好就好。我和高寒边吃边聊,竟然觉得没有应付的压力感,一直说到很晚。
我和高寒算是就这样正式认识了。高寒喜欢摄影和旅行。从成都出发,本来打算去漠河,结果觉得这个地方挺有意思,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希望我可以带着他玩些日子。
我欣然答应。正好好久都没有人陪我一起出去了,我倒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我和高寒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清晨早起和高寒去博物馆看新展的的一批瓷器。穿的是白色蓝花的复古短旗袍。新展的瓷器从唐代到清代,覆盖汝窑、哥窑、越窑,大小不一,光泽柔软,颜色有青、白、蓝、红、黑各样。有一个清代花瓶,一人高,刻着繁杂的草木的纹饰,枝叶繁密,颜色饱满,并涂有彩釉。文质细密,手感光滑。
高寒很是兴奋,让我和它和张照片,说:“这叫瓷器傍佳人,遗世而独立。”
我看了下照片,努努嘴:“总是不上相。你很喜欢这种瓷器吗?。”
高寒想了想:“不是。你等等,我给你找些照片。”“我喜欢汝窑。你看,就像这些施了天青釉的青色蓝色的冷色调,有些类似玉的光泽。汝窑大都是为皇宫烧造生活用具,所以瓷器大都是碗、盘、水仙盆或宫灯之类的,小巧玲珑。你喜欢什么瓷器啊?”
“我,都喜欢吧。不过我比较喜欢早期的瓷器。虽然粗糙并不漂亮,但却带有十足的生活气息。对了你知道它希望什么吗?”
“它们,你是说瓷器吗?”
“嗯。它们希望的不是被关在这,像宝贝一样被供奉着,受人赞美。哪怕它进了最普通的人家,做了最普通的使用工具,也是可以的。”我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看着瓷器发呆,喃喃自语。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高寒认真地看着我,脸上带着疑惑和不肯定,眼神很柔和。
我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咬着嘴唇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随即笑着用很明媚的眼神看着他,拉着长音说:“我——有——吗?”
我们在瓷器堆里逛了一上午,中午一起吃饭后就各自回了家。晌午的我非常嗜睡,一直睡到下午六点。醒后心情突然很烦躁。我打开电脑开始浏览瓷器的照片。高寒的话一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它们,你是说瓷器吗?”
“嗯。它们希望的不是被关在这,像宝贝一样被供奉着,受人赞美。哪怕它进了最普通的人家,做了最普通的使用工具,也是可以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这些瓷器的确使我想起自己。我是个情史很精彩的人。姐姐说年轻时能有一段丰富的情史应当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但我的情史却不能用丰富形容。它其实很匮乏。我虽然经历过为数不少的人,但却未成功恋爱一次。我一直迫切渴望着的,也即是理清我的情史。但我又不得不承认,面对它,我就像面对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找不到头绪。偶尔就算用尽心思找到一个头绪,并平滑地缠下去,终究会在一个拐点无法继续。剪断它是唯一的办法。我在爱情中痛苦不堪,万念俱灰之后逃到这座城市中。期待可以遗忘掉一切;期待我痛苦脆弱的灵魂可以在这里得到抚慰和片刻的安宁;期待遇到一个可以把我带回北回归线的人。我的生命像飘在水面上的浮华油彩一样,一直漂泊,等待着一个可以将我涂到画板上的画家,将我定个成永恒。
看瓷器回来之后不久,高寒送我几个精致的细瓷碗具。颜色和花纹各不相同。最大的一个是印有深蓝色花草纹饰的海碗,最小的是青色的,酒杯大小。还有乌黑的搪瓷碗和相对普通的花碗。我问高寒怎么弄到的,他得意洋洋,大摇大摆,非得我亲自下厨给他做饭才肯讲。把这些碗具弄到一起,不跑几条巷子是不可能的。我看得出他极其用心。
高寒住了几天宾馆之后,资金大为损耗,很是吃不消。我还在睡梦之中的时候,他就打电话向我求救,希望我能帮他找间便宜点的屋子,住上一些日子。
恰好我租的院子有两间屋子,一间一直闲置着。如果一起租下来的话,租金还会少一些。就和高寒一起去找了房东,把另一间也租了下来。
像我这样对男性有很深的偏见又这把年纪的人,已经无所谓高寒有什么目的的了。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处于什么状态,只要没有利益损失和冲突,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
高寒很惬意地居住了下来。他也确实并非为了节约资金而很单纯地住在这里。他不会做饭,
而且比较懒。他的东西很随意搁置在屋子里,几乎没什么下脚之处。破例收拾一下也是尘土飞扬,鸡飞狗跳。我又是有些宅的人,于是,在做饭的问题上,我们很默契地约定,他去市场买菜,洗碗,我负责做饭,搭配生活。高寒带的东西很少,而他又耐不住寂寞。因此不外出的很多时间里,他是是泡在我的屋子里看书,上网玩游戏的。他喜欢在我出门的时候赖在我松软舒服的大床上睡觉,因为他的床实在又小又硬,棉被也被揉搓成一团,不像样子。我在把他揪出几次后实在无能为力。男人毕竟是很懒得动物。我会在午饭的时候扯他起床,而他将自己死死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死活不肯出来。除了这件事让我很恼火之外,他倒还没做出什么特不规矩的事情。
大概九月份,我因为有事情要很晚回来。临走时善心大发,为他准备了泡面和香肠。心想他再懒再笨也不至于把自己饿到了。我回来时已是晚上九点钟。进门时就闻到很大的烧焦了的米饭味道。高寒趴在桌子上等我,扎着围裙,手指上乱七八糟地缠着被熏黑的纱布。
“你要告诉我你为我做晚饭了吗?”
“是啊”,他很得意地从桌子上跳起来,摇晃着他缠着黑乎乎纱布的手指,“我还受伤了呢,你看,你看。”
我很是不屑,指着一团黑色的固体问:“这是什么?”
“煎蛋啊”,他很而无辜地说“已经很好了啊。”
“那这个又黑又细的就是昨天厨房里的那把豆角喽。”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到肚子疼,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我用纱布重新包扎他的手指。他很小声地问我:“给你说个事行不?”
“嗯?”
“其实你挺漂亮的。”
我佯装没有听到,继续缠着纱布,没有看他。
“你是个安静的人。”他见我没反应,继续说:“虽然你看起来吧,很装,很冷,很傲,但内心很脆弱,很孤独,很善良,很需要人保护。你其实挺温柔,挺女人的。”
“啊”,我在他的手指上很紧地缠了一圈,“这就是你说的温柔吗?”
“真是的”,他摇了摇手指,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张很旧的纸片,“我倒垃圾时发现的,可能对你还有用吧?”
那是一个男人的照片。
我很用力地把它扯成碎片,扔到院子外,“垃圾桶东西自然没用了。”
夜晚的时候高寒给我发来信息:其实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一直在逃避。
我没有回复。他对我的评价像刀子一样,把我的皮一块一块地扒下来。这种被扒了皮似的感觉使我庴惊恐又兴奋。离开家这么久,我一直被认为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高寒是第一个不这样感觉我,并说到我心里去的人。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去下一站。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吗?”
相识又分别往往是这个世界既定的结局。我和高寒便是如此。在偶然相遇之后,来不及留下多少回忆就要匆匆别离。别离也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吧。正因为它带来的感伤,我们才会感恩当初的邂逅,珍惜当下,在这世界中并不麻木不仁。
高寒注定不存在于我的世界吧!
“有空和我一起去泰山吗?”
“好。”
“明天。”
我和高寒就这样很草率地坐上了去山东泰安的火车。抵达泰安时,天已经黑了。我们在山脚下简单地准备了一下上山的物品,就开始朝山顶进发。
夜晚的泰山极其宁静。溪流自上流下的声音清脆悠扬。山间葱郁的树木在浓重的黑夜仅可以看见疏落的影子。路旁耸立的石碑也只是传递着淡淡的阴森感觉。我感觉到有水气拂面而过,清凉的空气呼吸起来使心里软绵绵的舒畅轻松。也就在这一刻,我的身子疲软下来,忘记了时间和过去。
山路上的光滑石头反射着光线,小店铺里橘黄色的灯泡幽幽地亮着。我们依靠这些继续前行。
如此阴沉的黑暗使我逐渐放下高高的戒备心。清朗的山间气氛使我彻底醉心其中。我很兴奋地和高寒讨论彼此的世界观、人生观。不知不觉到了中天门,竟不觉得疲惫。之后的山路突然突兀起来。有些地方台阶极窄极陡。我和高寒的脚步沉了下来,言语不再滔滔不绝,停下休息也愈见频繁。高寒一直拉着我的手,呼吸不均地说:“看,到下一个亮灯的地方,就离山顶很近了。”
大概四个小时之后,我们穿过十八盘到达天街。靠近山顶雾气弥漫,寒风彻骨,温度极低。我和高寒在平地上溜了几圈,发觉不耐严寒,决定天亮再去日观峰看日出。
高寒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和我坐下来。他把我包在他的大衣里,自己穿着单衣撑着。他的鼻涕和眼泪不停地往下淌。鼻子和脸颊被冻得通红,十分像从童话里走出的小丑。身体不停的颤抖。我实在看不过,把他拉到大衣里。
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心脏,他跳的十分剧烈,“这是我第一次去聆听一个人的心跳。高寒,能有人聆听你的心跳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那我岂不是十分幸福。我可以聆听你的心跳不?”高寒猥琐邪恶地哈哈大笑。
我跳出他的大衣,极其厌恶。
“开玩笑的”,他停止大笑。很艰难地卸下背包,小心翼翼地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昨天晚上我费了好久才拼好的,你不可以再撕掉了。”
“为什么要留着他呢?”
“有些记忆不是丢掉了就不疼了,有时留下它反而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他把照片塞到我的手里,“也许你这一刻逃避的,就是你下一刻珍视的。生活不论以任何形式出现,欢乐抑或痛苦,都是我们最好的导师。只要记住美好的,并学会些东西,就足够了。”
“叶子。你可以不这样痛苦。我愿意,聆听你的心跳。”
我和高寒对视沉默着。他的眼睛被风吹过之后噙着眼泪,虔诚真挚。
“高寒,你觉得我是个好女人吗?”
“很好啊”,他抹了抹眼泪,补充说“如果你觉得违心,起码现在是。”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高寒,你知道吗,有些人的心里可以同时存在着许多人。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并不忠贞专一。”
“我在读中学的时候,遇到一个叫达西的男生。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宽骨架,长睫毛,薄嘴唇。第一次看到他从前门走到后门,第一次听到他讲话,就觉得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身上带着冷冷的味道,不守规矩,很少笑。笑的时候,眼角下弯,嘴角上扬,眼睛像风吹过的湖面,十分喜人。”“可他并不是一个花瓶,他带着逼人的才气。他优秀得使我平凡,优秀得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子可以配的上他。我只可以默默无闻地喜欢他,模仿他走路说话,看着他睡觉,十分小心地记得他喜欢橙子和沙漏,留着他写过的文字。连和他讲话,坐到他前面都会尴尬害羞。”
“我没有勇气给他讲我喜欢他。一直,一直,直到他喜欢上另外的女孩。一个足以和他相配的女孩。”
“这是我做过的最懦弱的事情。”
“然后呢”,高寒打断我的停顿。
“然后就看着他去追那个女生喽。”
“再之后,一前一后地认识了两个人。很滑稽,一个并不简单的三角恋。开始是第二个人追我,我追第一个人;然后是第一个人追我,我追第二个人。”我自己竟笑出声来:“多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们两个各做了一回黄雀,我却是一只一直叫嚣着的蝉。”
“你喜欢他们?”高寒问。
“喜欢?我喜欢的人太多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喜欢谁。我喜欢达西,记得第一个,也想着第二个。我的心里存在着他们每一个,可每一个都有感情啊。”
我蹲到地上,掩面哭起来,“我的喜欢不是唯一的,它是被分开的。高寒,我不是个好女人。”
高寒什么也没说,他静静地将我抱进怀里。陪着我,任由我哭泣。
“我追第二个人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这种好就像石块一样压在我的心口。我喘不过气,心神不宁。因为深切地感受过被拒绝的痛苦,所以很深切地感觉欠他的。愧疚像魔鬼一样缠着我,我无法很自在地过每一天。我只能效仿他追我一样,被他拒绝一次,然后互不相欠。这样多好。”
“为什么追第一个,我也找不出理由。可能是出于贪玩好奇,也可能是出于倔强不甘心。人年轻时难免会犯错误的吧!”
我停下不再说,站在台阶上发怔。
“讲完了?”
“算是也不是。”我拉了拉衣服,“达西最后失恋了。”
“那你们又联系喽。照片上的人就是达西喽……”高寒在旁边喃喃自语。
秋天的启明星明亮地悬挂在水平线上方,天空是宝蓝色的巨石,在逐渐明亮的红色光晕照射下颜色变得鲜艳。我和高寒扎在人海里等着日出。太阳像难产了一样,七点钟的时候还不见动静。
“叶子,快看,出来了。”
“嗯,谢谢你,高寒。”我感觉到自己笑得甜美。
他耸了耸肩,有些不自在,“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梦想啊,因为一直想他们陪我来。他们不肯来。”
“现在还有什么梦想呢?”
“很愚蠢啊。遇到一个可以把我带回北回归线的人。和他谈一场恋爱,不必惊天动地,不必叱咤风云,不必轰轰烈烈。和他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生活,相夫教子,相扶到老。做一个好太太,好妈妈,仅此而已。”
和高寒的旅行到此结束。
其实我很清楚这次旅行的结果。就像在漫漫黑夜里擦亮的火柴,只可以维持一小个空间和一小段时间的光明。我和高寒可以在短暂的黑夜里牵手、搀扶,在崎岖的山路上相互安慰和鼓励,在山风吹过的山顶依偎取暖,也会在天亮时继续矜持和陌生。它只能被恒久地封存在记忆中,现实不在。或许,这只是一个短暂的依靠、幻想、一个泡沫般的梦,仅仅是一拍即合。
高寒,谢谢,帮我实现了梦想。
高寒从泰山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离开的迹象。我只是以为他太疲惫了。几天后,他嬉皮笑脸地告诉我:“叶子,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
高寒留了下来。但在我的感觉里,我们的关系并不会恒久地存在。
事实上,确实如此。
达西在我们分开两年后找到我。
当陌生的号码被接起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叶子,我是达西。”
我沉默了好久,惊愕,喜悦,痛苦,依恋,百感纠结,“嗯。”
“在那好吗?”“还好。在哪?”
“桐州……呃……你来吗?”
“去。”
“叶子,你真的要去找他吗?”高寒杵在门外,手里紧握着喜好的苹果,声音涩涩地发抖,带着央求,“不要去……”
“高寒,对不起……这是我的生活。”我淡淡地说了一句,开始收拾东西。
“他不可能带你回北回归线的。”高寒的分贝开始提高。他抓住我的手,狠狠地瞪着我,“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可以回去的。”
“我乐意。”
坐在去桐州的车子上,天气是阴阴的。凉风吹乱我的长发,缭绕在我的眼前。窗外的景物不停地变换。我的心情是阴郁的。晕车使我胃里翻江倒海。为什么要去见他,我不知道。或许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懦弱,或许还是太喜欢这个一见钟情的人。关于达西和我的未来,我没有奢望。我们都经历了太多的人,都带着伤害和疲惫,我们有太多的原因不能在一起。可是,这个世界上总会出现一个人,即使你明知道你们不会在一起,即使你知道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即使你明知道这爱情是喂你喝下的毒药,你也心甘情愿。女人的傻,就是明知道眼前的爱情是个骗局,也心甘情愿的受骗。
我在颠沛流离中到站。
橘红色的太阳吹了一天的凛冽秋风,终于可以在此时结束一天的征程。被风揉皱了的面容显得困顿和没有精神。黄昏的车站依旧拥挤。老迈的,年轻的,背负沉重行李的,孑然一身轻装踏上路途的,踌躇满志的,犹豫彷徨的各色行人杂糅在这样暗粉的色调下,像被捏成团又被重新打开的旧照片。达西在回廊的尽头闪烁着的荧屏下接住我。他的样子已经沧桑许多。与我记忆中的样子已是判若两人。他应当是穿着棕榈色的风衣,手指插在贴身的裤子口袋里。头发烫染后顽固地翘在头皮上。淡粉的嘴唇勾着浅浅的弧度。眼睛里也总是闪着温柔的水光。这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而现在,他匆忙掐灭喷涌着银灰色烟雾的烟蒂,四肢极其不和谐地跑过来,黑色的长外套在秋风中左右摇摆。他的眼睛已像一口干涸的枯井,再也传递不出明媚的颜色。嘴角也冰封住般不再微笑。他冷漠地套在他的黑色衣服里,套在他黑色的灵魂里。他已经沧桑了。
他抱住我,很紧很紧。他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嗅到他嘴里劣质香烟的气味和他久经生活折磨后的疲惫。他伏在我的耳旁,他轻轻地搂着我的脑袋,揉搓着我的头发,轻柔地说:“叶子,我想你……”
我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这股温柔的力量从脚底传至我的脑子,像毒瘾,像麻药。我的身体已经僵住了。我只有呼吸了。
“达西,松开我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嗯?”他依旧抱着我,并不平滑的下巴划擦着我的脸颊,他说:“就这样说吧,好不好?你的手是那么冰凉,我要是不抱着你了,谁来给你暖手呢?”
他很轻的说:“叶子,我们在一起吧,可以吗?”
“我也想你,达西,比你想我的更想。我也想和你一起。”我终于有力气推开他。我的眼睛对着他干涸的眼睛,“可是,我们终究是不可以一起的。”
他的双手渐渐滑离我的胳膊,头渐渐低下,语气低沉:“叶子……”
“你之前喜欢的是苇苇啊,我之前追过的人是孙宇啊”,泪水开始充满我的眼睛,“可他们是我们的好朋友啊?”我停顿了一下,声音开始颤抖和沙哑:“我们其实并不是对方想象的那么优秀,我们是不同性格的人。”
“达西,看着我好吗?”“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你还是喜欢苇苇对不对?”我的话开始说得不流畅:“我们只是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安慰,对不对?”
“是。”
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离开。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抬着脸,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这一次,我要华丽地离开。
达西在看着我吗?他看到我离开会怎样呢?我愿意和眼前这个男人过苦日子,愿意为他煮饭做饭收拾家务变成黄脸婆,也愿意为他生小孩……可是,这个男人毕竟是我错过了的人。叶子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叶子了。叶子已经不再是以前紧紧依附别人生存的藤蔓了。她是紧紧扎根在水里的蒲苇,风雨袭击也不会被打败的蒲苇。叶子不可以再懦弱,也不可以再犯错误,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了。
离开达西了。
真的离开了……
依旧回到这座城市。它注定要收容我所有的疲惫、委屈、悲伤、痛苦和孤独。我注定要在这所城市寻找依靠、安慰,独自填补我匮乏的内心。这个过程注定是漫长的,无法取代和跳跃的。
走在熟悉的马路。北风席卷起的寒冷使我的四肢趋于麻木。我的双手掏在蓝色呢子大衣宽大的口袋里,冰凉的感觉从手指传入身体。再没有人为我暖手。
铭湖湖畔还没落光叶子的行道树上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和发着蓝色光线的晶莹彩灯,孤寂、寥落,像独自跳着华丽舞蹈的舞者。这样看过去,路的尽头是极其遥远的。车子的速度极其缓慢,霓虹的色彩也并不耀眼。行人并不多,这样清冷的夜晚相对静谧。一对对的情侣相拥着,说着缠绵的道别话语。我独自游荡在铭湖的岸边,格格不入。风吹着湖面泛起巨大的褶皱,湖水拍打石头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我坐在铭湖岸边的长椅上,手掌紧紧握着达西的戒指。它竟已有了温度。这样的天气,也只有它才会有温度了吧。在长椅上纠结了很长时间,终究没有勇气跳进去。我开始喝酒。一瓶一瓶地喝,一直的喝。我的四肢在酒精的麻醉下可以渐渐抵御寒冷,也渐渐无法控制的麻木。我的双眼渐渐迷离,只看见街灯发出的模糊红黄色彩和晃动的人影。
有人影靠近了我。他们不怀好意地拉扯着我,指手画脚,说着不堪的话语。我以为,我就要被这他们带去另外的世界了。我的生活也许就这样结束了。结束在无力挣扎的抗拒下,结束在微弱喘息的顺服下。我的生活或许就要改变了吧。我感觉到我的眼神里传出哀嚎的绝望有。没有人来救我。有没有人来救我?
我的生活不可以这样结束。我最后的意念这样深刻清晰地闪现在我的脑子里。我把酒瓶砸在长椅背上,划在自己的胳膊上。暗红色黏稠的液体在雪白的肌肤下汩汩涌出,疼痛的感觉使我通身战栗,几近昏厥。我捂住伤口,紧闭双眼,咬着嘴唇。我清醒了。我面对的是三个比我强壮几倍的中年男子。他们明显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亮出雪亮的刀子。刀子在清冷的夜晚下反射出惨白得意的光芒。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面部僵硬,呼吸急促,手脚冰凉,心脏濒临罢工的危险。我的前面、左面、右面的道路已经被包住了,我的后面是水花汹涌的铭湖。或许只有铭湖可以救我了。
当我的身体倒入铭湖水中的时候,我感觉不到疼痛和寒冷。我感觉到风吹起的波浪一摇一摇地晃动着我下沉的身体,很温柔,很轻松。我的眼睛里看到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跳跃而出。金黄色的光芒一寸一寸地铺在长满蒲公英的土地上。漫天蝴蝶飞舞。没有风。我听到有人对我轻轻地说:“叶子,我带你回北回归线吧!我们回北回归线吧……”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高寒的怀里。他一直抱着我,胳膊很用力气,已经麻木,眼镜没戴,头发蓬松,衣服上还沾着我呕吐过的痕迹,眼睛因为熬夜而充血通红,很疲惫的样子。醉酒后的清醒使我头痛欲裂。
“我第一次见你喝这么多酒。”他脸上不再挂着微笑,嘴角是下拉的。“我去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他把衣服丢给我之后,就开始为我煮牛奶,整理一片狼藉的屋子。他的腰弯得很低,头狠狠地下垂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瘸一拐地跳到他那里,蹲下身子看他的表情。他终于看我,嘴巴挤出笑容。“这里有玻璃渣,你不怕扎脚,我还怕你把我好不容易扫起的垃圾趟散了呢。”他把我抱到沙发上,一圈一圈地往我胳膊上缠纱布。
“你把我弄回来的?”
“嗯。”
“这些都是我弄得吗?”
“昨天把你弄回来,不小心蹭掉的。”
“我没说什么吧?”
高寒面无表情,依旧缠着纱布。“你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他继续缠着,纱布紧紧地绑在我的胳膊上,越缠越紧,我的胳膊又开始流血。我使劲咬着嘴唇,眼泪疼得流下来。
“你还知道疼啊。”高寒的眼神由不屑变成愤怒。他冲我咆哮着:“你非要去桐州,是吧?你终究没听我的,无论我如何哀求,是吧?”
“是啊,我愿意啊。”
“愿意。吐成那样也是你愿意的吗?差点被人拐走也是你愿意的吗?在湖里吹冷风喝脏水也是你愿意的吗?”
“你跟我去了桐州,是不是?”
“对”,高寒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他文弱温柔的样子荡然无存,面部因为气愤变得汹涌狰狞,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不是我把你从湖里拉出来,你已经死啦!”
“我的死活关你什么事?高寒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我们只是陌生人”,我支着身子跳到他面前,牙关里紧紧地逼出三个字“陌生人。”
我们的双眼狠狠地对视着。彼此的表情冷漠倔强生硬。我们的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感觉,愤怒,绝望,哀求,眷恋,心疼,陌生。呼吸里喘出的火气可以把空气点燃。
我们的战争以高寒的摔门而去结束。
我一个人用流血的胳膊和受伤的双腿继续打扫那些晶莹的玻璃碎片。隔壁传来巨大的物品撞击声。高寒应该打算离开了吧。毕竟,像我这样的女人是很难有人能忍受的。
高寒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当高寒破门而入的时候,我被吓到了。他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头发像团杂草,鞋子和眼镜都弄丢了,衣服也被扯的不成体统。他在消失三天后回到我的生活里。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就很兴奋地说,“叶子,你知道吗。我去了桐州。”
“你去了桐州?”
“我去了桐州,我把达西打了。”
我怔住了,“打了,你把达西打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寒这么斯文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冲动又暴力的事情呢?
“对,叶子,我是把他打了,我替你……”
高寒还没有说完,我的一巴掌已狠狠地扇过去。高寒转过脸,狠狠地瞪着我。
他接着给了我一巴掌。还没等我回过脸,他又给了我一巴掌。“我有错吗?一个让女人痛苦的男人算男人吗?不能在一起就做的干脆一点啊!我是在替你做你不敢做的。你之所以这样子,就是你的懦弱和一次次无原则的纵容。你的错啊!”
我无力地瘫在地板上。“我一直都是傻子,疯子。我永远都不可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开始哭,由低低的啜泣变成嚎啕大哭。哭到我的眼睛感觉不到疼痛和干涩。哭到眼前的事物不再清晰。
高寒静静地搂着我,头依偎在我的脑袋上。
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地变化着的。连你也记不得做了什么,想了什么,然后你们的关系就会不温不火抑或如胶似漆。这应当源自于人类内心深处对自我利益的保护。我和高寒的关系就是很微妙地变化。
很快到了农历新年。我和高寒都没有回家。高寒从六月份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半年多了。窗外炸响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开了一波又一波,然后寂寥地落幕。高寒在院子里的枯枣树枝上挂起一串串的红辣椒。这是他家乡的习俗,可以辟邪。我在温暖的屋子里捏着牛肉馅的水饺,不是看看他愣愣的样子。他的脸上还粘着我抹上去的面粉。我的笑容逐渐绽开。有他在,这个新年不再落寞。
煮水饺的时候,热气把我的眼睛弄的模糊。我叫高寒过来帮忙。他从背后抱住我,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们两个就一直这样子吧。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痛苦,看不见分别,看不见遗憾。”
“高寒,你会娶我吗?”
高寒没有回答,使劲嗅着我的头发。
“你终究还是嫌弃我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叶子,我闻到你头发里带着安静的温柔气息。像草地里金黄色的蒲公英。我是个漂泊的人。”
“蒲公英不是也可以飞的吗?”我笑着说。
新年刚过,高寒脸上就少了笑容。他终于说出他要去漠河了。这是他最大的梦想。
“叶子,我想你和我一起去。”
“你不是知道我是个安静的人吗?”每次他这样说,我都是这样回答。
“可是,你说过,蒲公英也是可以飞的。”
“不去。”
“叶子。”高寒平静下情绪,“你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你爱的始终是你自己。你放不下你的安静,放不开你的心门。你从来就没相信过别人,更没有爱。”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为什么不和他走,我也并不清楚。或许真的是高寒说的那样,我是个自私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不会去爱任何的人。
倘若我之前没有过遇到达西,倘若我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爱情,我或许就会对爱情存在那样一丝丝的信任,我肯定会在高寒的关怀下感激涕零并允诺和他白头到老。可是,现在,我万念俱灰,对于爱情,我不存在任何奢望。我的记忆里无法删除以前的印痕。像我这样颓败的女人怎么能去接受一个人并给予他爱呢。我无法卑鄙到把我并不纯净的灵魂凌驾在高寒单纯洁净的思想上。
我的内心像在炼狱里捶打敲击的铁链,无比煎熬。
我以为,不过是一场短暂的邂逅罢了。可是有些记忆是那么深刻地存在于记忆深处。高寒走后,我的世界突然寂寥。我如同冬天屋子里的一只苍蝇,懒懒地趴在透明的向阳玻璃窗上。我还时常去他的屋子。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他一塌糊涂的房间恢复原样。我时常幻听到高寒清澈的笑声,也经常在床边摆弄他把白色棉被揉成一团的样子。他送我的碗我一直悉心呵护。我不得不承认高寒像一米阳光,深深地照在我阴暗的心灵谷底里。可我注定是要被剩下的。我注定要用回忆填补我苍白的人生。
不知多久之后,枣树上又长出新的嫩绿色叶片。隔壁房子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主人。挂在最高枝的红辣椒也淋的没有颜色,残缺不已。我依旧在这个城市孤单生活。
高寒回到我的世界里。他把我抱在怀里,很紧很紧。他的喉咙里上下蠕动,发出低沉的啜泣声,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低低地说:“叶子,我是实在太喜欢你……”隔了一会,他接着说:“我真的无法离开你,我的双脚走不开啊。”
“蒲公英是会飞的。她在等一场合适的风,去找合适的人和土地。”我也抱紧他。
“那我带你回北回归线。”
我曾经以为,像我这样颓败并不乐观的女人是很难有人喜欢的;我曾经以为,或许我的一生就注定在这座城市里,孤独终老。我未曾期待会有一个人掏出整个心去爱我,更不相信我还会再爱上谁。我未曾想到我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直到高寒说“我喜欢你”的那时,他紧紧有力地把我抱在怀里,他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直到我也爱上高寒的时候,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时心痛如绞的感觉,爱情像打火石一样擦亮了我的世界。高寒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还是会有爱情的。无论你如何不美丽、不温柔、不开朗、不聪明,无论你经历过多少挫折和伤害,总会有一个爱你的人出现,温暖你疲惫冰凉的内心,把你带回温暖的北回归线。
我和高寒登记结婚。日子并不宽裕,却在锅碗瓢盆中吵吵闹闹,在吵吵闹闹中恩爱温馨。一年后,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高寒给他起名叫小北,希望他也是一个把人带回北回归线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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