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街道太长,也许是春风太过凄凉,娴子走着走着,眼泪如泉涌般倾泻,虽说初春的阳光明媚的很,但依旧有遮不住的萧瑟,太阳照在娴子的头上,一点一点往下掉,掉在了娴子的眼睛里,早已泉涌的眼眸,此时被阳光照得更加发红,街对面人来车往,纷纷扰扰,长长的豆花叫卖声,让这条本已凄凉的街道多了几分荒凉与甜蜜。卖豆花?卖豆花?娴子愣愣神想着,只有夕阳黄昏时,这叫卖声才会出现在大街小巷。娴子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光是那么远,又那么近,远到看不清它是圆的还是扁的,近到触手可及,眼前的一切都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世界上很多事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说清楚哪一件事是真?哪一件事是假?娴子依旧迈着缓慢的步子,看起来举步艰难,但仍旧走着。不知谁家的宅邸飘出一支钢琴曲,一个键一个键揿下去,迟缓的弹着欢快的调子,反复的一支曲子,一遍一遍又一遍,本来诗意般的调子,却在这反复中成了催命的符号,心情本来惆怅的娴子,听着这首曲子,落寞之感更加剧烈,她停下脚步缀泣,哭着哭着却笑了,笑声里带着无限的凄凉。电车在娴子身边呼驰而过,那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让娴子顷刻间回过神来,娴子看了看门牌号,空洞的眼神里印着杜府二字,可是,看起来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刚从一个杜府出来又走进了一个杜府,娴子对着这杜府二字痴笑一会,迈着缓缓地步子走了进去,显然步履还是沉重的。钢琴声越来越近,娴子心中疑惑道“谁在这弹着钢琴,难道杜一凡回来了?不对啊!刚才如花说他在银行呢!这会子会是谁呢?”娴子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推开门。
推开客厅的门,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张妈看见娴子回来,立刻走到娴子跟前道“少奶奶,有位自称是彼得的先生在等你”。娴子听到彼得这个名字时,脑子嗡的一下,仿佛这个名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瞬间脑海中闪出他们热恋时的情景。
“你爱我吗?”娴子问
“我爱你,当然爱你”彼得看着娴子的眼神,镇定的说。
“那你会爱我一生一世吗?”
“当然,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
娴子紧紧地躲在彼得的怀里,那一刻他是她的全部,即使他已经结婚了,孩子也会在不久降临人世,但娴子相信彼得话,只是因为她爱他胜过爱自己。这么缠绵而甜蜜的话语在娴子的耳畔回荡着,娴子想到了曾经相爱的那一刻,但随之而来的痛又涌上脑海。
“别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娴子苦苦的哀求着彼得,几乎跪在彼得的面前,彼得的脸毫无表情 ,冷冷的,漠漠然。
“亲爱的,我们不能要孩子,我们是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我不想因为一个孩子,破坏我们的爱情,你懂吗?亲爱的”彼得说完这句话,将嘴唇轻轻地吻在娴子的额头上,脸色苍白的娴子,眼神里充满了祈求,但她的祈求是无望的,娴子满含热泪,看着医生在自己的下肢忙碌着,那种无以名状的痛,像蚂蚁啃食一般,钻心的、刻骨的。娴子脑海中又闪出一双无望的眼神,她在与眼神隔空对视,眼神噙满了泪水,仿佛在告诉娴子一个故事,而故事中的人似乎已经忘记,就像一张黑白的老照片,存放久了,周边有些泛黄,但拿在手中时却刺心,刺眼。
娴子看着正在弹钢琴的彼得,那身影还是那样伟岸,几乎没有变,娴子走过去,将手放在钢琴的架子上,这时两人双目对视,彼得的眼神像一团火,渴望被燃烧,而娴子的眼神却是一块冰,她淡定的看着彼得道“好久不见,怎么漂洋过海来看我,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冷冷地话语让彼得有点措手不及,但不要忘了他是情感高手,任何冷漠他都会用他的柔情一点一点的融化。
彼得深情款款的看着娴子道“亲爱的,我真的想你了,分手的这一年半里,我对你朝思暮想,分手时,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忘了你,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我没有忘记过你,反而更加的思念你,我克制不住对你的思念,我想在我有限的人生里,见你一面,我就足够了”。
娴子听着煽情的话,心中不禁有些波澜四起,但那双眼睛在看着娴子,娴子望了望那双眼神,那双眼在落泪。娴子又淡定的笑道“真是不容易,想不到快两年的时间,你的嘴还是那么甜,还是那么的会讨女人欢心,想必在这方面可谓下足了功夫”。
彼得听到娴子的话,心中有点怅然,眼含热泪的将娴子搂在怀里道“亲爱的,我没有骗你,我知道曾经是我不好,让你活在痛苦边缘,但是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离婚了,孩子判给了我前妻,我净身出户。现在我们又可以回到曾经了”。
娴子听出了彼得话,他现在是个穷光蛋,身无分文,娴子在心中思忖道“原来是想让我养着他,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女人们当然会不屑一顾,即使是外国人,但是在那些妓女、名媛面前,谁管你是哪国人,钱才是她们的忠实情人?娴子看了看彼得的眼神,淡定自若的对彼得道“亲爱的,请让我用这句话叫你一声,也许这一声后,我们就是永别了,你知道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再者,我现在丰衣足食,根本不可能过穷日子,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倒可以拿出一点钱来帮帮你,但是,仅此一次,以后再见面时,我们最多一笑。”
彼得听到娴子这样冷漠无情的话,心不觉一震,心中忖度道“这b*子,竟然全然不念旧情,竟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如果不是外面欠下巨额赌债,我也不会在这受这b*子的嘲讽,但是,既然她说要帮我,想必对我还是念旧的。”
彼得又一次深情的看着娴子道“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毫无情感,但我对你的情感是真诚的,如若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娴子冷冷地笑道“你的起誓,我想连上帝听了都会发笑吧!”
“我在你眼里就这样的不堪吗?难道我们当初的爱情也是那样的猥亵吗?”
“我们的曾经,只是一片不堪回首的记忆,那时,我爱你,你却不爱我,我爱你时,我把你当做我心头的一颗朱砂痣,而你对我,却是你爱情路上残留的一堆豆腐渣。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只是那时我身不由己,所以......所以才让你那样痛苦的离开!”
“那不是痛苦,那是一辈子无法逃避的记忆,我不恨你,因为,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但是,我不恨你,因为,我的爱,早已在离开时泯灭了,所以恨也随之一去不复返!”
“ok ok ,你可以说你不爱我,那为何还要见我呢?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我见你,不代表我爱你,我见你不代表我对你旧情难忘,见你,只是给自己心里一个更加确切的交代,就是,我对你的爱,早已付之东流,今天,见了你,更让我确信,当年,我的爱是多么无知与幼稚!”娴子微笑着说。
彼得看着娴子如此的坚定,他内心的渴望的那笔钱,没有了着落,他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心中反复思忖着,但是,出门后,那些追债的就会立马结果了他,正在他焦虑之余,娴子以从客厅的一角走过来,手里握着一个盒子,里面全是她结婚时的首饰,还有几千块钱的现金,娴子将盒子塞进了彼得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淡淡一笑。
彼得看着娴子的微笑,脸上并没有浮出一丝的喜悦,只是痴痴地回想着刚才那种卑劣而肮脏的想法,脸色立刻由红变白随即又变惨白。他羞于接受这个盒子,这盒子在他手中犹如千金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正要说些什么?娴子却先张口道“拿着吧!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比钱也算是缘尽后的一个念想吧!此后,天涯一方,各自安好,永世不见!保重”,说完娴子兀自走向楼梯,回到自己的卧室,临到楼梯口时,喊着“张妈。送客!”。
娴子,不知彼得拿了这笔钱去了哪里?一个人对着暮色中的夕阳傻傻发呆,从此,娴子再也未见过彼得,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只是有一次在随意翻报纸时,看见一条这样的消息“今日早晨,在黄埔江发现一名英国男人的尸体,据知情人道,因为欠下巨额赌资,而被追杀。有认识者请与警察署联系,英国人名为彼得,姓氏不详”。娴子手握着报纸,不悲不喜,定定神随即将报纸放在沙发上,窗外的花都开了,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仿佛这件事已是上辈子的事,久远的很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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