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感到冷的那一场雪扶桑恋

发表于-2005年02月02日 中午2:12评论-0条

我感到冷的那一场雪

去市区的那天下雪了,早上起床时匆匆忙忙的准备没顾得上仔细看看窗外的天气,走出宿舍时才发现雪已经积了起来。一个多月来都是令人生厌的阳光明媚,兰州这地方一年下雨下雪的日子并不是很多,大部分的日子是太阳不知疲倦的照射着,对于从南方来的在雨水里长大的我来说,没有雨,心里老是不舒服,不过要是真下了雨,也不能减轻这种压抑,北方的雨缺乏南方雨的那种感性,南方的雨,像温柔的姑娘!转而期待雪吧,可是入冬这么久了,像样一些的雪还是没有来。

下雪的晚上睡得格外的香,宿舍的暖气比较烫,有七八十度吧,平时有阳光照射时在宿舍还嫌热呢,下雪就冷了许多,裹紧被子,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大清早。雪不是很厚,称不上大雪,只是勉强满足了我对雪的期待。落脚的那一声“扑哧”,让我喜悦起来,那感觉就像吃到了朝思暮想了几年的妈妈腌的腊肉一样。天空还有几片几片的雪在飘着,像心爱的姑娘在眼前跳着迷人的舞蹈。

喜悦的心情让我全然顾不着冷冷的风,亢奋的神经使我很快完成了去市区的所有事情,时间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回去吧,我这样想!肚子强烈的抗议逼我走进了一家饭馆,喜人的天气,暖暖的饭菜,我坐着慢悠悠的吃着,透过玻璃我看着天空中三三两两还飘着的雪花。人们笼着帽子,系着围巾,带着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畏着冷,他们匆忙的脚步向着四面八方。莫名的我有点想笑,再冷,那不穿得像非典时的护士了吗?

不再注意这些人,我漫无目的的四处看着。顺着几片雪花的弧线,我看见了她,一个一直不动的人,一个乞丐,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看到她的时候我慢悠悠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仔细的注视着她:她是个“黑人”,一块黑的有几个洞的布包着头,黑的脸,然后是几件破烂的黑的衣服,不知那还能不能称之为衣服。老人黑黑的枯瘦的手捧着一个也差不多黑了的馒头啃着,面前放着一个黑黑的缺了一块的碗,碗里有那么几张一毛两毛的纸被冷冷的风抖动着。“六十五块”,我听见老板对几个人说,随后几个大腹便便的人走了,桌上这样那样的摆满了碗,碗里有许多还冒着热气的菜。“打包吗”,老板指着剩下的为数不少的菜说,刚才付钱的那人挥了挥手,似乎不齿的说:“打什么包,就几个钱”。

老人是跪着的,跪着的这个老人应该七十多岁了吧!她穿着鞋吗?天下着雪,刮着风!她垂着的头靠着旁边的路灯,她不说一句话。乞丐们说了几千几万次还在继续说的话:“大爷大娘大哥大姐,行行好啊,可怜可怜我,给点饭钱-------”,她没有说,乞丐们吸引人的贴满“血泪史”的小传似的牌子,她没有,靠着路灯,老人独自默默地跪着,面前一只碗看着她。

“鱼娃子,过年要回来啊-------”,我忽然想起了上大学离家时奶奶的叮嘱,想起奶奶,我觉得有什么掉到了面前的汤里,轻轻地响了一下。没等到我第一个假期回家,奶奶的就永远的走了。爸爸说:“你奶奶要走的时候,嘴里不住地说,鱼娃子,鱼娃子回来了没,--------”,躺在爸爸怀里临走的奶奶瘦得只有几根骨,合上的眼睛努力的打开又闭上,闭上又打开,嘴里不住地唤着她牵挂的孙子,“鱼娃子,鱼娃子-----”。

“奶奶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就-------”。我问爸爸。

“哎,你奶奶一辈子苦,就没有享福的命,那天上街时让摩托车撞的”。

让摩托车撞了,我不知道是哪个飙车的“英雄”又为人类减去了一员,这样,我在想,没必要用计划生育了,让那些人天天在街上飙车不就好了吗?

“妈的,今天有个老家伙慢腾腾的,我把她给撞死球了”。那个人回去或许会这样对别人说。

老人面前走过一群又一群的人,人们看了看她,又扭过头,加紧了脚步。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看到了老人,她托住了正快步行走的母亲的手,小女孩指着老人说:“她”。眼神中含着一种还没被社会吞噬的美。母亲回过头看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又走了,小女孩一直扭着头看着。走了没多远,小女孩猛然挣脱母亲的手,快步跑到了老人面前,将手中母亲刚买给她的冰糖葫芦小心的搁在了碗沿上,她蹲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老人。老人抬起眼睛,面前的小女孩很可爱,红色的衣服像火焰一样在燃烧。我不知道老人是不是哭了,但她们的对视让我觉得喉咙似乎有什么东西。

小女孩被母亲拖走了。

几年以后,她还是那个小女孩吗?我不禁在想。

两年多前的一个早晨,那时我刚高考完,我坐在自家的店门前看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浑身破破的,脏脏的,她哭着对我说:“大哥哥,我妈妈前天死了,没得钱埋,给点钱我埋妈妈”,她一直哭着,用脏手擦着眼泪,抹得脸像刚从泥里拽出来一样。

“你爸爸呢”,我问她。

“爸爸早就死了,去广州打工时让别个害死了的”,她哭得更凄惨了。

我给了她十块钱,她说了一大串感激的话,然后去隔壁的店开始了同样的乞求。

二十几天后,我陪爸爸送车货到一个客户家去,卸完货我们坐在客户的店里聊天,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过来了,眼睛哭得仿佛都肿了起来,我看着有些眼熟。

她一下子跪到了我爸的面前,哭诉起来:“,叔叔,我妈妈前天死了,没得钱埋,给点钱我去埋妈妈”。

女孩哭得非常的厉害,眼泪一滴又一滴直往下掉。爸爸正准备掏钱给她,我突然想起了二十几天前的一幕,我就问她:“你爸爸是不是去广州打工给人害死了

”?

爸爸狠狠地蹬了我一眼,其他人也奇怪的看着我。

女孩抬起头惊讶的盯着我,脸慢慢的红了起来,我又问她:“你妈妈二十几天前不就死了吗,怎么还没埋呢”?

她红透了脸,转过身就跑开了。

谁家的孩子从小就学这些呢,我在想,至少她可以去演戏嘛,说不定可以成明星呢,这么好的演技!

从那以后,我只同情一种乞丐,那就是老人!我知道这很偏激,但你希望用自己同情的泪水换来可悲的欺骗吗?

搁下饭碗,我向那个老人走去,碗沿上红红的一粒一粒的冰糖葫芦还搁着,我可以感觉到那甜甜的味道。碗里还是几毛钱孤单的摇摆着,老人还是垂着头。三个非常时髦的妙龄女子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勉强可以说她们漂亮。看到老人,她们像见鬼一样靠到了另一边,捂着鼻,白着眼,其中一个吐了口痰,愤恨地说:“真恶心”。

真恶心!

我感到冷了,风一阵一阵吹过来,耳朵像针扎一样的疼!老人没有动,风掀着她一身的破布!

回来后和舍友聊天时说起这个事情,四个人一句跟一句说了这样四段话:

“现在谁还同情你啊,你死了人遭了殃人家管你你那么多,现实就是这样,你有钱有势时门都会被挤爆,落难了哪个还挂念你啊,这个世界上同情你的,只有自己”。

“别说,现在有些乞丐比我们以后的生活还舒服,别看他白天破破烂烂的一脸可怜像,可到了晚上就焕然一新,在夜总会啊什么的潇洒得很呢”。

“现在是,该同情的没人同情,不必同情的倒赚到了不少的‘铜钱’,不过也没办法啦,这样的钱来得快嘛”。

“唉,现在的人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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