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我意外收到了这张纸条，那一刹那，让我愤怒，惶恐和绝望，然而更糟糕的是，它像个幽灵，并因此开始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老实说，当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冷静地塞给我一张纸条，并附上几句看似嘲弄的话语。我就知道，几个月前，我还努力试图掩盖的事实，天真地以为一切都相安无事，尽在掌控之中。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真相开始在败露，安全的防护已遭人瓦解，危险随时可至，也可随地发生。那么，究竟是谁卑鄙的地出卖了我呢？

我把纸条折叠好放进只有我有钥匙的抽屉里，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得保管好重要的凭据。但是当我打开抽屉，不好的事还是发生了：我发现里面的东西有翻动过的痕迹，动作虽然不是很大，又或者恢复原状不够彻底，但都难逃我细心的眼睛。毫不夸张，我做事一向谨慎入微，尤其是我目前的情况，一点的差池都能引起我极大的警觉。因为压在抽屉最下边的一份协议和毕业照比平时露出更大的一节，我仔细查看了门窗，并没有窃贼入室的痕迹，那么，接下来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这屋的主人，除了我，就剩下小惠，但小惠是我的妻子。

我把协议和毕业照抽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毕业照是八年前拍的，我先是感叹了一下时光之快，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小惠的身上，当然还有明光，我之所以说到明光，因为他与这份协议有关，协议的双方就是我跟他，除此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毕业照已经有点发黄，我忽然发觉小惠和明光其实无论是身高还是相貌，都比较般配，我同明光追小惠那会，同学们是这么说的。老实讲，论长相，论家庭背景，明光也是远胜于我，即便现在也如此，明光早在三年前就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而我仍旧只是一家小公司里的一名网页设计师。现在看来，倒真像那么回事，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小惠确实成了我的妻子，她爱我，诚如我也爱她。

但正如丘吉尔所说“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明光到底还说不上是我的敌人，我同他的频繁接触确实是业务上的来往，但也没发展到推心置腹的程度。毕竟是昔日的情敌，他先输一着，心里边总有疙瘩。因为在此之前，他总是自负于他的样貌，他显赫的家庭背景，但结果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我一直怀疑他对此是耿耿于怀的，有好几次，他可是当着我的面似玩笑非玩笑地说，

“家平，我真是没想到，我会把小惠输给了你？！”

我也是似玩笑非玩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因为，你小子，太自负了！”

但不可否认，他非常地喜欢小惠，即便现在也是，因为他的眼神也出卖了他内心的真相。不仅如此，小惠的同事朋友也不止一次地私下告诉我，说经常看到一个神秘的男子驾车去到她们公司楼下接她下班，还不时地给她送花送礼物，从她们的描述的男子的体型、外貌可以判断，此人十之八九是明光。我是一个不崇尚使用暴力的人，但是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抱歉我可不会克制我自己，只好剑走偏锋。于是，我坦然地拨通了明光的电话，

“明光，今天下午我想约你见个面？私事！”我没等他回答，随即又加重了后面的字眼。

“下午啊？可能没时间，我有个客户……”

电话里头，他说话声音小小的，透着仓惶，我早就料想到他心里是特别虚的。我冷笑了一声，说，

“今天下午无论如何，你得找个时间！”我几乎是用了不得拒绝，命令式的口吻。

“好吧，”他最终说，“在哪里？”

“上岛咖啡屋！”

于是，我们现在就开始面对面地坐着，正儿八经地谈。

“你知道，小惠是我的妻子？”

我直言不讳地说，连招呼的词语都省去，但是我并未因此大动肝火，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也是因为业务的关系，我还不想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希望借此可以让他识趣点。

他嗫嚅道：“我知道。”看来他早有准备，知道我就要跟他谈小惠的事。但这态度，让我不爽。

“尽管，小惠在大学期间跟你好过，但都是过去式了，我们已经结婚，而且过得很幸福……”

我边说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外面的天气着实也有点闷热，我感觉浑身热流涌动，我只希望明光后面不要再说些火上浇油的话。

他呷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家平，我跟小惠只是朋友，是老同学，你也是。我怎能……”

我在心里鄙夷了一下：伪君子。

我继续不留情面地说道，

“你常去小惠公司那里，接她下班，还送花送礼物，这事，小惠的同事都有告诉我，这算什么？”

我瞪着他，要看他怎么解释。

他只顾低着头，不看我，一只手不停地在桌上旋转着手机。我知道，他的内心惶恐了，有道是：做贼者必心虚，哼！他是不敢看我。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张皇地抬起头，显得极难为情样，吞吞吐吐地说，

“家平，我想，想你是误会了，我，我的确是喜欢，喜欢小惠，但是我，我从没奢想过，毕竟你们，都已经，已经结婚了，我……”

“那送花送礼物，这你能解释吗？”我紧逼着问，我倒要看看他词穷后窘迫的样子。

“不管你，你怎么想？反正我，没那个意思，绝无！”他显出极痛苦的样子。

也许明光的话太虚假的让我恶心和愤慨，也许外面的天气真的闷热的让人难受。我感觉到鼻子里渗出热热的东西，而且感觉到晕眩。

我像失去理智地说了很多话，愤怒的，哀求的，总之，我可能是气坏了。

明光说：“家平，你好像，在流鼻血？”他递过纸巾来。

我摆摆手，深呼了一口气，说：“这不用你管，你只要同意这份协议，并在上面签字就好。”我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几页纸来，搁在他面前。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问：“这是什么？”

我叫他仔细认真地看，我实在懒得跟他多讲，拿着纸巾擦拭着鼻子，我要试着平息一下怒气，除非他真的继续不识趣下去，那么，不得已，等待他的将是撕破脸皮的结果，我早有准备。

他真的认真地看了一遍，几分钟后，他将协议扔在桌上，坚决地说，

“家平，这，这我不能签，我不同意。”

我怒了，腾地站起来，吼道：“你想继续下去吗？你到底想怎样？”我抢在他面前，差点就忍不住出手。

他被我的样子给怔住了，店里面其他几个顾客都转头往这边看。

明光示意我坐下来，低声说道：“家平，我觉得这对小惠不公平。”我岂能答应他，我仍旧站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我必须叫这个还单着身的男人在这份协议签字，要不，真的叫他好看。

明光也许真的是被我唬住了，他看看怒容满面的我，又看看桌上的协议，知道我是来真的，犹豫了几分钟后，最终哆嗦地拿起笔，签上了名字。

一共两份协议，我带走了其中一份，另一份，留个他，让他长点记性。最后，在离开前的几秒钟，我挥舞着协议对他说，“别忘了你的承诺。”算是诚意的忠告。

这份协议自两周前让明光签字后，我一直秘密地压在抽屉的最底层，而明光似乎也兑现了他的诺言，或许正确说来是慑于我的威怒，总之这两周我都没有接到有关他与小惠的风言风语。我本想把明光与小惠的那些过往的事一笔勾销，但协议还是不可挽回地被小惠发现了，我心里开始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担忧，我最近已被这事搞得心烦意乱透顶，但坏事并未停歇，似乎正朝越来越严重的方向发展。

晚上，小惠比平时提早下班回来，穿了一条新买的碎花连衣裙，敢肯定，那决不是我买的，还有一个新式的挎包。她把包往沙发一扔，冷冷地对我说，

“老公，今晚我来做饭吧！”

话一说完，就往厨房去了。“这算是什么？结婚一年多来，都是我做饭，”我心里恨恨道，“终于为那些糗事感到羞愧了？”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一股酸楚往喉头涌来：眼前这个女人，我确信我是爱她的。

今晚她做了很丰盛的一桌菜，彼此都不怎么说话，只埋头吃饭。我吃了很多，她也是。最后，她端出两个空的酒杯，对我说，

“老公，我们来喝点酒吧？红酒！”

我很冷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里想玩什么花样，是想修补我俩的关系吗？这么多日子的折磨又为那般？如今只剩下一顿晚餐，一杯红酒的温存了吗？我痛苦地在心里咒骂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接过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我感觉喝醉了，我想她也是。她先是倚在沙发上，最后倒在我怀里，我看着她的脸绯红如霞，还是一如往日的美丽，只是我发现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就恍如一场梦境。

“老公，你知道吗？”她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泛出晶莹的泪光，说：“我一直都很爱你，你不该对我隐瞒！”

我想，隐藏是你的拿手好戏，居然反口倒说我。

她继续说：“我与明光是清白的，我只会当他是朋友，为什么你要订那样的协议？为什么？”她忽然哭泣起来，撕心裂肺的那种。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这么多日子的憋屈，惶恐，痛苦一并爆发出来，也跟着哭起来，我紧紧地搂住小惠，生怕她从我身边离去。

我哽咽地说，“我一直相信我身体是好的，但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感觉到头晕，无力，流鼻血，医生初诊说是白血病，直到上个月，我接到确诊的单据，医生告诉我，是白血病晚期无疑，最多只能活一个多月。”

小惠紧紧地抱住我，那一刹那，我想我应该告诉她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刚开始是反对你跟明光来往的，但是当我知道这病以后，我想在我离开后，由明光取代我是最合适的，他一直都很喜欢你，于是我找他订了那份协议，希望他能永远地爱你下去……”

我说不出话，我感觉有刀子在内心割一样疼，而且鼻子里开始冒出血来。

“我不在乎，”小惠说话的力气越来越小，“我一直爱你，我说得到做得到，我将证明给你看，证明给你看……”

我忽然发现小惠的身子变得柔软无力起来，她脸色发青，开始口吐白沫，眼睛微微地要闭上。

我呼喊着小惠的名字，大力摇着她，“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最后的动作，是用手指了指酒瓶，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几乎微弱得听不见的话：“酒里有安眠药……”

我努力挣扎起来，我想抱起她，但是我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同样我也无力地倒下去，后面的什么都不知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