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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人(九)大结局我的中国胆

发表于-2005年02月05日 晚上11:35评论-1条

第九章 灭 

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重要问题。

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下午约两点钟,两辆陈旧的皇冠和一辆白色尼桑面包车从金轮公司开出去。守候已久的小吴一个激灵,对着对讲机大声嚷道:“金天闯行动了!”

陈公达命令道:“跟上他们。”

吴通晓开着长丰猎豹尾随金天闯的三辆车,又不敢跟得太紧。五分钟后柴冰等人就会接替他。

“金总,”常征不时回头望望,“那个吉普车好像有调调儿。”

金天闯头也没回,一扬手:“没警察跟着反倒不正常,跟我玩猫腻呢。由他们,自然点,按原计划开过去。”

吴通晓含含糊糊地回话:“他们也许发现了,不过又……大概没发现,但是,反正……”

“行了行了。”柴冰不耐烦地说,“再过一分钟,如果按预定到达长平加油,咱们就换班。你不擅长枪战,留着脑袋搞高科技吧!”

吴通晓不满地咂咂嘴,车子进入一座大桥下,黑漆漆的。待他抬头,前面只有一辆尼桑,迎面却站着一个人,正是金天闯。他大惊失色,连忙急刹车。车子终于在距金天闯不到两尺的距离停住了。金天闯的头发被卷动的气流吹得散乱,他面孔冷冰,问道:“老跟着我干嘛,想拿奖啊?”

黄狗和红发端着长枪,指住吴通晓的头。吴通晓心里一陈惊慌,却没怎么恐惧,竭力保持镇定,缓缓地说:“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金天闯冷不防用膝盖猛顶吴通晓的肚子,然后一捏他的下巴,摁在车上,说:“就你们这几块料想办了我?跟我金天闯斗你有这个能耐吗?啊?吴警官!”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抓你?”

金天闯摇头晃脑地说,“我要是连这点眼力也没有还能在滨都拿大顶么?说吧想怎么死?”

吴通晓恨恨地说:“金天闯,你不论怎么顽抗,最终都会逃不脱报应的。”

四个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阴寒入髓。金天闯笑过后换上冷面:“你去开我们的尼桑,咱们换车。”

吴通晓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金天闯的险恶用心,但面对黑暗的枪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无奈何地上了尼桑。

“你先开走,开快点啊。”金天闯挥挥枪说。尼桑车慢慢开始移动,越野跟在后面。

柴冰等了好半天,看到两辆车从桥洞里出来,忙报告说:“他们出来啦!”

“怎么拖了这么久?”陈公达不及细想,“准备接替!”

金天闯忽然抄过a1,向前面尼桑车开了一枪,“啪”地一声后车窗被炸出个大洞,吴通晓一惊,也忙向后开枪。

两车交上火。柴冰一见势头不对,大声喊道:“不好啦陈局,小吴不知怎么给暴露了,已经交上火了,请求支援!”

“怎么搞的!”陈公达颇感意外,“五队留一辆车在四眼桥坚守原位,其余的全开到长平高速公路支援!”

子弹飚飚飞过,噼叭作响,小吴没有作战经验,而且又是向后开枪,一边又得开车,难度很大。而金天闯等人的枪都是大口径,占据优势。柴冰的声音忽然从对讲机里传来:“怎么样,小吴?”

黄狗模仿着吴通晓的声音,把对讲机贴近枪口处。含糊不清的声音伴着子弹的呼啸声传到柴冰耳朵里。她只听到“拒捕”“受伤”。想到吴通晓已中弹流血,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心下愤怒不已,通知支援警力:“歹徒开枪拒捕,随时准备击毙他们。”

四辆警车包围过来,组成密集的火力网,把尼桑困在中央。越野车一掠而过,众警员也未加注意,以为它去追其他两辆皇冠了。

柴冰喊道:“你们已被包围了!快缴枪投降!”等了好一会,车里仍没有声音。警员们缓缓逼近。柴冰拉开车门,几把枪同时对准司机。却见吴通晓满脸污血,写着愤怒与无奈的眼睛周围被染得殷红。胸口中了六七枪,头顶也中了一枪,已经没救了。

柴冰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成了单调的黑白色。



“金先生,您真是高明。”常征赞道。

金天闯叹了口气说:“现在是把脑袋拴在裤带上了,不想点法儿怎么成。该到了吧,快点把事办妥!咱们功成身退。”

前边两辆皇冠早已到了十四中。宿润被绑着,身旁围着四五个金轮公司的人。对方以宿力为首,有十七八个人。

金天闯下了车,淡淡地说:“宿总,带这么多人想干什么呢?”

“候您大驾,人少了不就显得怠慢了?”宿力说,“您把我女儿弄成这样,我看着心寒啊。”

“苍天可鉴,我们可好吃好喝地招待她,是她自虐。您不知道自己女儿有这个癖好吗?不会是家传吧?”金天闯走到宿力面前,厉声道,“你长本事啦?少跟我油腔滑调,钱呢?”

宿力身后的人递过两个箱子。黄狗和红发分别接住打开,点点里面的钱,都是真的。

金天闯笑了。

宿力说:“一亿美金都给你了,这可是我的全部资产加一大笔外债。把女儿还给我!”

金天闯把宿润向前一推,笑着说:“只怕她不认你。”

宿润果然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宿力心下一凛,忙说:“晓茹,我已经把所有的不义之财都交给他们了。现在你爸爸的一切都干净了,你不愿意给爸爸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宿润的泪在眼眶中打转,说:“你真要改过自新,就投案自首吧!”

“你想把爸爸逼上绝路吗?”宿力无奈地说,“自首肯定会被枪毙。就算我同意,我这帮兄弟也不肯啊。”

金天闯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晃晃,笑着说:“回个电话给公司,可能业务上出了点问题,没意见吧?”说着打开手机说,“一切办妥。”

陈公达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垂头丧气接过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陈局,金天闯与手下在十四中交易。”

陈公达问道:“你是谁?”

手机关掉。

六辆警车会合后,一齐开向十四中,大约五分钟后到达。四十余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去,各自占据有利位置,伺机而动。

金天闯的手机忽然又响起,宿力怒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金天闯斜着眼睛睥睨着他,拿起手机附在耳边。听了一会,脸色陡变,满面怒容地质问:“你报警了?”

宿力这一惊也非同小可,忙辩解道:“没有,不是我!”

突然间不知谁放了一枪,双方立即接了火。由于全是重型武器,响声震天。警员们听到声音,一齐望向陈公达。陈公达说:“他们黑吃黑在火拼,咱们上!如遇抵抗就开枪击毙!”

接下来便是一场大规模的枪战。宿力拉过宿润,手下负责掩护。由于他们人数暂时居多,金天闯一度处于下风。警察的涌入令他们大乱阵脚。这场枪战持续了十五分钟,红发伤了肩膀,和对方的两人都被铐上。大多数顽抗者都被击毙。

宿力拉着宿润猛跑了一阵。宿润忽然用力甩开宿力的手,宿力一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小孩脾气?”

宿润冷冷地说:“你们大人的脾气,我学不会。”

“晓茹,”宿力的语气软下来,“别怪爸爸吧!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但你也看见了,你爸爸肯用一亿美金赎回你,可见你在爸爸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你还不明白吗?”

宿润似乎有些犹豫。

“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宿力又去扯宿润的手。宿润本想挣开,可这时却顾不得了。她惊讶地瞪大双眼,韩耕正站在两人面前。

宿力举枪射击,韩耕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宿润疯了般紧紧抓住宿力的手,子弹不住地呼啸而上。她尖声嘶喊着:“你快跑,快跑啊!”

宿力一脚蹬开女儿,枪也同时被女儿夺下。他来不及去拾,从身上拔出刀子,步步迫近韩耕。韩耕身上有枪,但他不想因此伤害宿润。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宿力连声吼着持刀冲上来。韩耕身子一晃掠开,侧身向宿力迎面击去。宿力唰唰几刀,拼了命地乱砍。韩耕有些力不从心,身上脸上血痕不断增多。

“爸,你住手!”宿润哭喊道。

“你给我闭了嘴!”宿力怒不可遏,“竟然帮着别人对付我,你这个不肖的贱种!”他嘴里这样说,手上一点没闲着。刀在他手里被挥舞成一团白练,韩耕步步后退。这时,他就是想掏枪也没时间了。

“砰!”一声枪响,使一切都安静下来。

宿润泪流满面,颤抖着的手中,枪正冒着袅袅的余烟。宿力费力地转过身,死死地瞪着女儿,缓缓地倒了下去。

韩耕愣了愣,迅速跑过去扶住宿润。但宿润却挣开他的手,哭喊着:“你滚开!我杀了我爸爸。我亲手杀了我爸爸!”

韩耕和她一起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轻轻地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抱歉,我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结果。”

宿润暂停了抽泣,问:“你来干什么?”

“我的一位朋友,咳,他打电话给我,说有……说有你的消息,我就过来了。”

宿润冷冷地问:“有金天闯的消息才是真的吧?你只是为了报仇才过来,对不对?”

韩耕尴尬非常,说:“我……我也是来救你的。”

宿润低下头,柔声问:“是吗?”

韩耕四下张望,问:“你看见金天闯了吗?”

“你到底是来救谁的?”宿润被激怒了,“让我平安无事还远不如抓到一个罪犯重要吗?”

韩耕叹了口气,回头瞧着死去的宿力,说:“宿润……,你爸爸也……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我知道你深明大义,我们想请你出庭指证金天闯的罪行。”

“我拒绝!”宿润冷若冰霜,断然回绝道,“原来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价值,只是一个报仇的证据……你能了解亲手弑父是什么感受吗?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你是孤儿,你渴望亲情,但你自身早已淡漠了这种感情。我不想再说什么了。你们的事我不参与。就算除掉一个金天闯,这个世界还有千千万万个金天闯,还有比他们多千千万万倍的受害者。罪恶永远都不会结束。你听明白了,我是不会为你作证的。”

韩耕不作声,只是注视着她。

宿润轻蔑地笑了:“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对吗?”

韩耕俯身拾起枪,凝重说:“你说的不错,罪恶永远都不会结束,而我也永远不会停止。因为这个世界上总要有惩罚罪恶的人。我,我们,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想作证,我不勉强你。”他指着宿力的尸体说,“我们希望给下一代更安全更美好的环境,为此我们要以身作则。不论发生什么不幸的事,都要有勇气去承受。这是人对社会应有的责任感,希望你会懂。”



金天闯又惊又怒,黄狗和常征左右护着他,不停地朝身后放枪,慌乱地朝楼上跑去。

金巧颤抖地接过陈局递来的扩音器,带着哭腔喊:“爸,爸爸!”

金天闯第一次心念大受震动,一时呆愣在原地,环顾四周。楼上面是仓库,什么人也没有。

“爸,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你犯下了这么多的罪行,理所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爸……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我们再穷,你还是我尊敬爱戴的好爸爸,而不是现在这个沉溺于金钱和权势里不能自拔害人害己的魔鬼!就算是为了我,放下武器吧!你的亲生女儿在流着泪恳求你!这是你最后的选择……”

金天闯顿时感到内心极深处似乎像是乌云中射出了一丝暗淡的光晕,便随即为更浓更厚的云所掩盖、吞没。他歇斯底里地叫道:“住口!住口!我谁也不会相信!你们别作梦了!想抓我?我要先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

常征劝道:“金总,咱们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忽然“砰”地一声爆炸,常征脸孔僵直了,额头正中多了一个喷血的洞。接着,他不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黄狗大惊失色,汪汪地狂叫着逃了。金天闯喊道:“国举!回来!回来!”但黄狗哪能听得进去?金天闯怒极了,不假思索,掏枪对准了黄狗的后脑。他在美国练过射击,一枪命中,黄狗眼见活不成了。

陡然之间,不知一件什么东西飞向金天闯。金天闯转身迎过,被击中的东西落了下来,一本正在畅销的《哈利波特》。

接着又是一本。金天闯怕有诈,再放了一枪。这时,他才发现子弹已经全部用完了。他怒吼道:“是谁?出来!出来!别戏弄你老子!”

一个人影缓缓从仓库后面移出。映着灯,金天闯看清楚了,那是任放。死灰色的脸上没有一丝活气,手里的枪正对准自己。金天闯不由倒退几步,一时什么话都被截在了喉咙口。

“金先生,”任放慢吞吞地走过来,掏出了一本书,还是《哈利波特》。但上面血痕斑斑,已然凝干发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金天闯当然不认识:“你……什么意思?”

“这是在乔姿的衣服里找到的。她一直带着这本书,哪怕是死的时候。这书是我送给她的。”任放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才发现,我是多么爱她,可我却害了她。于是我苦思冥想起来,到底这场惨剧是怎样造成的。最后终于给我找到了。”“砰!”任放看也不看,朝着金天闯偷偷移动的方向放了一枪。

“金先生,你就是那个原因。”

金天闯怔了一阵,忽然笑了,无奈地摇摇头说:“唉,没想到没想到!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栽在你们这帮小孩手里。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本来以为最大的可能是韩耕,而最后送我归西的却是你。这我真的死都不会相信!嘿嘿,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有因必有果。”任放说,“你活着是原因,你受死是结果。”

金天闯傲然道:“也罢,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开枪吧。”

任放似乎要大笑或大哭,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亢奋,“金先生,你不该就这样死了。”

金天闯苦笑着问:“哦?那我该怎么死?”

“学学人家乔姿嘛!”此时的任放更像是一个魔鬼,“我就不逼你了,你自己跳下去吧。”他指了指楼下。

金天闯耳畔“嗡”一声响,顿时全明白了,点点头说:“……好,好……我自以为行事狠辣,却没料你会来得更毒!后生可畏呀。”

“您别这么说,这楼是你自个挑的。上次在金轮公司,四十二层楼,跌下来非成肉饼不可。而从这层楼掉下去不一定死,就算死也不一定立即就死。您是个哲学家,今天研究研究这个‘死’吧。”

金天闯转过身,下面是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密集如蚂蚁涌动的人潮。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金先生,我在离开您这些日子里,看过几场电影。有个老片子叫《追捕》,高仓健演的。您该看过吧?”任放欢快地笑着,把枪口平对金天闯,“记得天台那场戏吗?乔姿对我说这片子很棒的,所以我看了几遍。有一句经典对白,您一定记得。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你跳呀,你跳呀,你倒是给我跳呀!跳下去就是蓝天白云!’金先生您也跳呀。不过这楼没达到蓝天白云的高度。您跳下去就是车水马龙,五马分尸!嘿嘿,哈哈哈……”

金天闯只要再退一步,就下去了。

任放见他不动了,把手扬了扬说:“怎么啦?对这个世界还有所留恋吗?”

金天闯说:“任放,我还有个女儿。”

任放说:“怎么,你要把她许配给我吗?还是要认我作干爹?”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后,任放的性情也大变,讲话也邪僻起来。

金天闯低下头说:“我真的非常后悔不听女儿的劝告,以致落到这个下场。”

任放打断他:“我才是后悔,谁都不想发生这么多事。不过我考虑过了,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必然。金天闯,你得承受这个必然。跳下去!”

韩耕已到了他身后,举枪喝道:“任放,放下枪!”

任放没转头,说:“对,我忘了。他也是你大仇人。这样吧,我的意见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你觉得有比跳楼更好的方法吗?”

韩耕摇摇头说:“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来看这场戏?任放,咱们俩在不知觉中换了位置。我向来不接受你的说教,是因为我有说不出的苦衷。虽然你也同样明白这些道理,但我今天还是要说:如果你这样做,就是犯罪了。”

“惩罚坏人,是犯罪吗?”任放转过半个身子,手里的枪依旧对准金天闯。“而事实是:我不惩罚他,法律便永远也不惩罚他;我惩罚他,法律便惩罚我。如果法律是专门用来惩罚我的,那我只能不再遵守法律。”

两个人的目光好久没有相遇,一旦接触又是一种瞬间的漫长。

“我已经杀了两个人,他们都是坏人。”任放说,“你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是谁把我们逼成这个样子的。你跟我是一样的,都是躲在角落里不敢见光的可怜虫,那些成天吆喝着法律的家伙,他们和这些坏人是一丘之貉。当官的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处处庇护,警察又打着依法办案的幌子,使多少本来可以让罪犯得到惩罚的机会丧失了!”

“任放!”韩耕说,“我国的法律的确不太健全,不过国家正在努力完善……”

“你可算了吧!”任放粗暴地说道,“少在我面前掉书包。论学习我比你强得多,政治书上这套我能一个字不差地背下来。所以,当我发现现行法律不能有效地消灭罪恶时,我就已经形成了另一套道德观。我决定创造自己的法律,并按它的规定去做。你现在看到了吧,成果颇丰。”

韩耕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摆摆枪说:“放下枪任放!不然……”

“不然你就打死我?这话多伤感情。好吧,你可以付诸行动。来,打死我吧。”

说着他走近韩耕。到了这一步的任放,终于等到可以手刃仇人,因此几近疯狂。

韩耕大声制止道:“你站住!”

“人总要死的,”任放摇着手说,“我杀了人,迟早也得枪毙。但我认为,可以选择怎么死的人,就是最幸运的了。韩耕,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关于这一点,我在任何时候也不会忘记。来吧,开枪。”

金天闯本想伺机冲过去夺下任放的枪,至少要抓住他做人质来胁迫韩耕。再不济,他希望韩耕能一枪打死任放。

任放把食指移向扳机:“你再不动手,我就要把他打下楼去了。”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真是那么想死在我手上吗?”韩耕怒道,“你要真这么做,我只能阻止你,别无选择!”

任放食指一扣,正在幸灾乐祸的金天闯惊魂未定尖叫一声,这才站稳了脚跟。他在美国开过f-16战斗机,并不惧高,而且还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平衡度。但这一枪已伤了一条胳膊,他再也休想打赢他们其中一个。

韩耕到底没有开枪。

“一个孤儿反倒比富有的人加倍珍惜他们无意间得到的东西。”任放说,“韩耕,你自己也说情不能大于法,可事实上你也做不到。我跟你说没有人能做得到的。”

韩耕沉默一阵,不得不承认说:“是。”

“这样的考验将持续很多次,直到把他打死为止。”任放的话令韩耕再度紧张起来,“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结果,就是你把我打死。”

“任放!”韩耕狂怒地吼道,“你真的疯了吗?”

“你记不记得曾经跟我说过,可能有一天我会想到自杀?想起来没?”任放瞄着手里的枪,“我开始一直不当回事,但现在我明白,终于用得着它了。”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曲解了所有人的意思,你们根本就没意思!这个没意思的世界让我感到愤怒,我再也受不了了!”

狙击手已经埋伏在各个有利位置待命,任放没有经验,自顾自地再次瞄准金天闯,红光也在同一瞬间闪现,韩耕无暇多想,扑到任放身上。

狙击手的枪响了,韩耕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殷红的血溅满衣襟,一头栽倒了下去。

任放骤然瞪大了双眼,撕心裂肺地狂喊起来,金天闯彻底给吓傻了,身体竟无规律地哆嗦,眼歪口斜,泪水直流。

任放抱住韩耕的尸身,异常地安静。

等所有人赶上楼顶的时候,韩耕已经气绝,再也救不活了。

宿润的整个世界都死了,她双手在空中拼命地乱摸,像是要抓住什么。最后扑到韩耕身上,放声大哭。任放粗暴地一把推开她,又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轻轻地说:“安静。”

陈公达等人想围上来,宿润、任放的眼光同时射过来。大人们心头一凛,都止住脚步。任东行大喊,任放!任放!这时也识趣地住了嘴。

任放忽然看到韩耕的衣兜下露出一角血糊的纸。他颤抖着掏了出来,那是一封信和一张人寿保险单。信封上写道:“这封信和六万元在我死后,请好朋友转交给陈雅。”

陈公达一陈眩晕:“陈雅,原来他……”

任放望着天说:“想自杀的其实是他。”

韩耕的脸上带着笑,没有丝毫的痛苦。他短暂而精彩的一生从没笑得这么由衷、真切。



“叫救护车,救护车救我!”寂寥的场地只有金天闯的哀叫,他昔日的威风尽扫无遗,狼狈万状,现在被赶到的警察扭住,胳膊的伤口骤裂,疼痛难当,不由大声嚎叫起来。

柴冰推开众人上前说:“我就是医生,这就是方子。”

金天闯皮开肉绽,但没有谁去阻止。



细毛、宿润和金巧先后出庭作证,金天闯、谭敬奇分别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滨都市副市长谭敬奇被判无期徒刑,杨溢(红发)判有期徒刑十八年。

任放虽然杀了人,却是在受教唆的情况下参与的犯罪交易活动,后因诸多原因,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刑满出狱后,回到乡下种地。村里人都说这孩子放着城里人不做,回来当农民,真没出息到了极点。任东行骂得最厉害。

宿润带着韩耕的骨灰,默默地离开了滨都。

再也没有回来。





陈雅小姐:

展信愉快。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什么老师。开始我以为自己是个卧底警察,可后来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是。好久没有去探望你了,不知道你近来病情是否有所好转。也很好……当然,我好不好也没有人会关心,这是废话。不说这些了,我想告诉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多半已经死了。有些话我不便当着你的面说,所以托人念给你听。我急匆匆地写下这封信,语言上没来得及修饰,都是些平日说的白话,你将就着听吧。

你双目失明,的确非常不幸。但你心胸豁达,性情开朗,对痛苦付之一笑,我感到很欣慰。我们之间算不上有交情,但仅仅几天的接触,令我看到惨淡人生的另一面,这使我觉得非常悲哀。说句实话,你对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只源于你没有亲眼见到这个世界。不论你听到什么,从人们嘴里说出的话有一大半都值得掂量。因为他们纵使说的是真心话,也必然要先以自己的利益作为前提。

我是烟州人,两岁时父亲去世,七岁时母亲去世。在街上和一群同病相怜的小伙伴们一起乞讨。我以为乞讨是可耻的,但我们还没有能力去以劳动谋生活。我们是多余的生命,本来就不该存在,最起码从表面上影响了这城市的繁荣景象。等到我们长得略大一些,真正想为社会尽义务时,大人们却都慌恐起来,以种种理由禁锢我们的思想。我至今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的是非观是被人为强加的。十一岁的孩子懂得什么事,糊里糊涂地杀了人后,我就再也没得选择,被训练成特工,潜到黑社会去做卧底。当时的我谈不上什么豪情壮志,但也以自己肩负着光荣使命为豪——当时我把人清楚地用好与坏划分出来。我认定自己作为一个好人,正在扮演坏人为好人服务。五年过去了,我不能过正常孩子的生活,一直保持着双面人的身份。生存本能把我造就成了一个优秀的演员,而却以我的人生为剧本。当这出戏演砸时,大人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像是一颗棋子。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大人的棋盘,大人们即使输了,也可再来一局,而我们却损失了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没有不可救药的未成年人,只有不可救药的成年人。

我不想在此抱怨什么,也并非在向你暗示某些不可言喻的真相,而真实永远是荒诞不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回顾的过去,而孩子们却有自己不愿面对的未来。我相信自己的思想每一分一秒都在永不停息地变化,但作为一个孩子的清灵内质,我想永远也不会变。所以我要以一个未成年人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愿有一天去面对镜子里苍老的面孔。

十二万元虽然不够治好你的病,可这是我的所有。我希望能在自己无聊的生活结束时做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我希望你的眼睛睁开时,别去相信镜子里的虚像,要坚持自己眼中所见的实像──一切的实像都是倒立的。我无法想像你将面对一个早已耳熟能详却素未谋面的假面世界,这是多么地残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希望你不要去看的好。但你与众不同,我认为你的眼睛不会被世界中污浊的东西所蒙蔽,而去透视每个人笑容可掬的面具下所隐藏着的邪恶杀机。每个人的灵魂都在属于他们自己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这是人生注定永远无法修改的悲剧。

我衷心地希望你能保持现在的快乐,这不等于痛苦时要压抑真正的情绪而强颜欢笑。我和我的朋友们一直都在为这一切而努力。最终的目的是,令所有的同龄人以及无法负荷被强加重担的孩子们,获得永远的自由。

说了这么多的废话,我想你也听厌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对了,陈卓他出庭作证,令坏人伏法,成了英雄。他说他要努力学习,将来一定会让姐姐重见光明。即使这个世界如此地令人不堪忍受,可我们还是有些必须亲眼感受的人,你的弟弟陈卓,你的父亲陈公达,还有我的朋友任放、宿润、单晶晶。如果你们互相认识该多好!你们一定会成为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之所以没有绝望,就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恶毒的太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还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我也将与你们同在。

最后用《双城记》的结尾来结束这封信吧:

“我此刻的所作所为,比以往做过的任何事情都好上加好,我即将得到的,将是一生中最恬静的安息。”

请允许我这样做。

角落人韩耕





听弟弟认真地念完信,陈雅疑惑地摇摇头,仔细倾听着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黑暗的世界里正在发出的每一个声音。







后记



在记忆逐渐清晰之前,世界是一片模糊的。三岁时我有了第一份私人财产,它是一张棕黄色的长方形小木桌。桌角挺圆,桌腿总是垫了一块,因为长短多少有些不齐。桌面大小与二十九英寸的电视屏幕差不多。虽然上面也有几处凹凸不平,但摸起来还是相当舒服的。父母很多次想把它置于地下室或扔掉,可我始终同意。在不会写字之前,它算是一本日记。桌子像日记,是家里惟一不随时代变化的小东西。这么多年,它始终是这个样子。偶尔觉得它变了,也只是随着长大了的自己一起长大的目光产生了某种错觉,爱因斯坦相对论如是说。

桌面上的小洞不知是怎么形成的,有深有浅,还有一些分散其周围的黑点。我忆起自己刚刚学说话和认字时,就抱住这张桌子。这桌子对当时的我来说大极了,其实当年的野心也够大,企图把整个世界抱住——那时我错误地估计“世界”是和这张桌子差不多大小的,它就在外面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我常常一边流着涎液一边“嘟嘟”地喊,刚学会走路却又返祖成爬,这仅仅是因为才看过董存瑞在电影中匍伏前进的样子。孩子的模仿力多么强!父母看着我叽叽喳喳地自言自语,只是慈爱地笑,笑这行为的可爱。他们绝不知道这里面有一种像水晶般剔透的奇特幻想与纯真清灵的心揉合而成的东西,而他们早已失去了能够欣赏它的那双眼睛。他们至今不可能想像,我在指挥这些小洞与黑点,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空前的战争,硝烟弥漫,炮声隆隆。我负责发出战士们冲锋时的喊杀声,这时就需要一支冲锋号相配合。所以当父母抱着我出去串门时,我抓住邻家小孩的玩具喇叭爱不释手,以致父母以为我爱好音乐。其实到现在我也只能勉强读懂乐谱。后来喇叭给买来了,桌中的抽屉里刚好能放下,像是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孩子向来以为自己是天地的中心,而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孩子是被支配的对象。每一样外表平凡的事物在孩子的心中都有一个独特的故事在演绎,这样我们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圈。现在想来,谁都不是这世界的主人翁,但也都不是旁观者。

小学时这桌子倒成了验算纸。当时使铅笔,可以用橡皮擦去。至今我没有用验算纸的习惯。考试时吃过苦头,按惯例把验算写在第一卷上。谁知反面有笔答题,要上交,忙细细检查考桌和邻桌的考生脸上有没有类似的涂鸦。桌子现在变成淡黄色,双原来浅了稍许,完全是橡皮的作用。中国橡皮把白纸越擦越黑,只有在有色物品上才见效,看来更适合擦黑板。四年级时我就在轮到自己值日擦黑板时自作聪明地用橡皮擦,打算令大家大吃一惊,可结果发现大吃一惊的是我,反把粉笔留下的痕迹弄得更粗,于是同学们一致恭喜我会写艺术字了,正巧要办板报,大家理所当然推荐我了。验算固定在一角进行,另有一角画了个大大的希瑞,再就是超级赛亚人和圣斗士等当时风靡儿童界的卡通人物。父母见我这么爱画,又送我去少年宫学美术,后来干脆跟定一位师傅学。书法素描速写水粉国画什么都练,可以说我的小学时代没有周末。一次为老师画像时自作主张地将他的发型改为喷火的超级赛亚人式,老师认定我在侮辱他,请我家长来。我父母接到电话后先匆匆奔到书店买了本一块九的漫画作物证,然后疾奔少年宫而去。如今我没学出什么成绩来,可偶尔也还会画两笔,怀念一下过去。过去不论是否美好,总还是值得回忆的,好比未来未必有希望,却仍是要憧憬一般。

有关这张桌子过去的历史,主要是奶奶来讲述。这桌子历经四代,源自清末,算个“传家宝”。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主要在海阳,我的老家那块儿没有多少,不过也来过几次。曾经在屋里抢东西,抢光了还不走,又在桌旁抽了会烟,手在桌子上无规则“叭叭”地弹,弹得在场屋内屋外二十来个人心跳得如军队走正步般。这事儿是我八岁时听她讲的,听完后大怒,问奶奶那鬼子的爪印在哪里。奶奶好一个端详终于找到,我就过去砰砰地打了一遍,奶奶乐得张开没牙的嘴,说孙子很爱国。又过了几年,奶奶来信说她想起来了,当时桌子盖了块布,鬼爪子没印上,亦是说我什么也没打着。我并不气馁问布呢?寄过来我揍它,爷爷说还用你揍,我给烧了。其实桌子的历史很多,爸爸以前念故事讲到亚瑟王的圆桌武士,我百听不厌,想我之所以不能成为武士在这张桌子是方的。待到日后学习历史,看到风云人物无论欲战欲和都要先隔张桌子拉寡,这类情景在农村的炕头常见,我敢保证在桌子旁扯淡,我比丘吉尔更富经验。我想即使我老了,也还是保持这不变的想法,认为在桌旁议论事情的大小,区别在于所谓的“大事”有目的,“小事”没目的,风云人物也许不会在意过程的乐趣。

小学时的成绩一直非常好,家长、亲戚、老师、同学都公认我前途无量。我也立志将来要好好学习,建设祖国,桌子上写了不少豪言壮语,桌子代表我的心。等长大了才明白,那只代表当时的心。因为学习不错,老师们开始关注起我的品德,说我品学兼优。我乐不可支,没去料一料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却不明白世上只有品学兼优和品学兼劣,而永远不存在品优学劣或品劣学优。我结交了不少朋友,小学时代是我朋友最多的时期,因为大家还没成熟到学会相互算计。我经常与几个孩子围着桌子一圈,谈谈当今最新的国际形势,比如南通路跳蚤市场的二手玩具多少钱,地球什么时候爆炸等等。五年级时我还是喜欢坐在桌子旁,桌子靠近窗口,看到同龄人在下面嬉戏──我并非不好动,怎奈这桌子太重,不然我背下去玩。我当时已经发明了用这桌子可以玩的十多种游戏,我想大人们,包括长大后的我,我永远也不会玩了。我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能从他们那里学到不少。我家附近住着一名初中生,他放学来我家做作业,就在桌上写。我向他问这问那,他倒不厌其烦有问必答,还讲了许多我从未听过的事。我佩服极了。认为他是最渊博的人。后来不知道怎地他学坏了,发现自己有了“秽”根,给我讲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两个每天满脸通红,营养不良孩子的父母以为我爸妈会保养我便直追着问诀窍,我妈多次辩白无效只好指着我说你问他吧。于是不得已告诉他们我最近在提前预习初中知识。直到有一次,我妈下班回家,他却在大谈风月,我妈吓了一跳,把他逐出家门永远不许再来。我研究他讲的东西至今已初见了点端倪,这时想一想,人总是要知道一些事的,不知其他人通过什么途径知晓的,反正从我妈当时的态度来看,我这途径显然不好,记得孩童时期眼中对人的区分只有好人和坏人,常问父母一些固定的问题:xx是好人坏人?父母教育我好人和坏人没有明显的界限,再坏的人如杀人犯也有优点。所以那孩子被我妈定义成坏人,令我大惑不解,显然比杀人犯坏了。他毕竟懂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我想这些我妈也不一定懂。大人和孩子总是两个世界,正像桌子对我来说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对于大人们仅仅是一张雀麻将或放茶水的空具。他们的世界大着呢。知道的太多,想像反而少了。所以我至今仍深信不疑,凡是有重大发明的科学家,本质上一定还是孩子。

初三以前还是孩子,以后便不是了。我的记忆也渐渐由模糊转向清晰。桌子似乎变小了,我再也不能爬到它的下面去,拱起它了,那时我很想知道桌子下面有什么,不断地拱它,直至有一天父亲在多次劝戒无效的情况下,将桌子翻过说下面什么也没有。我想也是,可为什么要忽然让我知道?现在翻桌子看后面对我来说自然轻而易举,但我却不再那么做了。这也许并非因为我已知道答案,而是因为我不再是个孩子了。在探寻为大人所掩盖的朦胧世界背后的真相时,等待着的其实是我们绝大多数孩子不愿直面的现实。我开始住校,与这张桌子长期隔离,直至高中毕业。我在学校无数的课桌旁呆过,可它们根本代替不了当年的桌子,尽管它们更大更结实。我经常到过去经过的方,上楼从窗户向外望,这与当初在家里的小木桌看到的风景已有相当变化,可我还是能看到一些已经不存在的东西。记忆本来就是这样,该记住的一定会记住,可该忘却的却未必能忘却。

现在我向父母阐述我的计划,要在过去经过的地方开个小杂货店,窗口向着那块最好的风景。中考是好不容易才通过的,我在封闭的学校念书,等于几年没有回家。自己屋里的东西这是原样摆设,像是我刚走开不久,只是目光停留在那张桌子上片刻,便真切地感觉到,好久没有回来了。最大的享受莫过于把饭端到小桌子上吃,这样味道会好很多,与其是说我对这桌子的偏爱,不如说我怀念过去美好的时光,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非常模糊却又非常强烈,渗透在每一条我再熟悉不过的纹理中。高中时光转瞬即逝,偶尔想到了以前的日子,当初在清灵稚嫩的幻想中,黑点与小洞发生了战争,一只作为冲锋号的玩具喇叭,在桌子上又算又擦,写写画画,在桌底拱来拱去,抱住“世界”,日本鬼子弹桌面“叭叭”响,围着桌子瞎扯淡,初中孩子传授我奇闻秘史,桌前窗外那道最熟悉而且最靓丽的风景……时至今日当我默默地注视桌上由纹理形成的图案时,仍可以用脑海中童年残留不多的幻想来勾勒幻化出两张慈爱和宽厚的面容,在这二十多年酸甜苦辣的风雨历程中从未变化过,这使我蓦然醒悟,明白由桌子回忆起的童年到底是谁令我快乐和健康,令我永远地感激。这张桌子是孩提时代的我送给现在的我的礼物,童年的遗产是一个人一生中所能获得的最大的恩赐。

高考糊里糊涂地结束,一年多过去了,我的现状显然与幼时远大的理想相悖,这使我迷茫不已。于是我就愈加徘徊不定,不知自己能干些什么。可偶尔想到自己只是应该活下去,活下去也绝非单单为了自己。我真正要直面的人生不是万众瞩目一手遮天这些童言无忌的梦想,也不是飞黄腾达功成名就一类世俗的成功定律,甚至不及父母期望我所能达到的富裕生活,而只是像这桌子,像这桌子。

我始终很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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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1]个
飞来-评论

喜欢你的名字,但是还没有看完,飞来要去做饭了。下次吧。语言应该还是不错的。结尾还可以啊。
  【我的中国胆 回复】:感谢您的鼓励与支持,我很荣幸。这篇小说完成于高中,有些幼稚,您别见笑。如果您喜欢,我的主要拙作和出版物在网易文化频道,您可去看。不过我主要以武侠、科幻、恐怖和历史为主,可能不合您的口味……呵呵
新年到了,祝您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2005-2-6 19:39:32]
  【飞来 回复】:应该会的吧.不过,飞来是个近视眼,提个建议:把它们排开点,别拥挤既美观又吸引人继续看下去.你认为呢?所以飞来就喜欢写短文章.又看了一遍. [2005-2-6 20:14:18]at:2005年02月06日 中午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