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染一锦

寒冷铺盖着这个季节，白雪皑皑中有行走的人，那是个男子，瘦薄的身影，步履蹒跚。

我自陡峭的崖壁上飞身而下，轻盈落地，却还是溅起几朵零星的雪花。我悄悄跟步，细细簌簌地声音，却还是被他听到，回头诧异的神色。

他说，“姑娘你怎会独自一人在这冰天雪地里？”

我生平第一次接触世上的人，笨拙的张口吐字，“我、我是从那边翻山而过。”

他哦了一声，又默默地前走。我略施点小法术便轻而易举的跟上了他的步伐，与他并排行行走。两个本不相识的荒原雪地里的人竟开始熟络起来，哦，应该说是一人一妖。　

我是这幂雪山上的一只雪妖。我从他谈吐中得知，他叫明溪，来这幂雪山是为了采天山雪莲，好为他心爱的女子皓月治病。我心叹，这世间的爱情当真这般美好么？让人如此至情至深。

明溪说起皓月的时候脸上一直微漾着笑意，他说皓月是个很美很温良的姑娘，爱穿月牙白的衣裳。蓦地他看向我，说，“雪儿你也爱穿月牙白的衣裳？！”我说是啊，目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　

一路上似乎都是他在言络中，他是个很热情的人儿。我静静的听着他软软地声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儿，你这是要去往何处？”明溪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父母皆故，早已无家可归。”世人的狡黠我还是会一点。

“想来你也怪可怜的。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我走。皓月身子不好，我正需要个丫头来照顾她。看你挺伶俐的样子，皓月一定很喜欢。”明溪的话让我很欣喜，终于可以去游历凡间了。于是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夜，我们回到了明溪的家。　

开门的是一个女子，白衣，瘦瘦弱弱的样子，眉眼生得特别好看。明溪说她就是皓月。我冲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虎牙。皓月漾起浅浅笑意，分外美好，“呵呵。多可爱的丫头，以后你便叫我姐姐吧。”抬眼间正好看到天幕上的那轮月，和她一样皓洁柔美。或说她是如月般的女子。明溪采下的那朵天山雪莲皓月服下后并未见起色，我问明溪皓月这是得了什么病，明溪的眉蹙得很深，说皓月这病是自小便染下的顽疾，寻医问药始终如此。明溪叹着息，我也跟着叹息，这样好的女子着实惹人心疼。　

明溪是个商人，因而时常外出。于是家里大多只有我与皓月作伴。若是没有我的时候，皓月独自一人又该是如何渡过的？皓月说她刺绣，绣蝶、绣花草。她问我会些什么活计，我挠头有些为难，忽然想到了在幂雪山上的日子，于是道来，“我会飞，飞很高很高。”

“呵呵。雪儿，你以为你是老鹰啊。”她笑，我也跟着傻嘻嘻的笑。明溪不在的夜晚都是我陪着她睡，夜半的时候她总会咳嗽，不住的咳，虽然她很想抑制住，因为这样会令我也睡不好。我为她拍着胸口，希望她能好受些。皓月细弱的声音，“雪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有时真觉得自己是个祸害，只会拖累明溪。”皓月哭了，轻轻地啜泣。她说她本是醉红楼的风尘女子，卖笑，唱曲，多亏明溪怜她为她赎身，把她接回家中结为夫妻。

“每回看到为我难受担忧的样子，咳咳……我的心就特别难受，恨自己不争气。”皓月哽咽。我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是轻轻地揽着她。我真心想帮她，可是我这点小法力根本无力治人。

明溪回程总不忘带一些精美的小玩儿回来，给皓月带来胭脂，给我带几个小泥娃娃。皓月不顾身体的不适，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我觉得人间的烟火分外可口，分外温暖。明溪和皓月看着我狼吐虎咽的样子，笑着乐着，皓月说，“我们三个就像一家人。”

一家人？我的眼眶第一次有了湿润的感觉。我曾孤独的活了三百年，荒凉潇索的高山，原来都不及人间的灯火阑珊。

已是春天了，院子里开满了梨花。白得象雪，这让我想起了幂雪山。在凡间的数月滞留我都快忘记我是只雪妖了。明溪和皓月做在梨树下说着浓言软语，花瓣洒落在他们身上，呵呵，多美好的两个人。我真心希望他们天长地久一生一世。　

好景不长，明溪出门两日后，皓月的病情又加重了，整日不住的咳。白色手绢上沾满了血液，像一朵朵残忍的花。我吓得哭了，我说，姐姐，你要好好的。皓月一直都很坚强，她强撑着笑意，她说，“我没事，雪儿你别哭，姐姐爱看你笑的样子。”

明溪回家的时候，已是梨花凋零。皓月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目光空洞得只剩哀伤。

“明溪，雪儿，咳……我好难受，难受得没有一点力气了。”明溪流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他说，“皓月，我们走过那么多的艰难和困苦才在一起。你不要说傻话。”我也哭着，悲痛得难受。愕然发现我是有心的，有沽沽的血液在流动，有深深的痛楚感。　

我笑了，“哥哥你别哭了，我有办法救姐姐。”明溪看着我，“雪儿，你说什么呢？”

“哥哥，姐姐。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们，其实我是只雪妖。传说，我的心脏可以救治任何疾病，并且可以令人起死回身。哥哥，把我的心脏给姐姐服下吧。”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红色的心脏现显出来，夜明珠大小的形状，红通通的。

“不……”明溪冲我喊道。

“雪儿，不要……”皓月几乎是拼尽余力。

我消失了，我的心脏闪动着奇异的光自动进入了皓月的嘴里。

“哥哥，姐姐若我元神不灭，我便去那六道轮回投胎做你们的孩子。你们说过我们三个是一家人的。”我飘缈的声音。

皓月和明溪往地上跪拜着，祈求上天给我次投生的机会。

两年后，梨花飘絮。皓月的怀中抱着一个玲珑的孩子。孩子指着纷飞的花瓣，口齿不清的嚷着，“雪…雪…”“念雪，那不是雪，那是梨花。”皓月为孩子纠正道。

抬眼，明媚安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