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京的那年,正是夏天来临的时候。
同学们在各自的纪念簿上留下了一些优美的句子后,照了相,就陆续地散去。
第一批上火车的人里,就有我。北京站里是人山人海,每一个离开的人里都有一群同学相送。
也许是没人会想到我选择了离京吧,所以送我的人有点多。我笑容满面地跟大家说着可笑的话语,似乎没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住我下铺的大刘配合着我,嘿嘿一笑,说你弹琴吵了我四年了,这下你吵不到我了。我不甘心地说可惜可惜,吵你我有快感。你咋是这样的人啊,大刘一口东北话裹在嘴里,叫我想起这几年我老学他的话逗他时的样子。逗的急了,他就会裹一口话,咕噜咕噜地。记得有一回我带着他的腔调回南昌跟同学说,同学听的直皱眉头,说你还是把舌头滤直了再说吧,听的别扭。大刘的边上就是睫儿,她分在了京都一家大报社里,就不停地说,有好东西就给我,我来帮你发好吗?我笑着说,好啊,不过好东西就不给你了,写的烂的就请你帮我发好不。阿东是我们的活宝,他已经办好了去澳洲的护照,所以就有些恋恋不舍的,这个聪明的家伙,跟我学了几年的结他,居然手指弹的象游泳时的狗刨式,乱拨一气,老也不成调。
在送我的人群中,有个人始终呆在最后面,也不说话,只顾望着我,她就是晓红,我走到她的跟前,说你咋不说点啥呢,她笑说有那末多人在跟你说话呢,你听的过来吗你。大家都笑,说是啊,你听的过来吗你?
站台上,相送的同学们或大声喊叫或握手言别或低声呢喃或相视无语 ,只我,始终是笑对大家。这是,车站上放起了一首叫恋曲1990的歌儿。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罗大佑那哑哑的声音穿过了整个站台,也穿过了站台上每一个青年男女的心。我们这些男生到还挺的住,女孩儿再也把持不住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还没上车呢,就有人先哭出声来了。
那嘤嘤的哭声就像风一样刮过站台,立刻传遍了我们每个人。立刻,站台上哭声一片。那些女孩子们不由自主地就相互抱在一块,就连晓红那样不爱说话的人也倒在了睫儿的怀里,泪流的到处都是。很多年过去了,当我在北京送晓红去美国的时候,这一幕还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同窗数年,我从没想过大家会有这样的感情,也没想过人的情感会这样的脆弱。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当乘务员在催我上车的时候,大刘这个东北大汉竟也流着眼泪哽咽着说,枪,说真的,我喜欢你的琴声,喜欢跟你喝酒知道不。我一边上车一边接过他递上来的行李,勉强地笑着,说早说啊。几年后,我俩在北京的一家小酒店里各抱着红星二锅头推杯换盏之时,他已经是一家杂志社的名编了。
就这时晓红也来到了我的身边,递给我一个袋子,说你带在路上吃吧。我后来在车过黄河时,打开了它,发现里面除了几厅饮料外,还有一张她的照片,是在西山上拍的,上面的她,一付温柔的神情。背面上写着枫在眼前谁在心尖?
车终于开了,缓缓前移的车拉开了我和大家紧拽着的手,当最后一只不知是谁的手也离开了我的时候,我看见晓红追逐着列车的身影在我渐渐模糊的眼睛里化成了一团舞动了的白色的裙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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