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看水浒就服了武松林冲众兄弟,一碗酒一截棍一杆枪,就把世界闹翻了天,生得豪情死得也不寂寞,每回想到这我就会眯起眼来望天。
于是,便跟一块玩耍的细伢子刀疤脸、瘦麻杆和阿剑四人跪在河滩上拜天。奶声奶气地异口同声道,我等兄弟四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接着便嬉笑闹逐成一团,并不知豪情是为何物。
我大他们一点便做了所谓枪哥。枪哥不好当,小弟阿剑年纪虽小,却是我们中最费的一个,老是惹事生非,个头又小每回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报丧。我就只好带着他们几个去讨公道,即便是打不赢人家,也得硬着头皮上。
刀疤脸更费经常一个人和别人单挑,结果挑下了一脸的疤,却还接着找人家挑。一回我弟弟被人欺负,他在边上看到,不由分说就撵了上去,还没动上手就被人一砖头拍在地上。他到也不怕,爬起来接着撵。所以我从来不叫他的外号,只管喊刀。
瘦麻杆当时正在抽条,大家都喊他叫棍子,是我们中间最高的一个,胆却不大。不过在每次我们玩得没主意的时候,他却总能想出好玩的事来。一次我说我讨厌我们班上的外语老师,老是上课点名批评我,让我十分郁闷。他就在外语老师进教室之前,把簸箕架在门上。老师一推门,铁皮簸箕砸她脑袋上再弹到地上,哐铛一响,老师当时就吓晕了菜。
班主任把我们几个揪到教室的走廊上,嚷嚷道叫你们家长来叫你们家长来,你们也费得太让人伤心了。我们一边流露出检讨的神情一边在心里偷着乐了个痛快。
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梅山看方志敏。这个人我很敬佩,作为赣东北红军的领袖,被俘时身上只有两块银圆一支笔,一篇清贫惊天下。出于对英雄的崇敬,我一路上不敢造次,竭力约束他们不许捅纰漏。扫墓的时候,我邻桌的细妹子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立马口吐白沫不醒人事。棍子拽着刀抬起细妹子就往县医院赶。那次刀枪剑棍四个赢得了平生以来学校的第一次表扬,乐得满嘴是牙。
后来我腿摔坏了,为了就近上学就转了学校。他们三人放了学就都在我学校门口堵着,找那些喊我拐子枪的伢子晦气。刀更仗义老想背我回家,我不愿。就说同情我拐子枪啊,逼他打消那念头。
因为行动不便,我出去玩的越来越少了,喜欢闷在家里胡乱地翻一本书。他们起先还喊我,喊不动我就觉得郁闷,渐渐来得少了。
经过七年的锻炼,我渐渐恢复了伤腿,跑起来也飞快了。四个人就又聚在一起,利用暑假一起去爬庐山。许是年少胆大吧,那天中午我们从牯岭镇出发,先奔五老峰再走七里冲后去三迭泉,在三迭泉洗澡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们却不理会,只管贪玩,返回七里冲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了。这条路一侧是树丛一侧是悬崖,路宽不过两米。起先我们是怕狼来,后来又觉得悬崖更可怕,四人都趴在地上,走一步摸半天的路。结果七里路被我们爬到半夜。回到牯岭他们大家的腿全都不能动了,剑只管嚷嚷脚疼的要死。我向店铺的老板讨了松节油,倒在他们腿上替他们揉捏,直折腾到天光晓。
第二天刀枪剑棍四个难兄难弟相互搀着,一步一挪硬是登上了好汉坡。庐山日出气宇轩昂,那蓬勃之势令人不免生出无限豪情来。
后来我去了外地工作。
刀去了青岛,死于一次海难。他仗着水性好,不停地救人,直到自己不能动弹了为止。
棍子在上海有了间自己的公司,听说生意做得还不错。
阿剑则在南昌开车,跑长途客运。去年我回家,走的时候他非让我把火车票退了,上他们公司的客运卧铺,说枪让我给你省张车票吧。
一次我去上海公干,找到棍子,他从徐家汇半夜打的横穿上海赶到财经学院和我见面。那晚我俩喝了许多酒说了许多话,他醉眼朦胧地晃着肥胖的身躯,一把搂住我说枪啊,怎么会是这样呢,刀没了。我摇摇头苦笑,说人生如烟雨,刀他活得比我们豪情啊。
他又跟我碰了个响杯之后,说你来上海吧,兄弟我现在混得还不错不会委屈你枪哥,你呆在那小城市里也没啥意思。我不由哈哈一笑,说我喜欢那小城市的平静,你这太繁华了我会头晕的。
话题就此打住,我们各自一边喝酒一边望着对方,一时竟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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