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少年學堂一槍

发表于-2013年01月05日 上午10:21评论-1条

我少年时念书的那问学堂据说年代久远,是由洋人和军阀们联手创办的。那里面的教舍楼一律呈欧式风情,宛若一群模样相似的教堂被摆在一堆,显得呆板不堪。 ­

爹却跟我说,要是换了从前,这里念书的可全都是公子小姐,万万轮不到你。对于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我摆明是不加理会,只顾去望著那些老气横秋有些破败但很气派的铁灰色建筑,实在想像不出当年的公子小姐在此地念书时应该是幅怎样的情形,很是泄气。

管我们班级的先生是名中年女人,教语文课,她跟我们一样也讲著一口地道的南昌话,不管是上课下课都讲,即使是念哪些很著名的范文时也不改口。这就引得我们这些相当顽皮的少年也很有趣地用方言去跟。女先生开始听了还会皱紧眉头,又没甚么招式去解。时间一长便也只是笑笑而已,并不十分顶真。 ­

直到多年之后,我呆在另一座新型城市混迹于一群只会讲普通话的同学们中间时,那些原本听来亲切自然的乡音在这样的语境里竟变得十分刺耳。你困觉了么?他们在学舌时那拿腔拿调取笑我的神情,令我尴尬不已。

这间学堂的确很大,除了一块宽敞的有点惊人的大操场之外,还分布著许多零星的树丛,可供我们在其中尽兴地去做一些见不得先生的勾当,比如玩纸牌、吸卷烟甚至欺负某个低年级的伢仔。但这似乎也并不能使我们躲避掉那名戴一付拥有许多圈眼镜的女先生,她总是能够十拿九稳地在我们正得意忘形之时逮个正著。于是个个就如战败的小俘虏,缩了脖子,列成散兵队形垂头丧气地被押回教舍罚站。 ­

其时的学堂对功课到真不十分吃紧,我们虽然贪玩也都还算是些聪明的孩子,那里会不及格,时常还会蒙出个把满分来哄爹娘开心。 ­

女先生对我们的顽皮尽管十分不满,却也无可耐何,只得一天到晚教导我们说你们应该记住念书不是为我是为你们自己有能耐是长在你们身上别个拿不走之类的话。 ­

我一边听著这话,一边就在纸头上胡乱给她画著像,女先生在像上嘴大如斗,一副眼镜片小的十分可怜且黑咕隆冬地直视著我。 ­

此举终于恼了女先生,一把扯住我衣领,拽到走廊上,训斥说像你这种人长大了一定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会测字武不能当兵的废物。她一边气愤著一边翻出我的功课本说你看看你看看你写的字,横七竖八,跟霸道直行的螃蟹有什么两样?这么说著,她黑红的脸上竟然莫名其妙地流出了眼泪。她一边擦,一边吼著你想想看你好好想想看。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再没管过我,即使看到我上课跟同桌讲话做小动作看小画书她也不曾理会。当然,在我跟她迎面相撞实在躲不过去不得不喊先生好的时候她照例应著,只是再不曾如昔日一般给过一个淡淡的微笑。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功课本后面的评语始终没少,至今记得这一时期那些简短的评语里出现最多的句子是字写得有进步望继续努力或者是作文中心思想明确文笔也很流畅望不要松懈等等。 ­

这种局面一直到我途中转学离开那座古城,女先生在给我办完手续之后让我放学后去跟她谈谈。我口头虽说答应了却根本没去,只匆匆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告了别便径直离开了学堂。

许多年之后当我重返这间学堂试图看见那里的改观和变迁时,发现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在这里留下的只是更多的陈旧感,那些铁灰色的建筑已经褪败到了模糊不清的地步,而那位当年曾想跟我谈谈的罗姓女先生竟也已经辞世.在一阵恍若隔世的情绪之中,我忽然觉出了曾经呆过的那间少年学堂,已经在我不经意之中成了晓风轻拂一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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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春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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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来点评:

古老的学堂有着儿时的欢快的梦,时过境迁,旧地重游,只剩下一声幽叹。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让清风带去我的祝福,明月捎走我的问候,朋友冬安!at:2013年01月05日 晚上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