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豆豆是一个文静的姑娘，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只可惜五官平常，容貌算不上很出众。豆豆已记不起来自己都当了几多回的伴娘，在闺蜜们走出姑娘时代的闺房，与亲人洒泪而别时陪着落了多少的泪珠儿了。眼看着身边的闺中密友、死党一个个幸福地披上了洁白的婚纱，走进婚姻的殿堂，开心地嫁了。在陪着宝贝女儿吹灭二十五岁生日的蜡烛后，慕容爸爸、慕容妈妈虽然都满面洋溢着慈祥、幸福开心的笑容，内心却实在开心不起来，眼见着豆豆从娘胎呱呱坠地，到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时光匆匆似流水，当年扎着羊角辫、缺着门牙的小丫头片子，转眼间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今年都二十有五了，仍然待字闺中，不见女婿伢来见老亲爷、亲妈，二老怎一个“急”字了得。

在江汉大学毕业后，豆豆应聘进了武汉华邦房地产公司，三年时间里，从端茶倒水、抹桌扫地的小文员，一步步做到了年薪五十万的项目营销总监。三年的售楼生涯，不算爸爸妈妈购置的汉正花园那套三居室，豆豆名下已经拥有两居室（百步亭龙庭）、三居室（南国明珠）各一套，置业资金全部是豆豆工作三年来酬薪所得及银行按揭。

上个月豆豆终于提前还完所有按揭款项，领回被注销他项权利的产权证后，豆豆搂着爸爸的脖子，撒娇道：“慕容老爸，诺言也该兑现了吧!”“有女若此，该当奖励，明天克趟黄陂的鄂宝，给我屋里的姑娘牵匹宝马回来，老爸买单。”“太夸张了吧老爸！老爸老妈在汉正街挣钱也不容易，买个马六就ok，姑娘伢开宝马也太嚣张了，做人要低调喔！”“想得美，”慕容妈妈端出满满一大盘洗干净的苹果、雾莲、火龙果放在茶几上说，“哪一天给我牵一匹白马王子回来，帮忙老娘吃掉这高头的水果是正经，隔壁老张家外孙子今天都去红苗幼儿园报名了，人家二丫头可比豆豆还小半岁哩！我上辈子也不晓得造的什么孽，摊上了一老一小这两个活报应儿！”“我们屋里的姑娘还愁嫁？咱们豆豆条子列正，收入又高，生就的旺夫像，也不晓得归哪家的小子走鸿运哩。哎，我差一点忘记了，对面档口“文时特”的李嫂子上次说的他侄子我前天见过，小伙子还蛮刮气，浙江大学毕业的，在省公安厅工作，李嫂子和我约好了叫豆豆明天相亲呢！”

新买的马六性能还真不错，豆豆驱车出了三环，从右边匝道驶入武英高速公路，出了匝道，豆豆见前方视野开阔，一踩油门，短短数秒，仪表盘上的指针到了110公里/小时，推背感十分明显。豆豆将车速慢慢稳定到九十码，不由地长长吁了口气，昨天相亲的情景不禁浮现在脑海里，照例是在茶楼，照例是介绍人作介绍——离开——沉默——尴尬——找话题——再尴尬——再沉默——离开，过程实在乏善可陈，结局自然可想而知，当然是又一次成功的母亲——失败。上午相亲失败，下午豆豆和爸爸就去了武昌友谊大道的龙泰提车，取回了新款2.0l手自一体红色马六，心情大好。

豆豆不知道昨天又是第十几次相亲了，竟无一例外的没有成功过一次。豆豆自小就是乖乖女，从幼儿园升到大学，一直在武汉，从未离开过父母，上大学时也不是没男同学追，怎奈家教严谨，豆豆也保守，那些男生眼见追逐无望，一个个半途而返，知难而退，另觅真爱去了。豆豆心里一直有个美男情结（老爸慕容麦年轻时是一名英俊漂亮的军官，家里影集里当年的戎装照更是风华绝代，不逊色于阿汤哥），希望未来的爱人有着挺拔的身姿，花样美男的容颜，这样子，家里就有两代美男，如果将来再生个儿子，那就是老少三代美男了。长辈、同事、闺蜜也不知道为豆豆介绍过多少回了，成功率依旧是个零，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转眼间就二十五岁了，老爸老妈愁得头都大了，豆豆却满不在乎，说达不到愿望，宁可不嫁，大不了将来老了剪头发做姑子去。

二十多分钟后，豆豆从绕城高速出了右匝道，驶入圆梦南路，来到华邦公司代理的项目所在楼盘保利?圆梦城，豆豆泊好车，往售楼处大厅走去，在花坛边迎面看见财务部会计黄阿姨去倒垃圾，“咦?豆豆买新车了？真漂亮啊！”“黄阿姨好，嗯，昨天下午爸爸给买的。”“豆豆啊！售楼部昨天新来了个蛮刮气的儿子伢，”黄阿姨压低声音悄悄说，“这孩子不错，豆豆要注意喔！”豆豆尴尬地笑笑，就进去了。

二

豆豆在秘书处打完考勤，来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准备浏览一下前天及昨天销售部客户访谈记录，行销记录和销售日报表。忽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一抬头看见销售部的周主管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生，她先汇报了近两天的工作情况，接着引那男生到豆豆面前，“慕总，这位就是昨天新来的同事，置业顾问姜佳宁。”“非常欢迎！”豆豆礼节性地起身伸出右手，姜佳宁原本没做心理准备，略显忙乱地伸出右手轻轻一握，“请多指教”，豆豆抬头望去，姜佳宁腼腆地笑了笑，右手下意识地拂了一下快遮住眼角的发梢。姜佳宁大概二十多岁年纪，相貌俊秀，，比豆豆稍高一点，一套深蓝色西服穿在近一米八身高的身材上，很是潇洒英俊，一副典型的刚出校园不久的花样男生形象。豆豆感觉很眼熟，似乎不久前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内心竟莫名其妙地一阵悸动。

“小姜长江大学毕业的，以前在广州做过汽车销售，昨天上午熟悉楼盘情况，下午就单独接待客户，还成交了两单，业务能力好厉害呀！”周主管笑吟吟地称赞道，“这么厉害？”豆豆心里暗暗称奇，道“形象不错，不过头发略微有一点点长，小姜中午休息时抽时间到对面理发店剪一下吧。”

午休时，姜佳宁真去对面的理发店剪短了长发，一回到售楼部大厅，迎面从大厅往外走的两位刚看完房的女客户“咦！”的一声愣在那儿了，“你不就是那个方佳全吗？”“哇！还真是非诚勿扰节目里牵手胡元君成功的方佳全，怎么来阳逻了，代言圆梦城吗？走，再回去仔细看看吧！”那两位原打算去香榭花都看房的女客户竟又转身回来了。豆豆下楼恰好看到这一幕，恍然大悟，怪不得早上第一次见到时觉得那么眼熟呢。

一个月过去了，新年过后一直销售状况不温不火的圆梦城二期小高层盘，竟然有了28%的环比增长率，而这业绩与姜佳宁的到来不无关系。除了四五成的客户把姜佳宁错认成非诚勿扰的花样美男嘉宾方佳全之外，姜佳宁诚实热情、细致耐心的接待方式，超强的业务能力也让他推动客户签单的成功率极高。而这个月的明星置业顾问评比中，姜佳宁自然毫无争议地位居榜首。

随着日常接触的增多，豆豆渐渐知道了一些姜佳宁的个人情况，他今年刚满二十五岁，老家在安陆市接官乡槎山村，高中毕业后去广东打了三年工，又回乡参加高考，考取长江大学，在荆州念了四年书，本科毕业后应聘到武汉华邦房地产，租住在武昌关山一带。姜佳宁平常生活十分节俭，除了项目部提供的食宿，自备的两套换洗的西服，用的还是学生时代的诺基亚5230手机，此外再也没见过有其他的开销。

周末豆豆回到家里，在书房打开电脑，搜索“非诚勿扰31期”，反复地仔细看了几遍视频，姜佳宁和方佳全相貌还真是象，身材、五官、发型相似度至少四星，一样略显腼腆的笑容，一样乖乖仔的性格，和蔼可亲的言谈举止……豆豆不由地羡慕起毒舌小可爱胡元君来，一心固执地非花样美男不选，毫不理会旁人的冷嘲热讽，终于梦想成真，成功牵手白马王子方佳全离开舞台，洒下幸福的热泪。自己有着和胡元君一样的想法，不知道有没有像她那样美梦成真的那一天。豆豆顺手拿来镜子，只见镜子里的豆豆不知什么时候，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过脸颊，流到了嘴角里，又苦又涩。豆豆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呆呆的看着楚楚可怜的镜中人，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也很美呀！不由地记起胡元君那句“其实我也蛮美的，不过美得没那么明显。”话来。

终于一阵困意袭来，一看屏幕右下角都过零点了。豆豆关了电脑，回到卧室胡乱躺下，哪知道睡意全消，竟没来由地想起姜佳宁来，满脑子尽是他的身影，一言一行、一笑一顾无不如同影像般浮现在脑海，折腾到大半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终于到了五一黄金周，来看房的客户也一天天地多了，售楼部里一片忙碌景象，豆豆每天的工作量也大了起来，忙完当天的工作到下班时，总要到晚上十点钟，豆豆也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发现自己总盼望着一个时刻的到来，就是姜佳宁每天晚上八点半送行销记录和销售日报表来自己办公室，虽然也就半分钟光景，两人其实也并没多说一句话。

三

忙碌的五月过去了，新年开盘的圆梦城二期小高层宣告售罄，提前一个月完成总部下达的销售任务，三期高层盘还未竣工，每天只作开盘前的诚意登记，工作量马上小了好多，售楼部的同事们可以每周轮休一天。这天正好豆豆休息，豆豆在家午睡正酣，突然被枕头下的iphone　4的铃声闹醒，打开接听，原来是武汉华邦房地产总部的梁秘书打来的，叫豆豆马上联系正在休假的姜佳宁，并带他下午五点钟前到位于珞狮北路2号樱花大厦的公司总部人事部报到，安排他明天早上随同赵总去杭州出差。

豆豆一看都到下午一点半了，顾不上穿衣，马上拨了姜佳宁的手机号，却传来欠费停机的提示音，豆豆赶紧打开电脑，用自己的网银为他充了500元的话费，再拨，不料又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豆豆差点没脑崩，马上又打电话给圆梦城售楼部询问姜佳宁的紧急联系电话，再拨过去，这回总算拨通了，不料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子的声音，问找谁，豆豆说找姜佳宁，是圆梦城的同事，因为工作的问题找他，需要知道他住址。那边女孩犹豫了一下，说住在关山大道的关山中学教师楼3号楼中单元602室，佳宁刚刚出去了，半个小时就回来的，就挂了电话。豆豆把地址写在记事本上，匆匆洗漱、穿衣，下楼驱车前往武昌关山而去。

一路还算顺利，除了在晴川桥堵了十几分钟，过一桥畅通无阻，出门不到30分钟，就上了武珞路，近四年的工作经历，豆豆很清楚总部梁秘书打来的电话对于姜佳宁意味着什么，升职是一定的，他的优秀业绩显然打动了公司管理层。豆豆知道华邦地产在杭州与恒大集团有一个商业地产项目合作的谈判，姜佳宁明早的杭州之旅肯定与此相关。不知为什么，豆豆忽然想起了电话那端声音甜美的那个女孩子来，是谁呢，姜佳宁的简历上明明是未婚啊，会是她的女友吗，回想起刚才那声音就象是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后的，略带迷离的声音，难道他们并且还处于同居的状态中？豆豆不觉心里微微有了些许的醋意。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地从车窗外传进来，豆豆抬头一看，前面路口的信号灯早已换成绿色了，自己车后都堵成长龙了，方才如梦初醒，一踩油门，驾车绕过光谷广场，经过光谷街向右拐，驶入关山大道，过了十字路口，就到了关山中学，再左拐绕过一片樱花林，终于到达目的地——教工宿舍区的3号楼。

这栋楼颜色灰旧暗淡，外观上看，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房子，砖混结构，楼梯较窄，有些陡。豆豆好容易爬到六楼，见602室关着门，防盗门上也没个门铃，就轻轻拍了拍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脸色苍白、神色诧异的女孩儿站在面前，豆豆简短地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那女孩侧身请豆豆进屋。

趁女孩找茶叶沏茶的工夫，豆豆迅速观察了一下室内，二室一厅的套房，室内陈设简陋，几件简单的旧家具，款式应该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厨房灶台上还搁着一盘吃了一半的炒花生米，阳台钢丝绳上晾着几件衣物，是姜佳宁日常穿的西服、白衬衣，两件女式t恤、牛仔裤，还有几件粉红色的女性内衣、文胸。一种不快的情绪从豆豆的心里迅速发散开来，眼前所见情景并不出乎预料，但是豆豆仍觉得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慕容姐姐，请喝点茶吧！”女孩笑盈盈地双手递上一杯绿茶，“哦，谢谢！”豆豆接过茶，喝了一小口，不禁仔细端详起坐在对面的姑娘来，姑娘一头黑发瀑布一样披在略显瘦弱的双肩上，身材窈窕，五官十分精致，虽然脸色苍白，似有病容，仍旧遮掩不住容颜的清雅秀丽。豆豆发现姑娘眉宇之间神情隐隐约约与姜佳宁有些相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吧，豆豆不无醋意地想道，一个是花样美男，一个是绝色清纯美女，在一起确实令人羡慕，

豆豆一时竟觉得很有些自惭形秽了。

“慕容姐姐真美呀！”那姑娘也抿了口茶，面含美丽、天真的微笑说道，“常听我哥哥说起，今天看到了姐姐，才觉得哥哥说的一点都没夸张啊！”

“哥哥？你不是小姜的——你是——？”

“佳宁是我哥哥呀！”姑娘笑道，“我叫佳卉，姐姐不会以为我是佳宁的女朋友吧！”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真以为你们是——”豆豆不禁也笑了，那是如负重释的并且开心的笑。

“佳宁这么帅，他的女朋友也一定很美吧？”豆豆期期艾艾地问道。

“我哥现在还没交女朋友呢，大学时的早分手了。”

一时间豆豆和佳卉欢声笑语，刚才的犹疑、尴尬早跑到爪哇国去了，两人很快就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豆豆这才知道佳宁、佳卉是亲兄妹，佳宁大两岁，在上高三那年春节，爸爸妈妈在拜年走亲戚时遇车祸，不幸双双去世，只剩下两兄妹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为了让佳卉念高中，佳宁跟表哥一起去南方打了三年工，又回来和佳卉一起考上大学，佳卉现在读的是华中科技大学公共管理研究生。佳宁本科毕业后放弃了考研，应聘到武汉华邦地产，眼下供佳卉读研的学费和还两万多元的助学贷款。

豆豆还是第一次听说姜佳宁这种境况，难怪他平时那样节俭。想想自己从小到大蜜罐一样的日子，再想想姜家兄妹的不幸遭际与坚强乐观，心里又是钦佩，又是心酸，女性那种天然的柔情霎时涌上心头，不由地泪水盈眶。

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一定是哥哥回来了，”佳卉忙起身开了门，只见姜佳宁拎着一大堆水果、蔬菜进来，一看豆豆在屋里，实在出乎意料，楞在哪里。

“没想到我这个不速之客会找到这儿吧！不欢迎么？”

“确实没想到，这里很乱的——慕总找到这里来，一定是公司有事情吧。”

“没事就不能来这里作客？比如作为同事、朋友就不欢迎么？”豆豆坏笑地问道，“言归正传吧，真有事找你，是总部叫我来的，打你电话停机了，充了值又关了机，应该是电池没电了，最后打紧急联系电话问佳卉才找到这儿来的。”

“话费就不用还我，改天去移动领回税收的票给我就行，你的话费补贴标准应该马上就要提高的。”

下午四点半钟，豆豆和姜佳宁来到了武汉华邦地产公司总裁办公室，坐在赵总那张欧式风格的宽大的办公桌前，豆豆知道赵总是一位从加拿大回国的海归，大概有三十几岁，体态丰腴，容姿秀美，丈夫和姑娘已经移民加拿大，她一个人在大陆工作。她示意豆豆、姜佳宁先坐下。赵总的秘书先询问了豆豆圆梦城楼盘的三期项目促销计划以及二期已签约房的回款进度，又询问姜佳宁工作上及个人的一些问题，介绍了姜佳宁随同赵总飞杭州的一些具体工作安排——以赵总助理的身份协助谈判，谈判对方是恒大总裁的二女儿——一位刁蛮的富二代未婚美女，曾打飞的去江苏卫视现场观看过非诚勿扰的节目……赵总一直未发一言，她姿态优雅地坐在靠椅上认真观察、聆听，最后，秘书提来一个小巧的爱马仕行李箱，递给姜佳宁“这里面是一些出差需要的物品，明天要用到的。”秘书打开箱子，里面是颜色一深一浅的两套西服，两件衬衣，男士美容用品，一把钥匙，一部摩托罗拉黑色款me860手机。

“钥匙是天河机场宾馆a9615号房间的”，赵总不知什么时候飘然走来拣起钥匙，在手心掂了两下，她又放进箱子里。“考虑到小姜的住所离机场太远，今晚就住宾馆吧，九点半到那里就行，这之前的时间可以处理一下私人事务，有问题吗？”姜佳宁回答说没问题，“现在刚好五点半，下班吧。豆豆啊！6、7月份的三期盘我允许环比增长率下滑五个点，谁叫我横刀夺爱，抢走了你的金牌置业顾问呢！”赵总打趣笑道，“从杭州回来后，小姜就在这里上班，总助小黄前天调到鄂州去了，你来接替她的位置吧！”

豆豆和姜佳宁从樱花大厦出来，豆豆对姜佳宁说现在离到宾馆的时间不足四个小时，还是开车送你回关山吧。回到关山中学后，姜佳宁到房间里整理物品、洗澡。豆豆和佳卉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说着悄悄话，豆豆把大致情况告诉了佳卉。不一会佳宁推开房间的门，豆豆和佳卉不约而同地“哇！”的一声惊叹，只见佳宁里外齐整一新：里面白衬衣配着玫瑰色领带，外面是裁剪合体的深蓝色两粒扣款范思哲西装，再加上一八零的身材，花样美男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实在是帅得有一点过分。

佳卉踮脚伸手摸摸哥哥还未干透的头发，又调皮地扯了一下领带，最后竟牵着豆豆的手把她拉到佳宁身边，惊叹道“哇！比韩剧里的男女主角还万人迷呀！哪个导演请豆豆姐姐和我哥去拍部偶像剧，肯定火啊！”豆豆和佳宁不由地互相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两人都显得有一点点的不自然。“姜佳宁，今天就不用欣赏你的拙劣厨艺了吧！荣升高就了是不是要请豆豆姐姐和我出去吃顿饭？要不要感谢豆豆姐姐这个伯乐呢？”

三人又收拾了一下，在豆豆提议下，驱车来到鲁磨路近联峰大厦的永和豆浆，进来一看，里面顾客不太多，就挑了靠橱窗的桌子坐下来，这边很容易欣赏华灯初上的傍晚街景。豆豆点了雪菜肉丝面、烧仙草，佳卉点了鱼井饭、炸虾、奶油松饼，佳宁点了雪菜肉丝面、豆沙包，每人又都叫了大杯的咸豆浆。不一会儿，菜点就送上来了，三人就着卡洛儿的“假如爱有天意”的背景音乐声，边吃边聊。

佳宁问豆豆估计这次杭州之行会逗留多久，豆豆说凭经验至少一个月左右吧，难道不放心佳卉吗？佳宁摇头笑了笑。“佳卉将来总要出嫁的，总不能一辈子不离开你吧！”豆豆说，“唉，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亲哥哥多好啊！真是羡慕佳卉。”佳卉吐了吐舌头，一脸幸福的笑容。

“自从爸爸妈妈走后，不算广州那三年，每星期都会和佳卉见面，她身体一向不大好，一下子一个月不见，有些不放心。”

“看这样行不？”豆豆说，“今晚送你去了天河机场回来，我就和佳卉做伴吧！以后每周休息，我都来这儿，正好弥补没有兄弟姊妹的缺憾呢！”

“哇！太好啦！”佳卉乐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我心里其实早这样想的，没敢说。这下好了，总算听不到佳宁像老者一样唠叨个没完，落得个耳根清净。”这话说完后，三个人都笑了。

“哎！”豆豆犹豫了一下，说：“新闻里说下周三台风“卡捷琳娜”从舟山登陆，肯定会影响到杭州，天气恶劣的时候最好别外出。”

“我好妒忌啊！”佳卉做了个鬼脸，坏坏的笑道。

四

朦朦胧胧的细雨如烟似雾，无声地滋润着世间万物，打造出江南之地独有的“杏花烟雨江南”的人间美景，也营造了适宜围城之外感情微妙的痴情男女们的恋爱季节。然而，过犹不及，如同亿万银丝似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延绵了半个多月。天幕好像被捅了个大窟窿一样，雨水日日夜夜一直下，也不知疲倦，让人感觉直到世界末日都不会停下来的。这样的雨能带给人的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豆豆站在高达150多米的圆梦城最高点，c53#楼的顶层大厅的落地窗前，一个人。抬眼往外望去，对面阳逻电厂那三座高大的烟囱矗立在雨雾之中冒着白烟，就像三支被天神点燃的巨无霸香烟。柴泊湖宽阔的湖面依然宁静，波澜不惊，几只白鹳在湖边拖儿带女，悠闲地游来游去地觅食。豆豆呆呆地望着望着这雨中的景物，心里无比的惆怅，思绪飘向了远方。不知道杭州此时是否也下着雨，也像这样朦朦胧胧的……

姜佳宁赴杭州快一个月了，除了每天晚上十点左右发来短信问候外，周末也偶尔打电话给豆豆，问一些天气、楼盘推广进展情况还有佳卉的近况，也没多说别的什么。其他时段，佳宁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信号状态，豆豆知道是会议期间信号被屏蔽的缘故。豆豆每周末总是去关山看望佳卉，俩人现在已经情同手足，无话不说了。豆豆终于在心底承认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姜佳宁，从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开始，直到遇到姜佳宁之前，接触的同龄异性也不少，其中也不乏有自己暗暗心仪的男孩子，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像姜佳宁这样令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凭着女孩子的直觉，豆豆认为佳宁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但是其中那种异性同事、曾经的上下级之间友谊的因素更多一些，离爱恋其实真的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自己充其量也只是对姜佳宁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通过几十天的接触，豆豆觉得佳宁虽然是外表温和善良、斯文内敛的花样美男，其实是一个内心异常坚韧、自尊自强、对人生有自己独特见解和规划的男人，如果他对自己没有爱意，是很难勉强的。

豆豆一向不喜欢看那些拖沓冗长的韩剧，尤其是剧中千篇一律的俊男美女之间苦苦爱恋的剧情。对剧中男女为爱痴狂，或痛苦至极，或欢喜无限的表演，很是不屑，总觉得太矫情，太做作，太肤浅。如今看来，事到临头，太肤浅的不过是自己，慕容豆豆而已。

每当夜阑人静时，回想和姜佳宁一起时的每一个场景，所说的每一句话，那种韩剧般的幸福甜蜜马上占据了心扉。然而仔细推敲细节，觉得自己不过是花痴般单恋而已，只怕是最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痛苦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种暗恋的滋味折磨得豆豆茶不思饭不想，白日里神魂颠倒情思倦乏，到晚上彻夜无眠只恨漏长。

天空终于放晴了，恼人的梅雨总算一去不复返，豆豆清晨拉开宿舍的窗帘，只见万道霞光照进了整个房间，不觉神清气爽。豆豆做完柔体操，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去售楼部开始一天的繁忙工作，枕头边的iphone　4响起了“少女时代”的《gee》的音乐，豆豆赶紧拿起手机一看，是姜佳宁发来的短信：“豆豆，我们今晚七点都回武汉，工作很顺利，项目拿下了，谢谢替我照顾佳卉，改天请你吃饭。”豆豆在手机上输入了：“我七点去机场接你。”一想同行的还有赵总，不妥，马上删了，重新输入：“知道了，欢迎回来。”回复过去了。

五

一周之后，仍旧在鲁磨路的永和豆浆，仍旧是在傍晚时分，华灯初上。不过只有豆豆和姜佳宁两个人，佳卉因为晚上有课题讨论参加，没来。菜点依旧上得很快，由于少了佳卉，气氛略显尴尬，不似先前那样活跃轻松，两人吃了快一大半了，都没说几句话。不过豆豆倒觉得很有趣，很享受。说来也怪，上次与在省公安厅工作的那个公务员在茶楼相亲时，情景与现在完全一样，其实那小伙子人长得也算帅，却感觉如坐针毡，简直活受罪，只想立马闪人。看来主要是与自己相对而坐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吧。

“豆豆，”姜佳宁终于抬头看着豆豆，神情有些严肃地说，“有一句话，我犹豫了好久，决定还是对你说出来吧。”

豆豆简直不相信敢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芳心顿失方寸，心头撞鹿，两颊直发烫。

“我决定辞职了，辞职书昨天已经递交上去批准了，明天办完手续，就离开华邦。”

豆豆懵了，仍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仍旧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呆呆的过了半天才说“我不明白。”

“豆豆，我也不想走的，刚刚有点起色，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掌握的，只能说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

“上次你对我说过的有一句话很有道理，说佳卉将来总要出嫁的，总不能一辈子不离开我。我总想父母不在了，长兄如父，我对佳卉有些过于溺爱，对她将来发展反而不利，她现在已经被学校留校任教，我对佳卉再没后顾之忧了。线可以系在风筝上，不可以系在飞鹰的翅膀上。我决定后天就去广州。”

“我不信。”

“真是这样的。”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一定发生了想不到的事情……”

……

……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豆豆只觉得泪珠就在眼眶里直打转，拼命忍住了才没掉下来。

“有一点点别的原因，这——这里不太方便说，再发短信告诉你吧！”

豆豆一回到汉正花园，就关上了房门，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掉在枕头上，豆豆一头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泪如雨下，用手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了个痛快。

突然，“少女时代”的《gee》的音乐声从手机传了出来，豆豆起身找了餐巾纸抹了眼泪，揩了鼻涕。忙打开手机，是姜佳宁发的短信“到家了吗？”

“到了，为什么？”

“因为杭州之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想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不明白。”

“我不想被潜规则。”

“潜规则？什么意思？”

“回汉的前一天晚上，我拒绝了赵总的潜规则。”

“————”

“我觉得离开华邦是唯一选择，对大家都好，特别是对你。”

“为什么对我？”

“第一次见到你，很敬佩，这么年轻就担任营销总监，我有点自惭形秽，也有点怕你。后来我渐渐地喜欢你了，在心底秘密地。佳卉告诉了好多你说过的话，包括梦话，只是不知道佳卉是不是故意编来骗我的，要这样就惨了。”

“这次去杭州，项目谈判很顺利，大部分时间主要是作了一些市场的前期调研工作，为项目代理后的整合推广做准备，公司高层内部可能要调你去杭州担任恒大城营销的执行总裁，主持项目代理的工作。就在回来的前夜，赵总彻底颠覆了一直以来我对她的良好印象。她要我做她的地下情人，别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会怎样，反正我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不可能做到出卖灵魂，逆来顺受。问题是她还察觉到了你和我之间有一点点微妙的情愫，我想，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呢！离开华邦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这对你的影响也能降到最低限度。　”

“豆豆啊！你的美丽善良、温婉大方、大气干练彻底征服了我——一个从乡间小路懵懵懂懂来到繁盛的大都市的人。我们成长环境相差极大，生活习惯也是有很多区别的。我想我们有相同的理想、追求，都喜欢更美好的一切，也许存在的差异不是太大的问题。我觉得，在一个家庭里，男人应该是顶梁柱，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会先顶着。与你相识的这些天，我改变了好多，觉得比以前更自信了，给我一年的时间吧，我会好好地规划今后的人生的——我们的。”

“这算什么？求爱信么？”豆豆早已破涕为笑，芳心大悦，想了想，又输入了“这也太随便了点吧！跟浪漫不沾边。”发了出去。

“这叫：先做前期调查，评估一下市场预期，再立项，然后营销策划，精心推广，跟慕总学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学的呀！”

六

姜佳宁终于走了，离开了华邦，离开了武汉，也离开了豆豆和佳卉，踏上了去广州的动车。到广州后，他很顺利地进了广州联众房地产公司，每天都很忙碌，和豆豆保持着短信和电话联系。佳卉因为华中科大分配了宿舍，就退掉了关山中学的出租房搬到学校了。豆豆正如佳宁说的被调到杭州去任执行总裁了，工作千头万绪，每天十分忙碌，和佳卉、佳宁联系渐渐地少了好多。

终于有一天空闲一点，豆豆打开手机翻看通信记录，发现自己都快一个月没和佳宁、佳卉联系了，很奇怪的是他们也没给自己打过电话或发过短信了。豆豆马上拨了佳宁的手机，那边传来“该号码为空号”的提示音，豆豆马上又拨了广州联众的佳宁办公室的电话，一问，对方说姜佳宁前一个半月已经辞职了，没有联系方式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豆豆的心头，马上拨了佳卉的手机，提示已关机，打到华中科大询问，学校答复说姜助教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可能家里有事，大概回老家了。

豆豆只觉得手脚阵阵地发冷，思虑了好久，拨通了公司总部张秘书的电话……

瑟瑟的秋风秋雨中，鄂a—36235号的宇通大巴缓缓驶入安陆市汽车客运站，停靠在车站大院内，豆豆拎着小行李箱第一个钻下车来，被冷风迎面一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豆豆快步小跑跑进候车大厅，询问车站工作人员去槎山怎么走，

“姑娘这是要去槎山敬香还愿吗？”

“敬香还愿？”

“今天正好是九九重阳节，班车只能到会砦，要进山最好包车、租车方便一些，对面就有租车的。”

二十多分钟后，豆豆开着租来的比亚迪g3先停到车站旁的惠隆购物中心旁，买了一大堆礼品装好，用车载导航确定了目的地，驱车经316国道，驶入安广线向槎山进发。乡级公路车很少，但是坡道、弯道太多，豆豆不敢开快，用了40多分钟，终于到达终点了。

雨早停了，太阳从乌云里露出了半边的笑脸。豆豆打开车门下来，只见前方一二公里左右处，一座大山耸立在面前，山体巍峨高大，比佳卉学校华中科大后面的喻家山还要高得多。前面路两边都是两层三层的乡村小楼房，形成一条百米长的街道，街道口的小杂货店外雨棚下，聚着一群人，都是些老太太、老伯伯、中年村妇、还有几个和豆豆年龄相仿的媳妇凑了三桌麻将，正优哉游哉地打牌，几个两三岁的儿童则在地上相互追逐着玩耍。

豆豆从车里抓了一大把糖果给了那些儿童，问在一旁看牌的一位年轻媳妇姜佳宁佳卉的家怎么走，那年轻媳妇听豆豆口音不是本地人，就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街东面最里边那三间新盖的红瓦房就是，他们兄妹应该不在家的。这会子他们家的姑姑、姨妈都在里面。”

豆豆把车开到姜家门前，下车一看，门虚掩着，上前轻轻敲了一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打开门，门里面有五个人，三个中年大妈，一个中年大伯，里边小床上卧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想必应该是佳宁、佳卉的奶奶……

七

三天后，豆豆从广州白云机场一下飞机，马上打的直奔白云区同和中路的南方医院而去。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豆豆站在了住院部十五楼a219号病房门外。豆豆推开门，只见佳卉头枕着右臂伏在病床边睡得很熟，里间无菌病房里，佳宁正戴着口罩在看书，恰好一抬眼看到了隔着玻璃的豆豆，佳宁满头秀发不见了，头上光秃秃的，目光惊诧地望着豆豆，随即双眼露出依然迷人的微笑。

豆豆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泪水霎时模糊了双眼……

医院广场花坛旁的长椅上，豆豆和佳卉互相依偎着，手拉着手诉说着别后之情。

佳卉抽噎着说：“哥哥是在公司的例行体检时发现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的，一开始我本来想给姐姐你打电话，哥哥说骨髓移植配型很难，近百万的费用也不可能凑齐。医生说年内就有可能挨不过去，于是怎么说都不让我告诉你，连手机卡也换了——”

“傻妹妹，你哥这样的话你也听啊！”豆豆笑着安慰说，“钱不够总可以想办法的，我们比亲姐妹还要亲，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唯一的哥哥就这样向病魔认输吗？再说我——我和佳宁已经约好了要相守一生的，他不讲诚信失约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我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和新闻，佳宁这种病情彻底治愈也早不是什么世界难题，我早上问了主治的崔教授，他说佳宁原本身体素质很好，心态又健康乐观，只要解决了骨髓移植配型的问题，到时候保准能还你一个超级万人迷的哥哥。走，趁佳宁正在放疗，我们姐妹去外面吃点东西，再买些用品回来吧！”

后记：

五年之后，汉口江滩公园的那座著名的青蛙推绞盘的雕塑旁，两个三岁多的龙凤双胞胎一左一右帮两只使尽了*奶力气的青蛙推那永远也不会动的绞盘。慕容老爸手拿摄像机时而半蹲，时而半跪，时而索性扒在地面，寻找着最佳角度全程跟拍。“嘿！这不是老麦吗？”一男一女两个背着太极剑的刚做完健身的老太老伯站在慕容麦跟前，说“搞么斯咧？喂蚂蚁玩儿吗？”

“喂个么蚂蚁咧！这不正在给两个外孙子拍写真！”

“哇！好刮气的儿子伢！好清爽的姑娘伢咧！豆豆生的，怪不得列好看，像个精怪一样啊！”

“你们俩才像精怪，你们全家都像精怪咧！”慕容妈妈提着手包逛了过来，笑着说，“你们就是两个老精怪哟！哈哈！”

正说笑时，豆豆、姜佳宁拎着几只礼品盒走了过来，向太极剑老太老伯问好后，佳宁弯下腰一手一个去牵双胞胎，豆豆说“今天佳卉姑姑搬新家，一起去他们家吃午饭吧！过了十二点再去就不礼貌了。”

一家六口说说笑笑地上车，驱车离去了。

那个太极剑老伯突然说：“慕容家的姑爷好眼熟哇！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

“嗯！这么帅，是见过的。”太极剑老太说，“我记起来了，在非诚勿扰的相亲节目看到过，不就是那个花样美男吗？当时好像牵手成功了的，么样跑到汉口来了的咧！回去上网查查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