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他们(十一)杀猪匠法医安贵湘南老客

发表于-2013年01月09日 下午6:38评论-1条

安贵是我十六七岁在煤矿叱咤风云时的跟班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比我大十几岁。很多时候我都不好意思让他屁颠屁颠跟我身后,但是我是个具备海纳百川本质的人,又为了好一口猪血,和他就一直要好,直到他死。

安贵没读过书,也没父母,是从湖北流落到我们矿山的。他会劁猪手艺。劁猪,就是在猪很小的时候为它去势。猪不劁心不静。猪和人一样,也是饱暖思淫欲。不劁的猪,凡公猪均瘦长,凡母猪皆婀娜,整天为吸引异性而躁动不安。可又生不逢时,投胎猪圈,社交圈过小,终不能得偿所愿,郁郁寡欢,越吃越瘦,徒然浪费粮食。要是劁了就不一样了,春天心不动,夏天胸不躁,秋天意悠扬,冬日等太阳……总之,猪劁了,心就静了,气就顺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自然就胖了!安贵劁猪我见过几次,每次看到他吊起猪仔一手划开小猪睾丸,一手麻利挤出两个鸽蛋大小的物件,我就觉得自己下身冰凉!后来他劁猪我就不再去看。

安贵又以矿工加劁猪身份兼职杀猪,生活便过得比我好。他单身住,我从后母家搬出去后也是单身住,我们住的小房一前一后,俩人也是常来常往。安贵喜欢和我玩是因为我会写情书。那时候,杀猪匠安贵正看上了在矿灯房给矿灯充电的郑惠,安贵就天天央求我给她写情书。我之所以和安贵玩,是因为我喜欢吃猪血,每当他杀猪,他就会接了猪血,浸好后向主人要几块送给我,有时候还会带给我一些主人家不要的猪肺猪尿泡什么的。我们在一起也是相得益彰,互惠互利,在狼狈为奸的友好前提下实现双赢!

在我们住处往西,是紧邻矿部的窑洞房。这窑洞房不是延安的那种凿在黄土墙上窑洞房,它也就是平房,只不过在立面作了窑拱门头处理,因此外表看上去很有窑洞房的味道,矿山的人习惯上把这里叫做窑洞房!到了冬日,只一夜风雪就会把一排一排的窑洞房埋平,人们进出需要挖一条雪道。我们这些常常被人骂来骂去很不招人待见的优秀青少年,在这个时候不走正经路,而是闹春的猫一样的在房顶上东突西窜,顺便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有时候也会用雪团堵别人的烟囱。

这是一九七八年的冬天。早在十月初,煤矿就被一场大雪封死了进出的道路,不用上班的矿工们只有窝在矿山大锅煮肉,海碗喝酒,整日打牌赌博,整日把女人搞成妇女,把别人的老婆搞成破鞋,把自己搞成流氓。矿工们在无所事事又莫名躁动中,要等到来年四月中旬才能与外界联系。现在,唯一能够与外界联系的就是矿部总机房的电话。总机房在矿部广播室隔壁,那里,我经常在月黑风高夜光顾,因为广播室有我喜欢的胶木唱片,比如《渔樵问答》,比如《高山流水》,比如《雁落平沙》,比如《苏堤春晓》,多啦!我要想把它们用为己有,就只能不辞辛劳地冒风雪,上房顶,爬窗户,采取特殊手段!

一个狂风暴雪的下午,我看到大街上没有人影,就知道大人们都沉浸在颓废的肉林酒海,不禁喜从心来!我和杀猪匠安贵喜欢这样的天气,我们知道大人们越是在酒色中颓废,我们的运气就会愈加的好,做起勾当愈加顺手!我们越过人家的屋顶,在积雪被我们踩得吱吱喳喳一片埋怨中,从矿部后窗摸进总机房隔壁的广播室。正要动手,却听得煤矿派出所大胡子所长正在矿部总机房大吼:局长,你看看,刚进入冬天就发生这么个球人命案。你无论如何也要派人来破案吧?人命案啊!

我们停下手,透过一道墙缝,看到大胡子所长一手插进接线员小辉的衣襟掏着什么,一手抓着电话气咻咻的样子。我们知道,他喊的局长就是地区公安局局长!接电话的地区公安局局长在塔城,电话两头相距一百多公里,中间夹着一个可以把卡车刮翻的风口,一个兵团农业师,一个县,一个边防站。要是路通的话,汽车在没有铺柏油的土公路上跑起来也就三四个小时。可是冬天谁也不敢轻易进出煤矿。但凡有不怕死的,敢擅自进出,往往会冻死在路上。

电话线因为暴风雪的影响,通讯效果很差,那头的地区公安局局长也是在吼,因为我们能隐隐约约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大胡子,你他妈的是头猪,可以;但不要给老子当一头没脑子的猪!大雪封路,哪年不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次在那里过冬!

大胡子也骂起来:你他妈的当大官,厅级,现在哪里记得你当初天天跟老哥我蹭饭的日子?又哪里能理解我们基层?我眼前是一个大活人一个女教师,肖芬,被人杀死在她自己的宿舍,而且案情很恶劣,分尸呢!她的下身被人切成好几块!

局长在电话那边好久没出声,大胡子以为电话线又被风刮断了,就《南征北战》里面的国军军官那样对着话筒使劲地“喂喂”。终于,那边有了回话:这样,你娘的先处理着,一是对现场作好记录,该照相的照相,二是该解剖的解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三是……

大胡子不等对方说下去,吼道:靠,你以为我这里有大队人马,还照相呢,还记录呢,还他妈的解剖呢!你把我下放到这里,给过我人吗?就老子光杆一条啊!唯一帮老子的就是我小姨子了。

那边就笑了:别提你小姨子了,你们的事已经有人反映上来了。不过,我念你在基层辛苦,把事情压了下来。你老实说,你小姨子是不是在大雪封路前,到地区医院打过胎?嗯?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先按我说的做,我听说过一段时间,分管煤矿的行署专员要去你们矿,他们出门,会有坦克推雪开路,我也顺便派人到矿上帮助你破案。记得了,把死者尸体保存好。

大胡子放下电话,顺手摸了摸接线员小辉的脸,说:今天事急,我改天再来弄你!走了。

我听说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也没心思拿胶木唱片了,拉上安贵就翻窗出去准备看热闹去。肖芬老师我熟悉,教音乐的,上海人。矿上很多人都喜欢她,听说汤副矿长睡过她!

我们来到矿部前门,很不幸看到了大胡子所长站在风雪中死人一样,动也不动。我们想退回去,却被他看见了。他朝我们吼道:你们俩小流氓在干啥?给老子滚过来!

由于我们今天没有作业,身上手上空空的,料想所长不能把我们怎样,便坦然走过去对他点头哈腰一番,说:所长辛苦,大雪天的,还在为我们保一方平安!

所长狐疑看看我们,说:稀罕啊,今天没干什么坏事吗?

我恭谨地笑着说:哪能呢?我们是规矩人。大雪天没事做,又不想浪费美好青春,就出来帮您巡逻巡逻。

所长挖我们一眼,说:妈的还从良了啊?那我以后不失业了?跟我走吧!

我听了吓一大跳,急急说道:别别,今天真的是什么都没干,既没殴打后母,也没偷鸡。

所长瞪起眼吼道:还要我抓你们走吗?走!

我们习惯地走在所长前面,熟悉地走向派出所。

派出所的牌子被风从墙上刮落在雪地上,我赶紧上前捡起来,安贵不用我吩咐就蹲下身,我踩安贵的肩头,把牌子挂上,这才进去派出所。

所长坐在铁炉子旁一边烤火,一边接过他小姨子递上来的毛巾擦脸,身上化出的雪水滴滴答答流一地。我俩站所长身后,也是一身雪水。见所长不理我们,就自觉地走进里间的拘押室。所长吼道:干嘛去呢?嗯?

我们站住回头看他,他示意我俩围他坐下。所长又吸溜吸溜喝了一会热茶,开口说:帮我个忙,这样的鬼天气,老子不想再冒风雪找人了,就方便吧,只是你们了,也算是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安贵忙辩解:没没,我们今天可不是戴罪的人。

那以前呢?以前干的那些事,当我这个所长不知道?小何你还偷过我派出所的东西吧?

我赶紧站起,说:不是的,那次我趴在你办公室的窗户上真的就是看所长你放下官架子,平易近人地为你小姨子搓背,你们脱下的裤子不是我偷的,是狗蛋用棍子挑走了。再说你也罚过我了呀!所长是大官,不带记仇的。

大胡子所长赶忙捂住我的嘴,说:好了,以前已经交代过的问题今天不说了。我叫你们来,是要给我帮忙的。你们也看到了,这暴风雪的天气,街上连鬼都看不到。而我手上这项工作,即急,又要保密。哦,对了,保密你们能做的到吗?

安贵讨好道:所长你放心,我是一个没有记性的,又没有口才,就是肚里有货也倒不出来。绝对保密。

我说所长,不要说有更大的保密任务了,就是你刚才在矿部总机房打电话时,把手插进接线员小辉胸里面给她搔痒痒这样的小事,除非打死我,就不会说出去的!

所长满意地点点头,但很快又变了脸色,凶凶地问我: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说刚才吧,我和安贵围着矿部转,看有没有坏人趁天气恶劣搞什么破坏,听到你威风地在电话里给别人下指示,就趴在门缝里看你,不小心顺便也就看到了……

好啦好啦不要说了,公安工作有它的特殊性,你们不要乱想。这样吧,哎,梵文啊,你出来一下,给我这两个小兄弟煮肉,我带他们干完活之后,要和他们喝两杯。

梵文,所长的小姨子。所长老婆在兵团农九师粮油加工厂工作,很少回来;所长在地区公安局的时候,也就是刑侦处的一个科员,下派到煤矿派出所没有谁给他任命所长职务,那所长是他自己封的!加上他一脸大胡子,胡子刮干净后,就是一张铁青的脸和大下巴,我们就称呼他大胡子所长!梵文是所长老婆表妹,是从老家武威一个农村跟了姐夫来煤矿,只是想通过煤矿转正——煤矿每年都有转正指标,谋取一个国家工人的身份。俩人处的时间长了,就一边把生米做成熟饭,一边把木头刻成了舟!

派出所只有大胡子所长一个人,只是一排曲尺形的平房,五间房,大的一间办公室兼会客室,一间询问室兼拘押室,一间休息室兼饭厅,一间厨房兼杂物室,还有一间比较隐秘,要从厨房进去拐过一个小通道才能到达,这里本是拘押室,被所长改成了他和小姨子的卧室!好在煤矿姐夫和小姨子或者和表妹之类的事情很常见,所长和他小姨子的事当然就没有人议论,连他自己的老婆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一年到头很少回来,带着孩子在农九师过着日子。

梵文听从姐夫安排,从储存室拿出羊腿,牛脸,哗啦哗啦洗起来。所长找来一些笔和纸给我,说:你呢有文化,负责记录。又拿出一些剪子尖刀什么的给安贵,说:你是杀猪的,割肉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他自己把一个海鸥相机吊在自己的脖子上,又胡乱找出三双手套,三只黑乎乎的口罩分给我们。

我和安贵不知所长要我们干什么,只是跟他不停地噗噗嗵嗵放着屁的屁股后边走。风雪还是那么大,那风声就像厉鬼,把这冬日的矿山弄得凄凄惨惨戚戚。

跟大胡子所长来到最后一排窑洞房最头头的一间,我和安贵帮着掀开厚棉门帘,方便所长开门,但是门还没打开,我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带有发腻的甜味的血腥味。大胡子所长边掏钥匙边说:整个地区公安上,你们问问有谁像我这样的素质?这家邻居老太婆报了案,我看了现场,门是开着的,只门帘挂着。但看看门口雪地上除了那个老人的脚印没有其他脚印,估计知道这个案件的人不会再有第三个。我就下死命令不准她透漏风声打草惊蛇,严格保密!之后,我换了锁保护现场,接着就给地区汇报,又紧接着带了你们来处理现场。这就是一个优秀刑侦领导的素质!但是所长捣鼓好半天也没把他自己换上的锁打开。所长骂一句:靠!老子随便从办公室拿一把锁锁上的,没想到顺手拿的钥匙不对。这咋办呢?

我顺口说道:小菜一碟,难不倒我!我来。我猫一眼那锁,原是将军不下马的弹子锁,便取下随身带的挖耳勺在锁孔里只三两下就开了。

大胡子所长表扬我:行啊,手艺精湛,业务熟练啊!做过多少案子啊?

我嗫嚅道:做做什么案呀?也就是天天想着学学雷锋,自学了这门手艺好好为矿工们服服务呗,这点小小事不用领导表表扬。

大胡子所长说:老子没工夫表扬你!老子今天要用你,不和你计较了。进去吧!

我们进去房间,所长又把门房锁了,窗帘本来就是挂着的,屋里很黑,估计炉子里的火早就灭了,很冷。所长摸索着把灯打开。映入我们眼中的情形是我们从未见过的!

死去的肖芬上半身衣着完整,悠闲地斜靠在简易单人沙发上,她的胸还是那样丰满,她的脑袋慵懒地歪向一边;一条胳臂窝在身后,另一条胳臂姿态优雅地弧形弯在小腹上;肖芬生前从不正眼看我们的眼睛,现在还是对我们的到来不理不睬,黯淡的眼珠斜视向狂风凄厉的窗户;她生前飘逸的长发我们很熟悉,但现在被血粘成一缕一缕,有的贴在脸上,有的贴在脖颈和前胸。肖芬的从胯处齐齐卸下的下半身赤luo,腿和脚也被分解了,七七八八散放在沙发边的血泊中;一只五趾被高跟鞋逼出茧子的脚——她生前穿着玫红色高跟鞋的那双脚在舞池里莲步轻盈,那么好看,现在的五趾被高跟鞋尖头逼仄得变形的赤脚简直比我的有脚气的脚丫还要难看好多倍!想来,女人都是这样吧,卸去外装便不是天使了——从踝骨处卸下的,关节软骨到现在还在分泌蛋清样的液体。血积在地上,暗红,已经凝固了,呈现出我喜欢吃的猪血的样子。靠近床的墙上有喷溅的血迹,这些血迹像一个个画在墙上的感叹号!

大胡子所长大概没使过相机,他使劲摁半天,我都没听到快门声,也没看到闪光。我说:所长,我来吧?我接过相机熟练地在大胡子所长的指点下,把整个房间拍了个遍,直到一个胶卷用完。所长看那尸体半天,说:咋死的?说着就颤抖着手解死者的衣扣。这时,我们看到肖芬左ru*房下有带皮的肥肉翻开,翻开的肉上面除了有几粒红豆样的小血珠,肥肉上还沁出几粒水珠,是生理脱水而成。所长把女人脖颈上的头发小心地用手指挑开,我们在那里也看到有一个小血口子。所长命令我和安贵把肖芬的尸体上半身抬到铺了塑料布的地上,说:安贵,你他妈的杀猪很有名的,现在依老子口令给她开膛,看看里面有什么线索。

安贵这时已经小脸灰白,浑身打颤。他自从一进来就丢魂丧魄了。所长给他脸上一巴掌,安贵还是没醒过神来;所长气得给自己两巴掌,好了,安贵有神气了!所长说:安贵,你来解剖,我来观察,那个小何,你一边照相一边记录。

安贵一旦接住刀,并且把刀划入尸体,马上就进入杀猪剔肉的境界。只听得嚯嚯几声,尸体就被划开了!所长在尸体开膛的那一刻,哇哇地呕吐起来。那气味比血腥味还难闻!所长命令我:呃呃,你你,帮一把,呃呃,我擦一下嘴。

我用拿本子和笔的手扳住肖芬的已经僵硬的护着小腹的胳臂,一手抓住她左边ru*房用力往外扳开。不料我拿着本子和笔的手不好用力,她的僵硬的胳臂竟然力道十足地打回过来,打在安贵脸上。安贵吓得啊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血地上。我被安贵的啊呀一声也吓得毛骨悚然,加上女人被切开的ru*房油滑,手一松,刚打开的胸腔嘭地合上了,夹住了挂在我胸前垂吊着的相机……我们折腾到天黑,才把尸体切得零零碎碎,不过,我们只在肖芬肚子里发现了一个胎儿,所长凭经验说胎儿已经有九个月了。其它什么都没有。

所长从肖芬的肠胃里各取了点东西装在瓶子里。安贵说:所长所长,据我杀猪多年的经验,这个杀人的应该是一个杀猪的。你看嘛,她的刀口整齐,完全是我们屠夫的技法;她脖颈上只是一个小口子,但是很有力度,一下就切断了动脉,这不是杀猪刀,而是劁猪的小尖刀!

所长说: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去。这里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地区来人再说。

我们在派出所里围着一桌饭菜,谁也没有胃口,只是喝酒。半酣之间,安贵说:所长,这个案子我都能破!矿上会杀猪的就这么几个,我都熟悉,我能根据他们的刀法得知谁是凶手。于是我们三个这样那样合计起来。

次日,大胡子所长把屠夫牟斌请进了派出所。但是,牟斌什么都不说。牟斌被关到第三天,终于说话了,他要求把自己身上穿的那件夹克衫脱下,送到他家,说是要换件干净的。

所长拿着牟斌的夹克衫来到办公室,要我们和他一起好好检查,看是不是夹带了什么纸条。我们把夹克衫翻过来翻过去看了无数遍,什么也没找到。所长说:安贵,你跑一趟,把衣服送他家去。安贵正要拿着夹克衫出去,我一把夺过夹克衫,说:等等!

我在所长和安贵的不解的目光中,再次细细看了那件夹克衫。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夹克衫,八成新。但是,没有了拉锁。我想,拉锁,也叫做拉链。拉,有牵引的意思,也可以引申为牵连。牟斌要把衣服送回家,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人,意思是他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把什么人牵连进去?我把想法告诉所长:可以把衣服送回他家,但要盯死他家的人,看看他家的人会把衣服交给什么人,那个接衣服的人必定就是凶犯牟斌的同伙!只要把他抓来,分开关几天,然后再一讹诈,保证破案!所长听了,一张铁青的脸开出了花。他说:娘的,你们湖南人鬼点子多,难怪我总是破不了你做下的案子!

当天晚上,我们就抓住了从牟斌家人手上接到夹克衫的那个人。那个人是汤副矿长的拜把子兄弟,毛开!后来我们才知道,肖芬怀上了汤副矿长的孩子,死活要嫁给他。可是汤副矿长又不愿离婚,因为他老婆是省煤炭厅副厅长的侄女,传言汤副矿长就要升到地区煤炭处了。眼看孩子就要生了,而肖芬又不愿离开他。无奈,汤副矿长就用一大笔钱和提拔的承诺,找来毛开设法处置肖芬。毛开不敢杀人,只好拿出一半的钱给了屠夫牟斌,又答应给牟斌转正。所以就发生了这起案子。

案子破了,汤副矿长没什么事,照样升官,照样睡别人的女人。除了牟斌被枪毙了,毛开不知了去向,这世界什么都没变化。

不久的一个晚上,安贵来到我房间,兴奋地告诉我他和谁谁打赌了。原来,案子破了后,有个叫做全英的复转军人不服气,要和安贵赌胆量。全英在我矿埋矿难职工的洪山头一处坟头上埋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万元钱。如果安贵一个人去了,取出了盒子,盒子里的钱就归安贵;如果安贵没有胆量去取,第二天安贵就要给全英两万元。我要跟他去,安贵不愿意,说:打赌就是打赌,你放心在房子里等我凯旋,我们拿上钱到塔城好好玩一次,住宾馆!

天黑了,安贵从我房间里出去了。从矿上到洪山头也就是三公里多路,白天都可以看的见影影绰绰的坟头。今夜风歇了,雪也没有下,月亮照的满世界白亮。等安贵走后,我躺在床上读起书来,是我喜欢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我还读几页,听得洪山头方向传来一身巨响。我惊坐起来,心砰砰跳。心想不会是安贵出事了吧?也许是井下打掘进放的炮?煤矿的冬天是这样,不出煤,只是打掘进,为明年开采做准备。平日也是经常听见隆隆的炮声,只是没有今夜这声音响得凶恶。我这样想着,就继续一边等安贵,一边看书,不久就睡着了。

早上起来,听说洪山头出了事,安贵被那放在盒子里的土制炸弹炸死了!后来得知,退伍军人全英是汤副矿长的人。

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了,几天后,我独自带着背包,借了邻居家四百元钱,又到粮店换取了四百公斤全国通用粮票,回了老家湖南考学,从此再没回过矿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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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雨素
☆ 编辑点评 ☆
雨素点评:

在同一个旷上,“我”和安贵是旷工,也是朋友,不小心得罪了权贵,最后安贵被人害死,“我”知道我的日子也要到头了,下一个就是我,所以就跑了,文章通过在旷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讲述安贵的一生。

文章评论共[1]个
绍庆-评论

拜读佳作,早上好,祝福写作愉快!(:012)(:012)at:2013年01月10日 早上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