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天堂里的妈妈打个电话

沙金

(一）

给天堂里的妈妈打个电话

妈妈　您在天堂还好吗

妈妈　您走的那天

秋高气爽　天气晴朗

然而　重庆的秋天

却总是阴雨绵绵

而现在　而三个月后的现在

已经寒冬腊月

妈妈　您有棉袄棉裤吗

您穿得还暖和吗

妈妈　您在天堂还冷吗

（二）

给天堂里的妈妈打个电话

妈妈　您在天堂还好吗

妈妈　您走的那天

儿子从汕头飞回重庆乡下的时候

看见前些日子中秋节亲友送您的月饼

还在茶几上

其中一个　您只吃了一半　留了一半

妈妈　我小的时候

您舍不得吃的东西

悄悄给我吃

而您却是经常挨饿

常常见您暗地里啃一根生红薯

就下地去干活

很累很累的体力活啊

还有

我读小学的时候

经常在小书包里找到

找到一团锅巴饭

正是那些锅巴饭

妈妈　您让我小的时候

在灾荒的六十年代

没有挨饿　没有面黄肌瘦

而现在　天堂的妈妈啊

您吃饭了吗　吃饱了吗　吃好了吗

妈妈　您在天堂还饿吗

（三）

给天堂里的妈妈打个电话

妈妈　您在天堂还好吗

妈妈　您走的那天

儿子给您换寿衣

看见您衣服上还有汗渍

您的裤脚上

沾满了田地里带来的泥土

新鲜的泥土啊

妈妈　您临终的那天

都下地干活了

妈妈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寒冷的冬天

一大早您在地里干活

我就和也只有十来岁的妹妹

去几十地以外的煤矿拣煤渣

到晚上

我们拣了两担子煤渣

担不回家

只好守在那里

饿了一夜　也冷了一夜

妈妈　是您

第二天天未亮就把我和妹妹接回家

妈妈　是您

在田地里长年辛苦劳作

供我读完大学

妈妈　是您

在田地里长年辛苦劳作

供我们几姊妹长大

而现在

妈妈　您在天堂还累吗

（四）

给天堂的妈妈打个电话

妈妈　您在天堂还好吗

妈妈　您走的时候

眼角挂着大滴大滴的泪珠

依然　您很想说话

嘴张得好大好大

而我　您的儿子

长跪在您面前

生平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给您洗脚

一双干裂了的脚

一双常年浸泡在泥土里的脚

一双地地道道老农的脚

暖暖的水洗在您的脚上

热热的泪也掉到您的脚上

一滴刚流下来

两滴三滴接踵而来

随着便是成串成串

到后来就是泪如雨下了

泪湿了您的脚

也湿了我的脸

我添食着　添食着泪水那咸咸的苦涩

也想起了我小时候

您　给我洗手洗脸洗脚洗澡的情景

还有您喂我饭菜的味道

而现在

妈妈　您感觉到了吗

您感觉到儿子的泪是热的　是咸的了吗

（五）

给天堂里的妈妈打个电话

妈妈　您在天堂还好吗

妈妈　您走的那天

身上穿的是一件秋衣

白里透黄

依然　洗了又洗

总是还有那些泥土的黄点　泥土的芬芳

而现在　而二十一世纪的现在

妹妹和您儿媳给您添置的那些衣服

全都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柜里

崭新崭新的

您一件也舍不得穿在身上

而我　您的儿子

想起了四十多年的秋天

同样是在秋天

那年我还在念初中

一天放学刚回家

您把我叫到身前

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

您让我试穿一件您为我织的毛衣

绿灰色的　漂漂亮亮的

那个年代　好穷好穷

妹妹没有　弟弟也没有

您没有　爸爸也没有

我一直把它穿到完读大学

穿到做教师　做翻译

我感受到了您织的毛衣的温暖

我感受到了您爱儿子的温馨

而现在　现在啊

我长跪在地上

用孝心做一件粉红的毛衣

用孝敬做一件厚厚的外套

双手向上托起　跪送母亲　

妈妈　您看见了吗

妈妈　您听见了吗

妈妈　明天这个时候

我再给您打电话。。。。。。

2013年1月7日

於广东汕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