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酷热,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吐出舌头,像狗一样散发热量的想法。屁股下的自行车后轮不知什么时候撒气了,等听到咯噔咯噔的钢圈碾压声,下车看时,才发现轮胎里的气已经全没了。无奈地观察了一下四周,郁闷甚至愤怒的关口,又暗暗地有点庆幸:幸亏离瞎狗的修车铺不远了。
瞎狗是他的外号,因为小名叫狗,且自小脸上戴着一付比老啤酒瓶子底还要厚,能清楚的数清老树年轮似的圈纹,就被人私下的戏谑为瞎狗。由于他在由原来的村委会改变来的社区里辈分高,再加上他为人耿直,嗓门洪亮,所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总要恭恭敬敬地请他去,而他也是毫不谦虚的大大咧咧的一口答应。虽然已是年近七十,还依然是个头高大,背宽体胖。
瞎狗膝下无子,农闲之余,就和妻子在街边的一间小简易房里吃住,以修补车胎的手艺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瞎狗正坐在门前的一棵小树边的一个粗糙的木板凳上,吃力的扒着一辆新两轮摩托车的前胎,从进展看显然是刚刚动手。也许是小树太小了,只能影影绰绰的遮住几缕阳光,也许是天气太热了,他的额头上和赤luo的脊背上,都密密麻麻地沾着灰暗的汗珠,慢慢地滑落着,连他脖子里那条蓝色的破旧有点肮脏的擦汗的毛巾,也几乎没有干燥的地方了。
还没容我把车子扎停当,他的妻子已经从小屋里走出来,听我介绍完情况,让我把车子放倒后,她就拿起修车胎的工具,蹲下来熟练的开始了工作。她的黢黑瘦小,和瞎狗的高大宽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她是一个具有中国所有传统美德的农村妇女,使人肃然起敬。
她的活干的却很快,我在他们那间虽说吹着风扇,但温度和屋外几乎没差别的屋子里还没坐多久,瞎狗还在不停地擦着汗,吭哧吭哧的刚卸掉那辆摩托车的前轮时,她就利索的在旁边的水盆里,试出了我的后胎被扎烂的小口子,默默地修补好了。当我给了她一元钱的修车费,骑车走时,瞎狗已把车胎扒开,正在水盆里找跑气的口子,只是,脖子里的蓝毛巾全湿透了,水洗过一样。
真是祸不单行,没走多远,那个让我恐惧的咯噔咯噔的声音又随着车轮的转动响了起来,急忙下车,果然还是后轮没气了。拐回去时,瞎狗还在车前,背对着我,满身汗水的仔细地修补着那辆摩托车的前胎。见还是我的后轮的车胎,他的妻子则满脸疑惑的检查起来。
“多少钱?”
我语气不满的问道。隐约地我感觉,是刚才的那个口子没补好,要不然气不会跑的这样快。她的要价验证了我的猜想:“五角钱吧,”同时也让我的不快打了折扣,其实我也只是刹那间的不满,毕竟,现在的五角钱已没多少人能看在眼里了,估计在大街上都不会有多少人,特别是中青年人正眼看的。再说天气这么热,算辛苦钱。
我掏出了一个一元钱的硬币递到她的手里,当她在裤兜里要找零钱时,刚修好那辆摩托车,坐直了身子看着我们的瞎狗好像听到了她的要价,不解地问:“怎么回事,只要五角钱?”
: 一定是嫌她的妻子要钱少了。我在心里有些鄙视的想。
“ 十多分钟前我给他补的车胎口子有点错位了,没全补上,所以这次只收了材料费”。
从她的声音不大的的语气里,能感觉出她心里的怯意。
“退给他。”
瞎狗这一吵架似的呵斥,几乎把我也吓了一大跳,别说她了,我看她的脸立马变色了,然后赶紧把那枚硬币塞到了我的手里。
“没事,没事,现在五角钱还算钱啊。”
见到她害怕的样子,我打起了圆场。
“不是钱的事。”
瞎狗好像看到了我和他妻子的表情,为他刚刚的话语不好意思了,便稍稍的压低了嗓门,但依然浑厚有力地说:“这是关系到一个人品质的事。人这一辈子犯错的时候太多了,但能立马改正的机会太少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立即改正呢?“
说完,拿起气筒,弯腰给那辆摩托车前胎打起了气。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发奇想: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心情浮躁的社会里,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像瞎狗这样想和做,不为钱只为人,我们是否就能安静心绪,让生活变得更美好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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