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很浓了,前两天打电话听俺娘说,家里又下雪了,下的老大了,叮嘱俺多加衣服。我很耐心的宽慰了母亲几句,在母亲那说了十几次的重复话里挂断了电话:儿啊,长途话费很贵,我和你爹都很好,家里挺好,别惦记,照顾自己就成,赶紧挂了吧。
我把屏幕磨损很厉害的手机装进裤腰带里,跑到正在工地抽卷烟的老张那,老张蹲在地上,嘴里一口一口嘬着卷烟,偶尔他猛烈的咳嗽几声,不知道是呛着了,还是病情严重了。老张的肺一直不好,工友们劝他去医院,他总是笑呵呵搪塞我们,说是抽这种劣质烟抽的,不碍事。
“小田啊,听说电脑上也能买票啊,看人家大学生们,都在网上买了,还是有学问好啊,咱们这些老大粗不懂那高科技,排队也买不上了”老张说话时透着失落和无奈,老张和我去火车站排了好几次队,到最后硬座没有,卧铺我们又舍不得买,总是无功而返。眼看这一天天临近过年了,而回家的车票却始终没有着落,不仅是我们,其他工友大部分也是一票难求,因有过买黄牛党车票上当的经历,工友们从没有想过其他途径来买票。有运气好的,买到车票的工友应车票的日期要提前走,可是用人单位说,上头没有把钱打过来,不能提前走,装修的工程远远没有达到预期,提前走不给发工资,不知道是不是双方语气都比较强硬,最后造成了肢体上的冲突,惊动110民警,矛盾才及时化解了。
“老张叔,不行,咱做客车回去吧,还非做那破火车不行了?”我嘟囔着。“客车多贵啊,咱这一年来辛辛苦苦工作,好不容易攒着这俩钱,还不就是为了回去过日子用么,能省点算点吧。”一想到家里猪场曾遭遇的那场火灾,刚见起色的生活,瞬间又被债务所吞噬,我立刻打消坐客车的念头。
这座可以称得上繁华的大都市,当我们下了火车踏上这里的土地打算干活的时候,我们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什么灯红酒绿,什么车水马龙,一路走来,我们没有观赏路边风景的心情,脑海唯一关心不停打转的事情是,工期是多长,工资是多少,会不会拖欠工资。
一年来,几十号人吃住在工地,因为用电免费,我们几个人聚堆自己做饭吃,会为了省几块钱,走上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去一个城中村里买米,面,生活用品。这里的物价很高,房价更是贵的吓人,而我们每天面对的就是在一栋楼一栋楼干着装修工作。我是农村来的孩子,我不怕吃苦;我是农村来的孩子,我有着农村人的朴实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正因如此,一年来我得到了工友的认可,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关心。
一连好几天,人们讨论最多的是,谁谁谁跑到火车站排队,买到了票了,谁谁谁累了几个小时没有买到。
想家,车票,念家,车票,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想家的心情把自己变成一个信封,写上地址,贴上邮票,就可以抵达倍加思念的家,就可以看到母亲和蔼的脸庞,还有父亲脸上的那丝严慈。
梦里,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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