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曾经看过一篇外国短篇小说,就叫《温柔的怜悯》,时光的轻涌,竟然忘记了内容,只记得那种暖暖的感觉)
在我的承包地下方,新来了 几户养螃蟹的,都是外地人。其中一户特别的强悍,男的长的像李逵,他老婆的身材就像新版《水浒传》里的母大虫顾大嫂,但是眼睛要比顾大嫂突兀的多,不经意看,让人几疑是卡西莫多的孪生姐妹。
一次,夫妻两人阻止我雇的人打农药,说农药会漂移到他们的螃蟹池子里 。我告诉他们,今天是微风,再说我也问过农技员,没有问题的。“母大虫”突兀的眼睛像是充足的气球,却从嘴里喷出一句“放屁!”
按说现在人处理问题,有理说理,说不清楚自有仲裁的地方。我请她去村政府,她说出了让我冒火的话:“老娘没有功夫,别以为外地人好欺负,老娘没有两把刷子,敢来这里养螃蟹!”这种人只有这样对付,我打电话叫来几个以前搞收割的朋友,只是暗中交代不要弄伤人家。
一会 一辆面包车里下来几个拿着棍子的人,嘴里骂骂咧咧道:“那里来的野种,老子非打断他的腿!”夫妻二人这才丢下我们的喷雾器,不再僵持,掉头就走。
从此,“母大虫”看我的眼睛突兀的更厉害,我简直担心会掉下来。
由于田边的一段公共道路失修,村书记 说村里只能出一半资金,剩下的你们几家分摊。我找到了他们,“母大虫”突兀的眼睛就像那种十七世纪的炮弹和她的话一起发向我:“你不是有人有刀吗?干嘛找我们啊,我们外地人,也值得人求啊!”那个意思除了发泄以外就是我的稻子比他们的螃蟹早收获。想想也就几百块钱的问题,我只好自己掏钱铺了。再看“母大虫”突兀的眼睛像中了“大乐透”头彩。
所以,经过她的小屋,我把喇叭按的哇哇叫,把她的鸡鸭吓的满塘飞,想看看她的眼睛还能发出什么表情来。这一次,突兀的眼睛就像失去了弹簧的动力,又像腌制的皮蛋,透着柔和的光泽:“大兄弟,不要按喇叭,鸡压死不要你赔!”我不亚于看到了公鸡会下蛋一样,这个女人还有柔和的一面?心中 不免得意起来:我就不相信,小样!制服不了你 。
正准备加油门,突然,从她的小屋里歪出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来,肉呼呼的移动着,她赶忙趋步去拉,但已经到了我的前面,我急踩离合,吓的心也突兀起来。这个比她稍矮一些,但是几乎有她一个半的体积,看不到脖子的男孩,眼光呈游离状,流着哈喇子顺着肥胸成一条线。嘴里嘟囔着“吃,要吃...”他挣脱了“母大虫”的手,用脚踢我的轮胎。我更是惊诧,见她很吃力的拉劝,我连忙下来帮她把孩子拉到屋里。 她哼着不着调,但有些悲哀的声音,抚摸孩子的头,那孩子就像入魔一样,倒下睡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但还是说了:“这孩子怎么啦”。她突兀的眼睛像破了皮的葡萄,竟然湿润了起来:“一直到五岁才查出来没有智力,又触发癫痫,花了不少钱,就成了这个样子,我这孩子太可怜了!”突兀的眼睛已经像秋后的柿子红了起来,滴下几颗泪珠。我赶忙说:“真对不起,吵着他了,我不知道。”需要理解的人总是谦卑的,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我们的命不好,有时候因为这孩子,心情不好,有得罪你们的地方,多多包涵啊”。我自然回了一些抱歉的话。
以后每次下田,我都步行。经过她家小屋门前,总会看到那个妇人在精心照料那个孩子,或坐在树下给他理发,或洗,或喂,或哼有她自己才能听的懂的曲调。那个孩子在那怜悯的温柔里显得极其的安静和干净。她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奇怪那曾经突兀的眼睛竟然美丽了,就像记忆里的牵牛花。
菱角收获的时候,妻子叫我送了一脸盆的菱角给那个只知道喊“吃”的孩子,她显得很激动,说了一脸盆的谢谢。
不久,她回送了许多的螃蟹。对妻子说:“给你们闺女吃,你家的丫头长得像花一样,真招人喜欢!”再看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突兀”不知道跑 到哪里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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