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走在上个世纪的流浪者
冬天的到来,万物都变得萧条,对有些人而言,这或许是件可悲的事情。
但是,倘若有这么一个机遇,让你在冰雪的冬天,走在上世纪古老的街道里,看着四季的街景,联想着任何一个时空里,遇到的任何一个人,然后像是看部老电影似的,从过去到现在,电影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可以是走在西班牙的风情街道,也可以是走在法国的浪漫街景,当然德国也不错,就算是日本也能想象着樱花漫天的爱情。
走在八大关,像是转换时空的流年,从上个世纪初到今天,眼前顿时恍如看到一张细长的黑白的相机底片,从20世纪初到20世纪40年代,看到一个城市的风貌变迁,再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会看到一段历史中这座城市、这八条老街记载着多少故事,还有多少不能被忘记的殖民地。
当然,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既然,来到青岛,看海的愿望算是圆了人生的一个期望。那么,八大关算是青岛送给我最好的一个新年礼物了。没来青岛的时候,听青岛的一位老师说,八大关是个很幽静的地方,到了黄昏那里几乎见不着人影,就连出租车都不会进去。这话,当然令我很诧异——喜欢刺激的我,自然想去看看了。
又得知,八大关里的老房子,几乎是从上世纪初开始,就一直留到现在。起初,我以为那里面的房子,像是徽州一般古老,虽不会联想到马头墙,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欧洲风情。或许,正因为不知道,才让好奇心变得更加膨大。后来,另位老师又告诉我,八大关里头有一个靠海的酒店,倘若晚上住那个酒店里,窗户正对着海,屋外是一片幽静。城市的喧嚣,几乎是被堵截了八大关外。没有车辆,没有人来人往,你在街道上,一声喊,空洞漆黑的路上,看不见红男绿女,也没有霓虹灯的闪烁。
能听到的,只有窗外那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
这话,当时又令我一惊,有些打颤。幽静的古老的街道里,白天是人走动的地方,晚上似乎就是幽灵出没的地方了——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八大关的幽静,的确可怕。
到八大关是下午两点快到三点的样子。下过雪后的青岛,冷得像是冰窖一般,这比往年都要冷。带领我的杨老先生说,他每年冬天都不会穿羽绒服的。就去年(2013已经来到,这个冬天是属于去年的了)冷得让他有些打颤,特地买了件羽绒服。
只是燃烧的兴奋,在我体内像是屋子里开了暖气似的,我并没有觉得青岛有多冷,相反的我开始埋怨自己穿的多了,使得整个人都显得臃肿,不像是去南极考察的,倒像是从南极偷渡来的企鹅。八大关的街道有十条,其实以往是八条街道的,后来增了两条,但仍以八大关题名。
杨老先生是个热心的人,每到一条街的时候,他总是拉着我去留影,并拍下街道的名字。冬天的八大关,像是闭幕的歌剧,沉静的帷幕被萧条所掩盖。大片大片的草坪一片荒凉,草坪上种植的树,也是落光了叶子。或许,此时看得悲凉,但大雪一过早春来临,这里必然是个令人心动的地方。
老先生告诉我,在解放之前,这里是官僚资本家居住的地方。每一栋房子,都像是独立的别墅,各国风情的造型,在这里像是同时穿越到几个国家似的。当公园和庭院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两个独孤的灵魂碰撞出火花的时候那般。虽然时候来得有些晚,没有看到一条街道,两旁紫薇,也没有见到两边五角枫,一条街。但光是看没有叶子的树,在十条幽静清凉的街道上,也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八大关的路面很干净,一阵风,也不能掀起一股尘。
只是安静的有些可怕。
街道上,偶尔会过去一辆两辆的私家车,停在路旁的车子很少,十条街走下来,也就那么三五辆。老先生告诉我,这里几乎是没有人居住的,能居住的都不是普通人。
在旅游旺季的时候,里面的酒店,才算是有点颜色,不过很贵。
在我们走到紫荆关路的时候,道路两旁成排的高大的雪松,苍翠的像是这个冬天,回去了春天似的。若不是冷风嗖嗖的煞了风景,这里美得就像是一幅画。相机落在手里,自然不肯安分,整个人索性是站在了马路中间,蹲了下来——古老的哥特式建筑,还有罗马风式,各国风情的建筑风格,在紫荆关路两旁,苍翠的雪松,葱葱郁郁,只欠万丛绿中一点红了——期盼着,春天早点来!
老先生告诉我,八大关的每条街道,都像是一幅画,若是俯瞰十条街的话,又像是一幅色彩抽象的风景油画,有点毕加索的味道。
我点头,绝对是相信这句话。
不过,对于我这个初次来到八大关的游客,真的是有点走失在迷宫的感觉。街道与街道之间的穿插,显得那么复杂,却又是那么的谐和。抬首看,碧蓝的海天,或是在葱郁苍翠的雪松下,或是在萧条孤单的枫树下,或是叶子凋零的银杏树中……似乎是找不到方向,却又是曲径通幽,怎么走,都是离海边不远。
当然,没有老先生领路,我想,我是进的来,未必能走的出了。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条街,眼前顿时出现一座哥特式的古楼。杨老先生告诉我,这是花石楼,是一座海上地标,整座古楼的风格融合了古罗马式,哥特式等多种建筑风格,据说当年蒋总统带着夫人,曾下榻此处。杨老先生说,这不过是个传说,或许正有此事,但从此这里的人就认定,花石楼是蒋总统的故居之一。
花石楼的墙面颜色,是古铜色还带点深红的味道,斑驳的石面,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历经岁月,也不曾风逝。看着眼前这座古老,神秘,又彰显着欧洲风情的老房子,真想进去看看——只是很遗憾,进与不进只在一念之间,偏偏在我转身,想问问老先生的意见的时候,眼里顿时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长胡子老人。
老人家坐在对街庭院的护栏外,瘫坐的姿势有些悠闲的样子,一只腿盘踞着,一只腿则是高着膝盖。脚上的鞋子,很破烂,衣服更像是民国时期,在街头乞讨的标志性。头上虽是戴着顶破帽子,但遮不住他稀疏苍白的毛发,倒是饱满的脸上,长得胡须却是很长,咋一看,是个流浪的艺术家;再一看,是电影《一九四二》中逃荒者。
面前,放着个生锈的白色的瓷缸,边上还有瓶没有喝完的矿泉水。当然,还有个脏的布袋,布袋平放在地面上,显得单薄,里面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坐着的石阶边上,还有根脱皮的棍子,应该是他的拄杖了。
虽然是个乞丐,但此时,怎么看都像是个艺术的流浪者。
或许他很饥饿,日子也过得窘迫,导致现在这副颓废的模样。但作为一个艺术者,他在精神的世界里,流浪着,并且放纵着流浪的灵魂。我想,他是饱满的,也是富足的。
当然,这也是我浪漫的想象着。
老人家就坐在花石楼对面,整条街都是古老的欧洲气息,说真的,把一个乞讨者想象成一个是在艺术的世界里的流浪者,一点也不为过。忍不住,我给老人家拍了照,当然这个艺术的流浪者是个很小气的家伙——他换了个正常的坐姿,一只手竟然遮挡住了自己的脸,看我的眼神,有些困惑,当然,或许我可以说他是害羞了。
不过也好奇,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怎么会选择在这里谋生呢?
或者,真的是源于艺术的生活吧!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杨老先生已经走了好远,他的步伐很快,我始终不能跟上。或许心脏不好的原因,总是气喘吁吁的。看看这花石楼,只好有时间再来看看了,但愿那个时候,艺术的流浪者还在这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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