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走了,去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空空的菜篮,蓬乱的稻草,搁在一边的小碗,可我的小兔呢?
记得当初小兔从田野里被母亲捉回来的时候,他胆怯的卧在地上,两只大眼睛紧张的注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怕它跑掉,给它拴上了绳子。我端详着这个小家伙,一身光滑而又柔软的灰毛,大大的脑袋,嘴边老是一动一动的喘息着,两只紧挨着的大耳朵竖在头上,短短的尾巴,长长的后腿,肚子喘气似的不停起伏着。
晚上,我特地找了一个菜篮,铺了些稻草,又精心的用草拢起了一个小窝,怕它着凉——这算是它的新家吧。
不久,小兔便和我熟悉了,它不再怕人,有人没人的时候都爱用它的小嘴咀嚼着青菜叶。我闲暇时,他便是我的玩伴了。牵绳与小兔赛跑,兔子真可算是动物界的“飞毛腿”了。可别小瞧这小家伙,跑起来你可真是自叹不如了,它四脚狂奔,不一会儿,你就得甘拜下风了。你若轻轻的将手放在它的小嘴边,它便用那小小的红红的嘴唇舔你的手,不住的舔,你若将手轻轻的抬起,它也跟着站直两只后腿,伸直颈项,将嘴凑近你的手指,直舔得你手发痒发烫而将手缩回,它只好又躺在地上看着你,瞧它那沮丧的样子,我直想笑。
有时,小兔会凑近你的身边,亲昵的躺在你的脚旁。有时,它像猫儿似的抱起自己的两只前腿,不停的扫着耳朵,还用它那小小的嘴唇舔它的毛,看它那可爱的样子,我不禁开怀大笑。
当然呢,小兔也有生气的时候,它咕哝着嘴,还用它那小小的牙齿轻咬你的手。不过,它一会儿就和你和好如初了。
小兔想走了,荒草、野坡、田野、菜地才是它真正的乐园。在这儿,也许有它的父母,有它的兄弟姐妹。也许此刻,小兔在回忆着过去那一段属于它的欢呼雀跃的欢乐时光;憧憬着重返田野重逢亲人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它要走了,它拼命的拽动着那束缚它的绳索,想摆脱它的束缚,这是阻碍它自由的枷锁;它蹦着跳着想冲出篮子,这仿佛是它的囚笼。当它觉得它终究摆脱不了这些束缚,又沮丧的趴在地上,用它那呆滞的目光无力的注视着这个令它憎恶的世界。有好几次,我有解脱它,给它自由的冲动,想解开它的绳索,把它重新送归大自然。然而,我没有那么做:我舍不得。
小兔终于走了,当我清晨惯例的看它的时候,它悬掉在菜篮边,颈上腿上被绳子紧紧的缠缚着,后腿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已经气息奄奄了。
小兔走了,它终究没有能真正的重回大自然,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终结了它的弱小的生命。像一颗孤独的流落在天际中的流星,匆匆划落天际,变成陨石;像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想叶落归根,最终羁旅疲惫,含泪九泉。
我呆呆的望着我的小兔,这陪伴我多天的小兔,它麻木的混沌的眼睛睁着——死不瞑目。我顿时涌现出一种异样的心情——几许酸楚,几许失落,更有几多忏悔。哎,一个生命,一个活泼可爱的生命,在我深深的关怀下被善意的扼杀了。
那是一段怎样的时光?工作没着落,整日赋闲在家,与寂寞为友,空虚作伴。看日升日落,寒暑易节。恰在这时,小兔的出现给我这空虚无聊的生活注射了一支强心剂,使我能够暂时的忘却烦恼,忘却忧愁,就仿佛又回到了儿时一样,整日的兴奋与无虑。
然而,我的小兔呢?空旷寂静的深夜似有几声哀号。该是我的小兔,那不死的冤魂在哭诉?
(后记:此文写于1996年12月21日。那时的我,刚中专毕业,工作的事没有落实好,赋闲在家,特别的空虚无聊。一日,母亲从菜地带回一只小野兔。它陪我度过了一段快乐时光。但由于它的野性,最终一个夜晚想离开时被束缚它的绳子缠绕死了。我当时很难过,将它掩埋了。事隔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已为人夫,为人父。儿子两周半,活泼可爱,前不久,妻在街上买了两只灰色的小家兔,儿子特别喜欢,视为宝贝。两只小兔长的很快,由于是家兔,毕竟不会跑,也不会再重蹈覆辙的。触景生情,忆及往事。今日重发此文,算是对曾经逝去的小小生命的怀念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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