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毒是难是灾是克在她命里的劫,劫持了她一生的妄想。
她饮鸩成瘾是命运的奴仆是影子的独白是不见天日的妖魅。
她是洛丽塔。
【文前】
1
夜是她生活的全部,坐在藤椅上慢慢的上好妆,然后寂静等待寂寞到来。
她住在一个繁华的城市里却是最不见天日的一个地下欢靡城,她的房间在两排狭小对门式的最里面一格里,十余平米的空间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极小并且劣质的桌椅木柜再无其他。
她用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被套,桌子上只有一个喝水用的瓷杯上面纹着中国的山水宫廷画。
经期的血腥味混合着窗子上挂着的衣服没干的霉酸味充斥着整个房间,黑色发霉的面包屑啤酒易拉罐随便的房子的任何角落。
她从落了漆的木柜底层翻出一个小铁盒反反复复的整理着里面零散的纸币,然后仔细的收好。
她是洛丽塔被一群各种肤色的偷渡人劫持到一艘旧游轮上,他们恐吓她打她用她听不懂的语言骂她,她能从他们凶狠的目光里读出讯息,他们把蒙着眼睛捆住手脚锁在杂物舱,没有食物,没有光线,五岁的孩子开始了她一生漫长的黑暗。
用满是油腻的亚麻布塞进嘴巴,从此不会说话,不知道疼痛,他们和一个强壮的黑人做交易把她像家里乡下卖羊羔一样丢给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黑人。
没完没了的打砸,没完没了的鞭打,喝的烂醉的客人捏着她脏兮兮的小脸捏到红肿,用黑色的皮鞋蹭上她的脸颊或者用香烟烫在头皮上,然后听到嘶的一声一股烧焦的异味哈哈大笑。
十五岁,老板的儿子在她睡着后用煤炭涂抹着她的脸她的脖子手臂然后撕开她的裙子,她哭了嘶哑着喉咙叫喊着换来更猛烈的抽打攻击。
男人系好皮带嫌弃的丢给她一张纸币,踢了她一脚从她身上跨过去。
能做什么呢,月亮从墙顶上小小的一扇窗户里照在她裸露的身上,照在她哭花的脸上,她不能说话连哭喊都费力,无法表达那种破碎的痛苦和堵在心上满满当当的恨意。
她能做的只是裹紧撕裂的衣服慢慢的爬到那个窗口想看一眼窗外的光亮。
2
后来她终于知道那种纸币可以换来许多的东西,五颜六色的糖果和食物,美丽的衣服首饰。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用身体去换那种纸币。
金黄的头发棕色的眼睛,笑的时候会挤出两个酒窝,她学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客人满意的夸她漂亮砸金来讨好她,黑皮肤老板眼里乐开了花。
她偷偷的计算过再过多久就可以买回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傻的逃跑了,那只会换来更多的毒打。手臂上的伤痕还盘踞在那里,触目惊心。
她抽烟,坐在乱七八糟的堆满衣服的床上,门外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然后是钥匙打开门的声音。
老板假笑着让她快点换好衣服出来,一只手拿下她指尖的香烟,说,对皮肤不好。
她轻轻的瞄了他一眼站起来在老板的眼前背过身面无表情的换衣服,走出门的时候看到男人猥琐的目光然后嘴角轻微的扯开一个嘲弄的笑意。
舞池里重金属的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如鬼魅般爬上每个尽情欢靡的人身上盗取灵魂。各种肤色的男人像集市上挑选货物一样挑选衣着暴露谄媚讨好的女人。
真是苟活着。她这样想,脸上仍然是淡淡的表情,眼光透过舞池看向遥远的未来。
有男人拿烟给她抽,送她玫瑰花和香水。她从那些肤色里一眼望到一个白种人,海一样幽蓝深邃的目光,金色的头发和高挺的鼻梁,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半旧的白色毛衣,看起来洒脱不羁而满腹智慧。
3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满是皱纹的灵魂。
情人间的软语呢喃,那个叫布达斯的白种人用一句温柔的诗获得了她满目疮痍的心。
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主动迎合,脸上不自觉的牵扯出笑意。
他是画家,是她的眼睛和信仰,他拿他的画给她看,尖尖的白色楼顶红色的瓦绿色的树红色的花。
她的眼睛开始明亮起来,世界从黑色散发出另外的颜色,所有失去的知觉和情绪都在恢复。
她想亲口对他说让他记住她的名字她叫洛丽塔。
她想告诉他因为他她的世界开始复苏。
她想说再不久她就可以买回自己跟他走去任何地方。
但是,没有。她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声让英俊的男人低落的说,这些都是外面的世界,你不会懂的。
她低下头又不死心的看着男人眼里的失望,看着窗缝里落进来的惨白的月光。
她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在晚上对着月亮做祷告,放我出去吧。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
在布达斯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不谙世事的女孩,她只是像所有困在尘世里的人用尽手段得到钱,她不会懂得他的孤独和艺术,而他的灵魂是干净的,是不被尘世束缚的,他是自由的。
4
比残忍什么能比得过爱情。她曾经离幸福那么近,就在误以为就要得到救赎的时候来自天堂的使者消失了。
她再一次从色彩斑斓的世界打进地狱。
她没有哭,把自己浸泡在浴缸窥视着窗外的光线,把头沉浸在水里,然后耳朵灌水的轰鸣声眼睛肿胀的疼,然后窒息,原来死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没有再来过,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一次也没有杳无音信。
她用身体在男人那里换来那种白粉,吸一下就能忘记痛苦,她沉迷于这种方式,撕心裂肺的忘记。
她从木柜里拿出铁盒,满满一盒的纸币,她看着纸币发呆,她能拿它们做什么呢,买回自己,可是她已经把自己丢在了布达斯那里。
房间里没有灯,老板在门外拍打着门用粗劣的语言骂她b*子,她大口的吸着香烟,用刀片刻在皮肤上,她恨啊。
她拿着铁盒出了门,等她的是一个带刀的日本武士,她把哪些纸币倒在他面前,依依呀呀的比划着布达斯这个名字。
武士摸着胡子猥笑,一只手摸向她的腿把她拉到怀里。
终于是解脱了,武士拿着布达斯的头颅找到她时她把自己溺毙在浴缸里。
她的眼睛睁的很大,从水里正正的看向上方,看着这里龌龊肮脏的每个人。
她是洛丽塔,她的梦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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